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支向日葵
自由的異世界。
亞歷山大又一次醒來時這樣想到,為了維持與琴酒的表面和平,從而間歇性出一兩個不大不小的任務,完美的保持在了琴酒不會轟了他他也不會轟了琴酒的邊界線上。
「今天有很好的太陽。」
「如果我再看不到你。」
「我就會站在倒轉的世界里。」
「我如此想你。」
火漆滴在封口處,被印章蓋出的向日葵在邊緣還保持著流動樣子的蠟上盛放,亞歷山大怔怔望著窗外的太陽,這個點它只是展露了不刺眼的光芒,深夜的寒氣尚未離去,蓋過了這點光芒能帶來的所有溫暖。
「天邊有烏雲。」
望著遠處許久后,亞歷山大再度提筆,在信封上寫下這樣一句話,就將這封信丟入塞滿的抽屜里。
天邊有烏雲,漂泊的人應當儘早躲在傘下面。
手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亞歷山大摁亮屏幕看了一眼,看見發信人的時候還有些散漫,看見消息內容時卻不由自主坐直了身體。
【黑麥是老鼠。——Gin】
就在他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門口幾乎是對應的傳來了敲門聲。
不出意外是琴酒。
哦,果然不出意外,琴酒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外,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了亞歷山大的腦袋,如果不是琴酒沒有開槍的想法,恐怕亞歷山大開門的那一瞬,子彈已經穿透他的頭顱。
「你一直知道黑麥是老鼠。」琴酒冷靜敘述道,就算他之前猜不透,看見亞歷山大如此冷靜的神色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說完這句話后他倒是很友好的將槍放了下來,只是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亞歷山大,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動。
「我知道。」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小心腳底下。」
赤井秀一是不是卧底重要嗎?他當初指出誰是卧底又重要嗎?KGB與FBI本就有各方面的仇恨根深蒂固,亞歷山大沒有指明誰是老鼠,而只是提點了一句已經算是原世界的赤井秀一仁至義盡。
時鐘撥動的每一下都清晰可聞,這場對峙最終結束於亞歷山大回頭看了一眼表。
「還不去追嗎?有效期都要過去了。」
亞歷山大的面色依舊冷靜,哪怕是想再得到點什麼的琴酒也只能冷笑一聲,然後亞歷山大看著他的背影急匆匆上車離去。
多煩人,亞歷山大關上門重新坐下來的時候如此想到。
煩人的琴酒,他想給他的奧列沙再寫封信,好好訴說一下自己遇到的苦難與折磨,要知道有些東西是言語不好說出來的。
「這兒很煩,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讓人討厭,包括只是路過就裝作問路來攀談的小學生,還有和你一樣但比你討厭多了的人,就連赤井秀一都是欠債的那個更順眼一點,就連黑衣組織都頑強存在著並與官方鬥智斗勇,哦不,應該是與廢物官方那似乎不太聰明的下屬們鬥智斗勇。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世界。」
「來自:你那已經憔悴到要哭出來的小熊。」
「PS:如果你想聽聽你的同位體有多討厭,我可以勉為其難回憶回憶然後講給你聽,如果你不想聽,那就沒有事情了,你可以自己來問我。」
火漆再度封好一封信,亞歷山大拉開抽屜,卻愕然發現這兒已經被他的信塞滿了,一封都擠不進去。
門口再度傳來敲門聲,只是這次明顯的和緩,琴酒終於冷靜好了他那有些衝動的腦子?學會了好好敲門?
亞歷山大隨手將信往旁邊一丟,準備再去開一次門,然後想著如果琴酒態度比剛才好,他可以透露一些。
例如赤井秀一的真實身份還有背後的一些計劃謀
算?
拉開門的時候,亞歷山大還在想著透露哪些才合適。
「薩沙。」
門外是琴酒,但又不是琴酒,亞歷山大剛剛還在夢寐以求的人站在門外,台階導致他矮了一點兒,只能抬起頭看亞歷山大,然後呼喚亞歷山大這爛大街的昵稱。
熟悉的綠眼睛,熟悉的長發和一身黑色,和琴酒那完全一樣但陌生的裝扮不同,這所有都是熟悉的,包括這些熟悉碎片所拼起來的一個熟悉的人。
他的奧列沙。
亞歷山大快被這樣的驚喜砸暈過去,他不知道說什麼,說久別重逢我簡直想你想到瘋狂,還是說為什麼有個人姍姍來遲,或者調笑說是不是有個人等不及於是自己過來了?
但他的腦子無法支持他做出以上行徑,他只是帶點匆忙的跨過那級台階,把自己跌到奧列沙懷裡。
溫熱的,實心的一個擁抱,不是夢也不是他想太多從而出現的幻影,黑色大衣依舊捂的人悶氣,還有那雙綠色的眼睛裡面一如既往地藏著溫和的火焰與北國的霜。
熟悉的,他無比熟悉的,八十億世界里也只有一個的奧列沙。
「我沒想到我們能在這兒相遇。」悶悶的聲音透過布料傳出來,依據奧列沙的猜測,亞歷山大可能落了幾顆眼淚,他感受到了肩膀的潮濕。
「我來晚了,但那邊只過去了十分鐘不到,我回來的時候店裡空空蕩蕩,我走到門外的時候還在想著我推開門會不會你在吧台後面,但眨眼間我就站在空蕩的街道上與你的門前,有個聲音催促著我敲響面前的門。」
「然後你就敲門了。」
「我沒猜錯。」
奧列沙似乎是嘆息了一聲。他那邊的十分鐘,亞歷山大已經在這邊過了很久,書信一次次塞滿了抽屜,亞歷山大養成了什麼都寫的習慣,從這邊的討厭事到回憶那邊的過往,他似乎時刻恐懼著自己會永遠停留在這個世界,然後在一遍遍的記憶衝突里將自己都模糊掉。
他不能忘記也不能將自己模糊成異世界的一塊拼圖,哪怕世界的組成就是無數片拼圖組合在一起,沒有人在乎哪一片是別的拼圖碎片進來濫竽充數,但那對亞歷山大太過的殘酷。
於是他一遍遍寫下來,寫每一天,寫時時刻刻。
「我來晚了。」
「是的,你來晚了,我都準備好了不再給你寫信。」
騙人的謊話,只是亞歷山大不準備再記錄這個世界,那樣他遲早把自己模糊掉,但他還有無數話要對奧列沙說。
「我還能看見那些信嗎?」
「都被我丟掉了。」亞歷山大理直氣壯撒謊,只要奧列沙不拉開抽屜,那樣塞滿的信封就不會像壓縮過的白鴿羽毛一樣湧出來,他可以欺騙奧列沙說只有桌面上那一封。
「騙人。」
只有上帝知道奧列沙的恐慌,門鈴沒有發出一聲響動,冷風沒有帶走室內的哪怕一點溫度,沒有寫在便簽上的留言告訴他自己出門去,定位也找不到亞歷山大所在的地方,好像他就那樣消失在了那個世界。
有那麼一瞬間,奧列沙有在懷疑自己記憶的真實性,他甚至不敢拿出手機看看那些消息是否還在,如果一個人消失那麼他在世上什麼痕迹都不會留下來,他不敢看見空蕩蕩的收件箱,還有不存在於聯絡列表裡的人,和一個撥打出去只能提示是空號的號碼。
比消失在全世界更可怕的,是只有一個人記住他。
想想看那是多絕望多迷茫的事情,被當做瘋子,神經病,臆想症患者,遇到的每個人都在否決你,強硬的堅持說他存在,醫生問他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迹的時候卻只能發現他存在於你的腦子裡。
但人從出生起就在世界上留下痕迹,親密的愛人之間更是能找到許許多多
痕迹,但在所有痕迹都消失不見后,這份親密關係的記憶將會成為逼瘋人的致命一擊。
好在奧列沙還能翻出亞歷山大隨手在賬本上寫的情話,張揚胡亂的字跡深深刻在紙面上,奧列沙難以解釋自己那一瞬間的鬆懈,掛的高高的心臟重重跌回胸膛里,他聽見了自己喘息的聲音。
起碼可以解釋為亞歷山大短暫的丟了那麼一下,奧列沙走到外面關上門的動作是那樣輕緩,好像他再像過往的每一天一樣輕輕推開門,然後給亞歷山大一個吻一樣,再度推開門就能看見亞歷山大坐在櫃檯後面,聽見開門聲看向他。
再然後他就站在這兒了,不知道這是否能解釋為的確是再開門就能看見那個無比想念的人。
也可能是亞歷山大那氣哼哼的詛咒生效,如果他再看不見奧列沙他就會站在灰濛濛的雨天,但上帝也想看見燦爛的太陽光輝普照,於是大發慈悲將奧列沙也拎到他身邊來,讓他們相逢這裡。
這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那個吻,唇與唇交疊之間兩個人都在宣洩著自己那無邊的思念與恐慌,好像只有一個吻才能讓他們安心,證明他們的溫度都是真實的,而不是一場黃粱美夢。
門跌跌撞撞關上了,咔噠聲甚至沒有引起誰的注意,只有亞歷山大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將視線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