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向日葵

第一支向日葵

人來人往的機場聲音喧沸嘈雜,巨大的玻璃外是廣闊的一片藍天和停駐著幾架飛機的空蕩停機坪,黃線在陽光的照射下使得人有些頭暈目眩,帶著轟鳴聲的飛機一路滑行下落,到穩穩停在上面。

長久的飛行與夏季悶熱的空氣總是讓人昏昏欲睡的,在一眾小聲抱怨旅途勞累的人中,好像長達十多個小時的飛行旅途與轉機等一系列麻煩手續不存在的神采奕奕的人就格外突出了。

亞歷山大,或者我們親切的稱呼他薩沙,毫不在意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放肆隨性的動作卻被迫終止在飛機內部高度上,一米九二的身高讓他難以在狹小的機艙里盡興的舒展自己,要知道他站起來都隱約要磕到頭,於是他只能悻悻的放下自己的手臂,嘟噥著坐回位子上。

日本,他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是破爛的民房和海風料峭的海港,魚腥味和村民的呼和聲構成了這裡的一切,再次來這裡已經這樣繁華了。

他漫不經心的想著接下來的安排,再回神時艙內的遊客已經走的七七八八,沒有走的也在匆促的收拾自己的東西,只有他還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出神。

電話就在這時適時的響起來。

「琴酒。」他沒有看來電人的信息,這種時候會給他致電的只有琴酒,他在日本執行部未來的搭檔,非常有時間觀念的人,他凝望窗外確實有些時間了,空姐站在前面早就蠢蠢欲動地想上來催促他。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優雅,念起人名的時候繾綣而纏綿,不過電話那頭的人並不能體會到他這點適合和女郎調情的手段,強硬的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十分鐘,亞歷山大,不然你就自己拎著行李箱走回去。」

「那我會把箱子丟在車道上,然後半夜炸掉你的老爺車。」亞歷山大彷彿沒有聽出琴酒語氣中的冷淡與不滿,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衣擺,抬手從行李架上取下手提箱,邊和琴酒說話邊往外走去。

「我沒有想到我的搭檔會是你。」

放屁,他早就知道了,被調到日本他的搭檔只可能是琴酒。

「有思念我嗎?我的搭檔?」

琴酒思念一條狗都不會思念他,何況亞歷山大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搭檔指的到底是二十年前的搭檔還是現在馬上要建立的搭檔關係,但他對一切可以撩撥起琴酒火氣的事情都很熱衷,琴酒不開心他就會開心,只不過二十年前是玩鬧,現在更多是陰陽怪氣。

「還有六分鐘。」琴酒沒有搭理他的挑釁,只是看著表再一次通知他剩餘的時間。

又一次失敗了,他好像沒有成功過,無論是過去給琴酒的衣領里塞雪團還是現在這樣陰陽怪氣的內涵,琴酒好像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會冷冰冰的回應他,他再一次大失所望。

寬闊的廊道里紅髮的男人拎著皮箱悠閑行走著,沒有一點要見到二十多年前的老朋友的緊張,好像他們只是出完一場任務回來,要給對方一個親切的擁抱。

「真是冷酷。」他如此抱怨著,伸手掛斷了電話,在風胡亂吹到眼前的髮絲里抬眼尋找琴酒的身影。

他沒有看到琴酒,但琴酒的車在這裡太好找了,在新時代還堅持開著這種老古董的車輛實在是鶴立雞群的突出。

難為二三十年過去了琴酒還如此鍾愛著它,他以前可不知道琴酒是這麼……長情的人。

亞歷山大麴起指節輕輕敲了敲車窗,看車窗緩緩滑下,露出琴酒神色陰沉的臉。

而他面色如常,甚至有閑心讓琴酒往旁邊挪挪,「往旁邊去一點,琴酒,那邊不能上車。」很難想象他如此遵守交通管制,而琴酒也真聽了他的話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上車的空間。

如此友好的對待倒是叫他愣了一下。

在他愣神的片刻,琴酒的臉色更陰沉了。

於是他飛快的上車關門。

熟悉的環境給了他不少的安心感,亞歷山大微妙的放鬆了自己,琴酒雖然現在和他不怎麼對付但也不至於對他下黑手,新綠的瞳孔鷹一樣打量著車內的環境。

被老大與新上司遺忘的伏特加,終於在這一刻被注視到。

「你的下屬?」亞歷山大在來前只聽人說過琴酒有個下屬,他懶得記住無關人士的代號和信息,此刻見到還有些新奇。

「啊。」琴酒冷淡地回應了他的問候,「伏特加。」

伏特能加感受到原本流連打量著自己的目光在那一瞬間鋒銳了起來,隱約有一股殺氣鎖定了他,叫他背上都滲起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伏,特,加。」

早就說過,亞歷山大擁有著一副好聲音,音節纏綿在唇齒間的時候溫柔至極,但不代表著他帶著殺氣念出聲的時候也溫柔繾綣,更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而耳邊發出嘶嘶鳴聲。

「пивомарта「三月節啤酒」。」琴酒不輕不重的喊他代號,但在這時候,只會更多的激發出亞歷山大的怒氣。

「我不喜歡他這個代號。」

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覺得我更合適一點,我只是來遲了一點才得到了пивомарта的代號。」

亞歷山大毫不掩飾自己準備殺掉伏特加繼承這個代號的心思,身為擁有半個俄羅斯的人,一個佔據了伏特加之名的人得到他的殺意幾乎是再正常不過,他過去一直以為自己是更合適пивомарта才接受這個代號。

身處風暴中心的伏特加僵直了身板開車,常年遊走在黑暗裡讓他能意識到亞歷山大的殺意是直白而純粹的,他是真的因為自己的代號是伏特加而動了殺心。

「他沒有哪裡像伏特加。」亞歷山大高高在上的下了最後的宣判,瞳孔緩緩轉向一旁的琴酒,好像只要琴酒展露出一點點的縱容和許可,他就會動手。

「亞歷山大。」琴酒喊他的名字,「你和пивомарта很合適。」

廢話,他當然知道自己很合適,啤酒種類那麼多,只有пивомарта是和他最像的,不然也不會接受這個代號。

「先生不會允許你殺了他。」

亞歷山大簡直想扔掉箱子踹開車門立刻坐上返程的飛機滾回自己的雪地去,踹開車門之前還得給琴酒兩拳然後窩死在木房子里,等琴酒死了再出來歡歌笑語的放十八門禮炮。

但他還是得憋住,之後再和琴酒處理私人恩怨也不遲。

車內的壓力慢慢散去,伏特加發覺自己的襯衫已經被汗浸濕了,帶著濕黏黏的涼意沾在皮膚上,他偷偷斜眼從後視鏡里打量後座,剛才還面色恐怖的пивомарта已經飛速的卸下了臉上所有的陰鬱和兇狠,撐著頭看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一路沉默無言,組織給安排的房子是一座新刷了白漆的老舊小洋房,花園裡栽種滿了燦爛的向日葵,鐵柵欄和紅磚的花牆阻隔了窺探的目光,亞歷山大對向日葵很滿意,如果琴酒能更快的滾出他的視線他相信他會更滿意。

琴酒對他的陰晴不定接受良好,只要不會耽誤事情琴酒對很多人的態度都持有包容態度,而亞歷山大恰好是最不會耽誤事情的人。

他們是最合拍的搭檔,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後也是。

見鬼的搭檔,誰家搭檔恨不得給自己的好搭檔家裡塞百八十個竊聽器,亞歷山大看著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黑色竊聽器或監視器,發自內心的對琴酒的厭煩更深一層。

「明天七點,我來接你,帶上你的槍,外送單子在餐桌上,希望你還沒有把自己餓死,懶惰的小熊。」

他的記憶不會出錯,表面親昵但背地裡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還沒被琴酒忘記,琴酒還記得怎麼刺人,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就有某個人抑揚頓挫喊他懶惰的小熊,如今更加冷酷沉默,怎麼挑釁也不為所動,亞歷山大還以為他已經變成了機器。

那時候他是怎麼做的來著?他似乎是給了他一拳。

但他現在沒法給他一拳,於是亞歷山大沉默著捏爆了那堆小小的機器,他知道琴酒正在監聽著這一切,所以他專門留下了一個,滿帶著惡意向那邊發去語音,「希望你還沒把自己炸死,冒進的山鷹。」然後捏爆了他,毫不在意對面琴酒的心情。

神清氣爽。

哦,並沒有,還有晚飯。

他討厭做飯,非常討厭,一切不發自本心的勞動都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厭惡,做飯高居榜首,幾乎將被迫工作遠遠甩開。

琴酒的心情確實不是很好,亞歷山大踩著他的憤怒跳舞,竊聽器被捏爆前最後傳來的語音時刻提示著他過去的冒進,也代表著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落在對方眼裡,這讓他的臉色更差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能否認是好搭檔,思想也算是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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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廠興風作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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