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支向日葵
有哪裡是沒有不速之客的呢?
酒館照常的開門,照常的沒什麼客人,亞歷山大已經習慣了在沒人的時候邊擦杯子邊和琴酒聊天,順便還可以品一下一杯酒的多少味道,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底座堆滿石子的仙人掌聊到生意慘淡,恐怕距離倒閉也不是很遠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清脆的「叮鈴」聲。
哦,有客人來,亞歷山大放下手中的杯子,準備看看是誰這麼有眼光推開了這扇門,眼神剛掃過去就看見了一個尚且算熟悉的身影。
諸星大,黑麥威士忌,或者說赤井秀一。
亞歷山大臉上掛著的笑容一瞬間垮了下去,本來因為要招待客人而直起來的背也在笑容消失的時候同步垮了下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這裡有個討厭鬼,他只覺得自己沒有心情招待客人的不歡迎。
赤井秀一摸了摸鼻子,他料想到了亞歷山大不會怎麼歡迎他,包括琴酒也是,但他就是很「單純」的路過莫斯科,然後想起來有人把店開在這裡,興之所至推開門看看。
只是這也太不受歡迎了。
一個垮的像是骨頭被抽離,一個身邊的冷意好像能隔著櫃檯到門口的距離把赤井秀一凍死在這裡,再慢慢敲碎來配酒,眼神實在太兇殘了。
「我只是路過。」
話音落地,亞歷山大相當不給面子的大聲嗤笑了一聲,然後斜著眼睛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綠色的眼睛里滿滿的寫著不信,打量完后發出比剛才更響亮的嗤笑聲將頭轉回去了。
期間雖然只有兩聲算不得說話了的語氣,但意思表達的簡直不能更加明確了,他不僅不信,還順便嘲諷了一下赤井秀一能拿這個理由來騙人實在傻逼極了。
赤井秀一:有些悶氣,但不知道怎麼反駁。
不知道怎麼反駁的赤井秀一氣哼哼的走到櫃檯前坐下來,在琴酒冷肅肅的目光注視下在椅子上坐了三兩分鐘后,看著亞歷山大背後那一牆的酒,發表了相當大逆不道的宣言。
他說:「請給我來一杯……MemorialUnionOld-Fashioned(舊式紀念聯盟),用黑麥威士忌做基底。」
他刻意咬重了舊式紀念聯盟與黑麥威士忌的讀音,把什麼更能觸怒亞歷山大與琴酒學習的很好,滿頭滿臉都寫著不想活下去的坦然。
亞歷山大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空氣窒息了片刻后,亞歷山大拉開櫃檯邊上的小門走出去,接著推開門,仰頭看了看門牌上的標識,啤酒酒館,牌子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被更換,他想他和赤井秀一應該不至於在兩個平行世界?
所以赤井秀一剛才說要什麼?他先是要了一杯調和酒,然後索要一杯MemorialUnionOld-Fashioned?他似乎在尋找一種很新奇的死亡。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了,赤井秀一在挑釁他,並試圖迎來一頓暴打再被丟出去,或者是在別的什麼東西。
琴酒的耐心已經到了臨界點,無論是索要一杯調和酒還是這杯調和酒的名字,赤井秀一都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但有些事情是不該說的也是不能說的。
一位FBI探員在俄羅斯的啤酒館點單一杯舊式紀念聯盟?這可太混亂了,也太讓人相信這位探員的勇氣了,其奉獻自我精神實在可貴。
面上雖然還是一片坦然,但赤井秀一的手掌心已經濡濕一片,嘴裡最還說著無比挑釁的挑釁,「連最基礎的調和酒都無法提供嗎?」
穩住,繼續將這底線試探下去,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酒名而已,赤井秀一幾乎要為這份任務而叫苦,他為什麼要來了解這兩個人對蘇聯的懷念程度?遺老再怎麼懷念也不可能革命,也不知道他的長官是在想
什麼東西,讓他用如此踩爆雷點的方式來試探。
這或許是赤井秀一猜的錯誤,好用的戰鬥力誰都想要,對於亞歷山大和琴酒來說,俄羅斯和美國其實站在同一個起跑點,只要試探一下他們對蘇聯的懷念,畢竟俄羅斯是從蘇聯屍骨里爬起來的髏髏殘骸不是嗎?
如果依舊懷念,那就放棄,如果有動搖,那就是他們下手的時候,白頭鷹的心思一向下作又惡毒,常年泡在槍炮火焰中的腦子怎麼能撥開那層油潤的皮囊看清底下深不可測的思想?只能在前頭當一個可憐的小傢伙,緊張的像是要上戰場,或者說這就是戰場。
沒有硝煙的,寂靜的,沉默到好像在深海里的戰場。
寂靜終止於門鈴輕輕晃蕩,亞歷山大鬆開了推著門的手走進來,經過赤井秀一身邊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包括給他一個眼神,只是在櫃檯里摸索了半天之後發現什麼都沒有,無奈的放棄了想要尋找點什麼的想法。
「啤酒酒館不賣調和酒。」
「原材料現在都可以去旁邊的超市買到。」
「它們現在就可以關門。」
難以想象,亞歷山大還是有些好脾氣的,例如壓抑著那點微不足道的怒火,好聲好氣的告訴赤井秀一這兒沒有調和酒更沒有舊式紀念聯盟,沒辦法,他討厭一些沒腦子的人,又發自內心的同情這些先行兵一樣的草似的笨蛋。
如此油鹽不進的亞歷山大,赤井秀一感到了一絲苦惱,這份苦惱甚至奇異的與許久之前的自己重合了,一片一片的去拆分亞歷山大的意思然後試探他的性格,多麼奇妙,組織倒閉前他在揣測這些,組織倒閉后他又在揣測這些。
「沒有用的,趁著我還沒把你砸出去,黑麥,你現在還有五分鐘喝完你的酒然後滾出去,不然這裡現在就會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俄羅斯的救護車到達現場需要多久,這兒也沒人知道。」
盛著金色酒液的玻璃杯重重落在赤井秀一面前,琴酒放杯子的力道之大讓赤井秀一信任起了這個杯子的質量,或許可以採購一下這麼好用的杯子?
任務到現在也該到此為止了,赤井秀一心裡有任務不代表他沒腦子也不要命,他已經試探出了底線就要及時收手,那就感謝琴酒還能給他一杯啤酒的時間再滾蛋好了。
沉重的麥芽香氣裹著些微的苦澀滑入喉嚨,赤井秀一還沒來得及感嘆一下這杯啤酒的品質是如何如何好,就看見牆上鐘錶的指針已經指向了整數的位置,下一刻,他已然好好站在外面。
冷風一卷而過,赤井秀一剛剛想喊一下自己的背包,沉重的黑色背包也被丟了出來,無人的街道上夜風肆意縱橫,他站的像一座樸實無華的木石像,連狗都會認錯的那種。
看著腳邊湊上來的小流浪狗,赤井秀一摸了摸口袋,在發現只有幾枚硬幣后嘆了聲氣,半蹲下來摸了摸那顆柔軟的狗腦袋,起身大步向街道的盡頭走去,背影消失在一片的漆黑之中。
做為把赤井秀一丟出去的那個人,亞歷山大心情並不是很好,這份不好是把罪魁禍首丟出去都無法抵消的不爽,赤井秀一的意圖雖然擺在了明面上,但要接受這樣的試探也很討人厭煩。
「MemorialUnionOld-Fashioned。我討厭這個。」亞歷山大嘟嘟囔囔著在邊上擦杯子,他簡直想把給赤井秀一倒酒的那個杯子給砸了,只是看在是自己錢財的份上才沒有真正動手,而是憋著氣將赤井秀一用過的杯子丟到水池裡。
琴酒理解他的心情糟糕,誰聽見這個名字都會感到心情一瞬間跌入谷底的,也不知道赤井秀一從哪裡找到這個品類,然後大搖大擺的拿出來挑釁。
「紀念,這沒什麼錯,薩沙,聽一個FBI說紀念聯盟……不覺得有一些出乎意料的好笑嗎?是FBI啊,說懷念聯
盟,明明這早就不是他唯一的敵人了。」
他顯然說的不是赤井秀一,但這不重要,無論怎麼樣,事實確實是如此,聯盟崩塌之後,他的敵人就不再是聯盟了,這有點可笑和高高在上的悲憫,但事實確實如此。
「事實的確如此,總感覺沒揍他是很可惜的事情。」
「下次還來得及,我們也可以飛到美國去,做一個蒙面暴徒,打完就走不留痕迹。」
「奧列沙。」
「嗯。」
「黑麥威士忌是不是沒有付錢,但我們似乎白給他倒了一杯啤酒。」
良久的沉默之後,琴酒急匆匆的推開門,好像是去收剛才沒收到的酒錢去了,留下亞歷山大坐在櫃檯後面,眯起眼睛打了個呵欠。
如果赤井秀一還有勇氣過來的話,亞歷山大用自己的勇氣生命榮耀甚至包括琴酒發誓,他一定會揍赤井秀一一頓,賭上所有的發誓。
在這樣狠毒的誓言里,亞歷山大慢慢合上了眼睛,感受著濃重的困意將他席捲,下一秒就一頭栽倒在櫃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