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274~277。
274.
一切都被拉扯回了黑潮發生之前,所有死去的人都再度復生。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這是一個承載著毀滅和死亡,背負著王的性命所誕生的世界。
藤丸立香♀在離開之前曾邀請過黑髮的同位體,她說:「你可以加入到我們當中來,一起為拯救世界而努力。」
黑髮的少年卻在沉默片刻之後,看著少女伸過來的手落下了自己的掌心輕輕的拍一拍,在對方合攏想要抓住他之前又抽手逃離。
「我其實不太在乎拯救世界這件事情,我也沒有成長到和你一樣那般無堅不摧,藤丸立香。」他笑著說,眼底卻是苦澀的,目光掃視而過站在面前垂首不語的騎士們,他開口說道,「在我的世界等候一個人,就是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去做的事情。」
他這麼說著,婉拒了來自同位體的邀請。橘發的少女露出了瞭然的神色,又帶著幾分無措的意味,最終都化作了安撫的拍哄壓下了藤丸立香翹起的黑髮。
她輕輕的從口袋裡摸索出來了幾顆漂亮閃爍著的七彩的石頭塞進了藤丸立香的手中,在離開之前朝他滿是善意的笑了笑。
「當作是一個念想吧。我也有無法找回的人,在當初某一段旅途中他選擇拋卻一切重新撿起以前的身份朝我走來,帶給我通往勝利的道路。」救世主輕輕的說,眼底溫柔而又難過,「我也在幻想過某一天這幾顆石頭可以將他重新帶回到我的面前。」
她只是堪堪說到這裡,沒有說出最後的結局。藤丸立香滿是感激的笑著伸手接下了這一份小小的禮物,將它塞進了口袋之中。
迦勒底的人們在沉默中離去,離開之前他們交換過聯繫方式。而梅林卻沒有選擇離開,他將這一片小小的花瓣所構造而成的分身留在了這個世界中,作為藤丸立香的監護人代替了亞瑟而存在著。
藤丸立香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並沒有家,他的家後來在五條悟的宅邸中。可是事到如今當有人找上門來把鑰匙放在他的手中的時候,他才迷茫的看著面前站著的五條悟。
「這是什麼?」藤丸立香滾動著喉結沙啞著聲音問。
五條悟歪著頭看他:「我也不知道哦立香,不過這個東西是被放在我的抽屜里的,上面寫著讓我一定要把這個房子送到你的手中。紙條上說,這是提前送給你的成人禮。」
那張紙條伴隨著五條悟的話語一起落在了藤丸立香的手中,他看著那上面熟悉的字跡,看著早有所料的語氣,看著五條悟無比戒備著這位意外來客的目光,到最後才艱難的勾起了一個笑,將鑰匙穿起來掛在了自己的胸前。
藤丸立香說:「這是我最不喜歡的成人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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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之後的時間線似乎變化了很多的東西,但是似乎又沒有變化什麼。很多事情仍舊走在最初命運的道路之上,卻又開始偏離了一些,造就了故事中美好的結局。
最為出乎意料的就是身為caster的夏油傑和berserker的伏黑甚爾沒有消失,他們彷彿被聖杯和歷史一起遺忘了那般活了下來,仍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鎖鏈並沒有因為亞瑟的離去而失去自己的功效,那東西仍舊是藤丸立香的武器,所以還能夠壓制伏黑甚爾的瘋狂。這也就給了伏黑惠和伏黑甚爾能夠見面的機會。
可惜的是伏黑甚爾對此並沒有太大的表示,只是輕飄飄的和伏黑惠見過一面,什麼都沒有說,連自己的身份都沒有告訴給對方。
「沒有必要。」這是伏黑甚爾給出的答案。
與之相反的便是夏油傑那邊,他和夏油美美子還有夏油菜菜子一起構成了最為幸福的家庭,夏油傑沒有和之前剛剛被召喚出來一樣再度執著於自己的大
義,他甚至在暗地裡和五條悟達成了共識,在某種程度上重新恢復了當初摯友的關係,一起將目標盯上了羂索一行人。
「也許我的確該正視一下這個世界的其他人。畢竟這是那位犧牲后所恢復的一切不是嗎?」這是夏油傑的答案。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生活,每個人都開展了新的未來,當初亞瑟如同旅人一般路過的警校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名叫諸伏景光的警察倒是真的沒有選擇原本畢業之後該去的地方,而是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成為他們的同伴為了成為一名咒術師而努力著。
他最近似乎也和自己的幼馴染搭上了線,一邊努力的學習著一邊給對方當著聯絡人。
而同期當中的另一位倒是倒霉了很多,在重新響起的炸彈倒計時中本來等候著死亡的到來,卻被一直注意著這邊的藤丸立香拎著鎖鏈全部提溜了出來,那一層爆炸之中沒有一位警官受傷死去。
萩原研二對此並沒有太過於放心,反而是帶著試探和戒備的目光看向藤丸立香,笑著詢問他到底是什麼人。
對上那張曾經見過的面容,聽著對方如今問出的無比陌生的話語,藤丸立香麻木的心甚至再度的抽痛了一下,半晌他才艱難的擠出了一抹笑容來。
「受人所託。」
萩原研二下意識的還想要開口詢問這個「人」指的是誰。可是發疼的腦袋一瞬間制止了他的想法,他滾動著喉結想要問出的話語也被自己收攏壓回了喉中。
他最後只是笑著說:「應該是我的熟人吧。」
藤丸立香看著黑髮的警官如此的笑著給他留下了電話號碼然後和自己的幼馴染一起離開,看著夕陽落下之時他們並肩前行在陽光下暈染開的暖意,身邊發出細微的聲響多了一個人站在那裡。
「看起來他做了不少事情啊。」梅林看著那兩道背影,開口說道。
藤丸立香沒有抬頭看身邊的梅林,他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如果你不出手的話死掉的大概是除了萩原研二之外的所有人。因為那傢伙的身上有阿爾托利斯留下的保護。」梅林頓了頓,繼續開口,「他身邊的那位警官身上也有。」
藤丸立香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兩位離去的警官身上散落的光,可是入手卻只能觸碰到無比冰冷的空氣。
他一點一點的逼迫著自己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那些離去的人們。顫抖的心甚至和當初重新見到五條悟時再度重合。
五條悟問他:「為什麼我的家裡會多出一些我從不需要的東西?」
萩原研二問他:「拯救我的你是什麼人?」
藤丸立香也在問自己。
為什麼修復的歷史恢復的一切之中,所有這個世界的人都遺忘掉了亞瑟的存在,只有他和那些英靈們還記得。而在這之中,唯獨只有他仍舊活在地獄里。
——為什麼只有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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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最扭曲的詛咒。」
聽見五條悟的這句話的時候,藤丸立香尚且有著一瞬間的失神。他的確無比的贊同著這句話,可是到了最後看著五條悟靠在牆壁上似笑非笑的面容,他也跟著笑了出來,卻說出了另一個答案。
「五條老師,或許愛也是一种放手和成全。」
這顯然不是藤丸立香這個年紀能說出的話語和感悟出的東西,五條悟帶著審視的目光慢悠悠的看了過去,卻在看見藤丸立香的臉的時候選擇了沉默。
因為那雙藍色的眼的確像是經歷過很多很多的模樣。
五條悟最終只是開著玩笑說:「這個時候如果你叼著一根煙來,一定非常非常的合適。不過嘛作為老師的我可不希望學生在這個時間點就學會抽煙哦。」
他們在這
個夜晚分道揚鑣,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再也沒有徹夜的交談和一個悄悄翻牆逃校冒出的腦袋摻和進這場對話中來。
藤丸立香也是和梅林一起幻想過亞瑟還活著的可能性。最大的可能便是在亞瑟手中的劍鞘。
他離開了五條悟的家也沒有選擇繼續住校,而是住進了亞瑟送給他的成年禮裡面去,和梅林一起。他們布置著房間甚至按照亞瑟應該會喜歡的模樣去布置著,抱著最後一絲的幻想等候著一個歸來的旅人。
然而在一個洶湧的雨夜之中,被敲響的門扉卻破滅了最後一絲幻想。
藤丸立香跳下沙發去開門,看見的是站在門口整個人都被裹緊黑袍里的人。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鎖鏈以為是突然襲擊,卻在對方沙啞的語調中認出了來人是誰。
被雨水全部打濕顯得無比狼狽的來客自漆黑的陰影之中伸出頭來,讓屋內的燈光能夠照耀到他。被雨水侵染的金髮濕噠噠的貼合在那張臉上,無數的水珠順著他髮絲滴落而下,劃過他的臉頰最終落在地面上留下細微的聲響。
金髮暗淡了色澤,綠色的眼沒有任何的光亮存在,只留下一片死寂。
他懷中抱著什麼沉重的東西,慢慢的抬頭看向了藤丸立香。渙散的目光一點點的凝聚而來,外面的雨聲顯得越發的刺耳,滴答著狂風席捲,甚至有一些都吹進了溫暖的室內。
可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去在乎過這點寒冷。
那道身影微微撩開自己被打濕壓下的衣袍,展露於燈光下貼近心臟所在的地方躺著的,是一把劍鞘。金色的光澤哪怕在漆黑的夜中也泛著流銀的光,藍色點綴其中和過往逐漸重疊。
莫德雷德站在他們的面前,嘶啞著嗓音如同垂死的老者:「父王說,讓我來找你。」
他在毀滅的世界中等候死亡的到來,和自己追尋了一生的傢伙一同死去。他們是唯一能夠彼此理解現狀的存在,他們是唯二所不該存在於世界的毒瘤。
一起死吧,一起下地獄吧。
莫德雷德在世界的崩塌之中如此的想到。
可是當初將他用長槍甩出的阿爾托利斯卻並沒有給他如願的機會。高傲的王脫下了自己的王冠,一步一步的拖拽著殘破的身軀,在地面上留下斑斑的血痕,最終站在了躺在地上連眼睛都只能面前睜開的莫德雷德的面前。
莫德雷德想要嗤笑著嘲弄出口,詢問著是不是死之前都要確保一下自己是真的不會復活,拿著那把劍或者那把槍來抹除掉他的性命。
脫力和無比嚴重的傷口讓他無法開口詢問,但是他的目光卻凝結除了血淚,帶著無比的失望和痛苦。
那滴血淚遲遲未曾墜落下去,在眼眶之中泛著痛,又被冰冷的鎧甲所擦拭乾凈。
他的父王輕輕的嘆了口氣:「下次再哭,可就沒人來替你擦眼淚了,莫德雷德。」
我還會有下次嗎?
莫德雷德在心中冷漠的嗤笑著。
笑意泛著苦澀,被指尖硬塞過來的冰涼的觸感所沖淡。被亞瑟塞過來的東西他握得很松,站著的父王便不厭其煩的伸手調整著姿勢,讓他將那個東西死死的抱在懷中不會掉落。
莫德雷德下意識的察覺到不對勁,他努力的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想要喊出亞瑟的名字,可是到最後只能看見模糊的視線中一切都被漆黑所暈染,看見的畫面和當初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阿爾托利斯重疊了起來。
他又一次的拋棄了我?
不、不是這樣的。
在不知名的世界中流浪著醒來,傷口一一復原的莫德雷德迷茫的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哪怕傷口不復存在,可是他卻能夠感覺到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被撕裂著。
戰慄的疼痛讓他跪地求饒,清晰的目光讓他能夠看
清楚懷中當初被塞過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嘶吼到了極致,甚至連眼淚都乾涸著流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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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來的突兀,消失的也十分的悄然。陰暗的天氣便是最後的尾聲,在夜晚中尚且還能夠察覺到點點的涼意順著腳踝往上蔓延,滲入進四肢百骸中去。
藤丸立香便是在這樣的深夜踩著門口匯聚而成的小水窪出了門,順著夜的影子朝前走去,漫無目的的散步在昏暗的路上。
在他離去的身後,他所在的房屋的兩側窗戶都被推了開來,兩雙眼睛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目送著他朝前走去。
昏暗的燈光不停的閃爍著,照耀在地面上在水面中折射出眩暈的光來。藤丸立香帶著自己的帽子擋住了臉,路過了幾位深夜買醉的流浪者,也路過了很多才下班帶著滿身疲憊回家的人們。
世界似乎怎麼樣都會繼續旋轉下去,人們各自有著各自的生活。
藤丸立香想要去找一塊墓地,將一切的故事全都埋葬著封進厚重的棺材里去,連同他的痛苦一起,連同他那顆鮮活跳動著的心臟一起。
可是最終他的目的地卻落在了當初的校園裡,站在了蘅原二中的校門口前。
時間線連接著黑潮之前,所以死去的同學們沒有復生的可能。他看著熟悉的牌子看著熟悉的名字,回過神來才發現他不只因為這些奇怪的事情弄丟了自己的同學,也因為這些奇怪的事情弄丟了當初抱著自己走出來的人。
他站在被烏雲所遮蓋的月亮之下,看著樓底的那塊空地,恍惚間彷彿看見了最初的自己。
蜷縮在騎士的懷中低聲落淚,顫抖著身軀陷入沉睡。金髮的騎士嘴角帶著安撫的笑容解下披風蓋在他的身上,動作輕柔而又小心。
那安撫的掌心一下接著一下的落在他的後背,驅散了寒冷和恐懼。
如今站在這裡他卻只是孤身一人,撈著亞瑟最喜愛帶著的兜帽蓋在了自己的頭上,將自己藏進了陰影之中。
成長真不是一件人們會喜歡的事情。因為失去和接受才是它的真面目。
藤丸立香想,伸手而去摸索出當初那位救世主的同位體離去之時所贈與給他的石頭高高的舉起,轉過身來對準了那被烏雲所遮蓋的月亮。
細碎的月光淺淺的滾落而下,零零散散的鋪陳開來,也落在了他的眼中。
藍色的瞳孔透過彩色的石頭去看月亮,將石頭襯得越發透徹。
恍惚之中,藤丸立香卻覺得握住石頭的那隻手微微一重。彷彿是當初斷掉的那根線再度連接了起來。月光所勾勒而成的絲線輕飄飄的纏繞於他的指尖,卷落而下,被寒風吹的颯颯。
透徹的石頭也在這一刻沾染而上明亮的光來,彷彿將月亮吃掉了那般散發著柔和的氣息。
藤丸立香貼面而去將石頭放在了眼前,他透過七彩的顏色彷彿看見了朝陽的色彩。
炙熱而又溫暖,點燃著世界,灼燒著淡薄的靈魂。
「看起來,明天一定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他低聲的說著,掛上半抹寡淡的笑,「因為雨季已經過去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