第49章 238~240。
238.
血液流淌而過留在臉上的傷痕正巧是在沙條愛歌所留下羽翼的那半邊臉頰之上,亞瑟的面容因為羽翼而顯得詭異幾分,如今更是因為滲透的血液更加難以言述。
他伸出手擦掉臉頰上滾落的血痕,隨意的看了一眼蹭進漆黑的鎧甲之上無法尋覓之後這才抬起頭來,用著敘述事實一般的語調回答著盧修斯的話,沒有任何的波動:「不是自己的東西,最好不要輕易亂碰盧修斯,這樣會給我們都減少一點麻煩的。」
盧修斯卻顯得無所謂,他大笑著,火紅的發張揚著:「怎麼不會是我的呢阿爾托利斯,你看,就連你也將要成為我的東西。」
他一邊說著,抬起的手指向了自己的眼睛:「那隻幼小的紅龍叫醒了我的確沒錯,但你肯定不知道後面的事情吧。聖杯帶給了我一個驚喜。阿爾托利斯,這雙眼睛看見了所有的一切,不僅僅只是身為羅馬皇帝的一切。」
亞瑟在這一刻目光冷凝了起來,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盧修斯,看著他把剩下的話說完。
「而是身為阿爾托利斯·潘德拉貢所走過的那整整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的輪迴。」
盧修斯說話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的收斂,比起上一次他的小心翼翼,這一次在他所選的戰場,在他所選的觀眾面前他肆無忌憚的訴說著這個事實,將一切敞開在所有人的面前,嘴角掛著難以收斂的笑。
「我的紅龍。」他笑著說,「你看起來——真、可、憐、啊。」
外面打鬥的聲音也在這一刻停止了下來,整個宮殿內只剩下詭異的靜默。所有騎士的目光在不可置信的顫抖中一齊看了過來,落在了戰場最中央拔劍而立的那位王的身上。
所有人都沒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個答案。
239.
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
這是盧修斯一點點數出來的。
他從記憶之中知曉了名為阿爾托利斯的存在,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僅僅只有一次輪迴的記憶而已。他遍尋世界找不到名為阿爾托利斯的紅龍,於是重新站在了不列顛的土地上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想。
一切的一切都無疾而終,可是最後他還是從不列顛的宮殿之下,挖掘出了苟延殘喘的莫德雷德為自己曾以為是可笑的幻想的人物奠定了真實的基礎。
他聽著莫德雷德痛苦的哀嚎聲都未曾喚醒過那位亞瑟王的出現,於是希望寄托在了所謂的「聖杯」之上。他拿到了聖杯許願著想要回到過往,想要去到擁有這位紅龍的世界中去。
聖杯在某種程度上回應了他的願望。
他回到了這個世界的最初,卻只是一個虛虛的幻影,無法改變任何的東西,也無法靠近觸碰任何的存在,他如同一個幽靈一般活在世界之中觀看著所有的一切。
他看見了金髮的王、他的紅龍誕生於阿爾托莉雅的願望之中,為了成為永恆的王而存在。他看著那位王一次次的輪迴一次次的走在各種各樣的道路之上。
阿爾托利斯遇見他的老師、他的騎士、他的妻子、以及身為宿敵的他。
盧修斯看著這位王從最開始的青澀走向鼎盛的完美,又從完美走向無可避免的覆滅。
他看著不列顛的覆滅,看著被戰爭和火焰所吞沒的一切,他忍不住的湊近著走過去看看,看看那位紅龍的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最開始阿爾托利斯是曾落過淚的,淚水滾過他的臉頰滑落而下的時候他正抱著自己戰死的騎士發愣,直到淚水落下砸在屍體早已經冰冷的面容之上他才恍惚的摸去自己的眼角。
而後阿爾托利斯是沉默的,他沉默的看著註定覆滅的一切,綠色的眼中裝著的卻不是妥協而是不屈的信念。他站在宮殿之上看著下方癲狂的臣
民們,到最後也只是苦笑著合上了門,記下了所有發生的一切開始新一次的輪迴。
又倔又笨。
這是盧修斯給予這位亞瑟王的評價。
然而他又頓了頓,輕輕的補充著。
也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王吧。
最後的阿爾托利斯站在那裡,沒有痛苦也沒有沉默。他不再是手持聖劍的人,而是手握聖槍的王。他看著夜晚燈火璀璨的不列顛,看著無數朝他奉上忠誠和愛意的騎士們,也不過只是隨手揮下決定一切,將這段美好的故事親手拆得支離破碎,讓它回歸著歷史本應該有的樣子。
盧修斯陪著他走到了最後的落幕。
他看著貝狄威爾將聖劍歸還宣判著這位亞瑟王的死去,看著那位無心的夢魘顫抖著身軀將瀕死的王放置於小船之上流淌而去未知的地方。
盧修斯坐在船頭,窄小的船身容乃不下他,他本來是幽靈也可以隨意的踩著對方的身體。可是他卻沒有踩上阿爾托利斯的身軀,而是蜷縮著自己寬大的身體努力的擠壓在小小的角落之中,垂著眼看著這位王。
他的懷中抱著阿爾托莉雅追逐出來哭喊著塞進他懷中的劍鞘,可他的身上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東西。
金色的軟發暗淡無光,銀白的鎧甲破損不已,可他唇角卻掛著笑意,哪怕臉上沾染著鮮血。
「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傢伙。」盧修斯托著自己的腦袋喃喃的說道,分不清自己應該是嗤笑還是憤怒,殺死打敗自己的宿敵居然淪落到如此的結局,「我收回我當初說的話,你根本不是一個不錯的王。」
夕陽正在下落,橘黃的光暈染在水面上層層疊疊的散開,波光粼粼。盧修斯等候著這位紅龍徹底的死去,卻沒想到最後,這位瀕死的紅龍還是掙扎著努力的睜開了眼。
翠綠的眼似乎裝進了很多東西,渙散的如同夜晚璀璨無比的星空。卻又好像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知曉結局的到來。
阿爾托利斯張合著唇齒低聲的說著什麼,聲音壓得很低,喉嗓都沒有什麼力氣去震動著。
盧修斯卻下意識地低頭湊過去,聽著他一字一句說出的那句話。
阿爾托利斯說:「晚安,不列顛。」
在落日的夕陽徹底墜落的那一刻,盧修斯從聖杯所呈現的故事中醒來,站在阿爾托利斯的書房內看著窗外漆黑的月色仍舊有些發愣。
「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盧修斯輕輕的說。
他摩挲著冰冷的窗檯看著下方灑落的月光,記憶之中的阿爾托利斯也曾站在這裡過。
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這是他數出來的輪迴。
阿爾托利斯朝前走,走過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的輪迴奔赴最後的結局和新的世界。
盧修斯在倒退著,倒退回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的輪迴之前用雙眼去記載所發生過的一切。
「這是第三萬七千二百四十六次了,阿爾托利斯。」盧修斯說,「我們果真是最為契合的宿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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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並不認為自己很可憐,也並不會傾聽你對我的評價。」亞瑟並沒有被盧修斯激怒,他甚至十分平淡的對盧修斯這句話做出了自己的評論。
最開始冷漠下來的目光也只是隱私被窺探侵犯之後所帶來的不滿。
他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並且孜孜不倦走完了這麼長的輪迴,就絕不可能認為自己是可笑的存在或者說是做出了最為不值得的選項。
「我要做的只是在這裡將你打倒而已。」
為了站在我身後的所有人,為了被吞噬掉的世界,也是為了……不列顛。
「很快你就不會這麼想了。」盧修斯笑著說,重新握起了自己的劍,「因為我會達成你想要的永恆。這是為
你而做的一切,阿爾托利斯!」
刀刃碰撞激蕩出火花,劇烈的撞擊甚至讓地面都在一同的震動著。
白刃戰之中亞瑟是絕對打不過面前這位羅馬的暴君。畢竟在他尚且還沒有接受時間力量的時候亞瑟在對拼之中就落於下風,還是靠著聖劍的對轟才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亞瑟近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在一次碰撞後分開的間隙之中就準備好了再一次的應對。握於掌心的聖劍瀰漫而出無數黑色的光點匯攏而來凝聚而出最為耀眼的光芒,哪怕是漆黑的光芒在這一刻也無比的奪目,映襯進每個人的眼眸之中。
以梅林作為開始,幾位圓桌騎士的答覆作為這場聲勢浩大的一擊的開幕式,亞瑟手持聖劍竭力嘶喊著,以半數的封印展開了寶具的一擊。
「Ex——calibur!」
而與此同時,盧修斯也以劍做出了回應。
深紅的魔劍弗洛倫特,正在順應著自己的主人發出鳴叫,也在為同這位宿敵的重逢而欣喜不已。受花神芙羅拉祝福,劍身刻著的百合花紋路此時此刻都越發的鮮紅如同染血的花瓣一般。
這是一場能夠稱之為堂堂正正的對決,卻又難以被堂堂正正所形容。
魔劍與聖劍一同揮下,兩位王的嘶吼聲再度響徹在一起。
——聖劍拘束解放——。
——魔劍限定解除——。
這是最為光輝的一戰。
漆黑的光芒不再聖潔,同血紅的光刃相撞而來,爆發出最為強大的衝擊力將整座宮殿撞的搖搖欲墜,傳來破敗崩潰的聲響。
兩邊的光芒在撞擊之下卻沒有任何一方示弱,和當初被聖劍所碾壓不同。如今時間的力量時間的優勢在這一刻被徹底的體現了出來。
因為血紅的光線正伴隨著主人強大一齊在一點點吞噬掉那片黑暗。
只能解開半數封印的聖劍顯然在這種情況之下無法對抗繼承了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輪迴時間的魔劍。
千鈞一髮之際藤丸立香♂幾欲亮出手中還剩下兩個的令咒大喊出聲,為已顯頹勢的亞瑟充滿魔力和增大威力,這是同位體在今天的交談之中教導給他的。
然而莫德雷德這一次卻沒有阻止他,他大概也不樂意見到自己的父王敗給盧修斯。阻攔藤丸立香的是被光芒所淹沒的亞瑟。
亞瑟說:「你的令咒不要用在這裡,ter。你說過會相信我的不是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艱難,可是話語卻十分堅定。堅定到讓藤丸立香面對著這幅畫面都一點點的收回了手,只能咬著自己的唇齒讓它發疼。
轟然的一擊之下,漆黑的光芒徹底被吞噬殆盡,血紅的魔劍所揮出的光筆直的衝破一切朝著亞瑟所在的地方追去。所幸那可怕猛烈的一擊之後,煙塵繚繞之中呈現出來的並不是亞瑟的死亡,而是一把劍鞘。
手持劍鞘的亞瑟愣是在這一擊之中活了下來,站在了盧修斯的面前。
他也察覺到盧修斯這一擊甚至沒有用出全部的力氣根本不會殺死他,頂多只是重傷他。
這種全面的劣勢之中,盧修斯本來打算乘勝追擊徹底捕捉面前的亞瑟。可是在看見他手中的劍鞘之後反倒頓了頓,停了下來,沒有繼續下去。
他看著亞瑟:慢慢的問:「要怎麼選擇呢,阿爾托利斯?」
而亞瑟卻沒有說話。他清楚的明白了他們之間如今的差距。如果聖劍可以封印全開,這世界上近乎沒有敵手,乃至於宇宙之中都鮮少又能夠對敵的存在。然而聖劍無法全開封印,然而時間的眷顧在盧修斯的身上,然而……如今的不列顛並不歡迎手持聖劍的王。
他在那雙紫色的眼眸注視之下朝著梅林所在的地方伸出了手。
亞瑟沒有回
頭看向梅林的眼,而是一直注視著盧修斯那雙滿是侵略性的眼睛。亞瑟滾動著喉結開了口:「老師。可以把聖槍給我了。」
死去的聖槍已然被梅林拿了出來死死的抱在懷中裹藏在白色衣袍之中。在這一刻聽見亞瑟的呼喚,那把聖劍仿若活過來了一般甚至梅林都聽見了這把死物發出的心跳聲。
聖槍震動著啼鳴著,而亞瑟手中的聖劍也在顫動著。
前者是被選擇的欣喜,而後者卻是如同泣音的聲響。
——「你不該丟出去這把槍的。」
理智在無數次的和梅林這麼說著。
就好像當初的那個夢境之中一樣,他的身體和理智都在不停的叫著,說你不應該稱呼他為「王」的。
哪怕這些告誡和害怕都沒有答案,但是梅林的身體卻在疼痛著。他有預感,他所需要的答案會在不久之後到來。
可是。
可是。
他看著力竭的亞瑟,看著顯然不是對手的他們,看著如今的不列顛,發出了最為無奈的嘆息。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沉默之中,那把聖槍被扔了出去,落在了亞瑟的手中。
而聖劍則被亞瑟丟了回來,兩個武器都穿透著透明的壁壘去到了它們應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