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發現
下面看上去像是什麼地下室。但與上面過分昏暗的廚房相比,它看上去又明亮地不像話,白色的光照在下面,與上方簡直像是兩個世界,太宰治還以為自己是走到了外面。
他這回倒沒那麼急著進去,而是隨手在上面撿了點東西,朝下面隨手扔了下去,耐心等了好一會,在過了好幾分鐘都沒聽到有什麼動靜之後才關上暗門謹慎地沿著樓梯往下走。
他的動作也極為靈巧,腳步踩在樓梯上不帶出半點聲音,就像貓咪踩著肉墊走在地板上一樣。走了十幾級台階步入最下方太宰治才發現,這間地下室看上去竟然像是一間實驗室,還是生物或是化學類的實驗室。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裝的是白熾燈,照得整間房間亮如白晝。房間內實驗台、各類試管、試劑瓶、草稿紙還有一些太宰治認不出來的儀器應有盡有,大多擺放在實驗台的桌面上,沒有半點灰塵,看上去應該是被主人經常使用。
太宰治眼尖地看到了實驗室前方一角的桌面上放上了一疊草稿紙和一支筆,旁邊還有一個錐形瓶和兩三個大小不等的試管和量杯,量杯里放的是玻璃棒,錐形瓶里還裝了小半瓶黃綠色的液體;旁邊的酒精燈、滴定管也似乎都沒有歸放回原位。
就像是主人似乎剛才還在做著實驗,結果下一秒就突然不見了一樣。
但他的確沒有在下面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有點奇怪。
但雖然心裡懷疑,太宰治還是腳步不停地朝著那裡走了過去。
比起害怕,倒不如說他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和興奮——他還真想看看那個實驗是要做些什麼呢。
但走過去拿過來看了幾眼草稿,太宰治便大失所望——那張草稿上記載的與其說是什麼實驗,更像是一些隨筆記錄……上面一個方程反應式都沒有,而是用極為潦草的筆記寫了些不知所云、句不成句的話,什麼「生與▇的間距」、「宿▇的▇▇時間」、「轉化方向逆行」、「容器▇▇方向」之類的話……
其中一些還因為字跡太過潦草而辨認不出來。
小心地湊近錐形瓶,太宰治踮起腳尖站在椅子上,靠近瓶口輕輕嗅了兩下,聞到了一股潮濕鐵鏽般的味道。太宰治……好吧,這個味道他是真的沒有沒有聞出來到底是什麼,說到底他對於實驗的了解還是不怎麼多。
索然無味地將手上的錐形瓶放回桌子上,太宰治剛跳下椅子,突然又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那聲音極輕,窸窸窣窣的,又帶了點悶,有些像是碰撞到了什麼……
太宰治耳朵一動,看向了另一側右前方實驗台下的柜子。
動靜似乎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他腳步一轉,剛要往那邊去,卻忽然又聽到了一道聲音響起——
「治君,你在做什麼?」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樓梯口處的方向傳來,太宰治下意識一抬頭,便看到真紀真站在那裡平靜地看著他,臉上還掛著一貫的微笑。
「……真紀真?」
太宰治停住腳步,有些驚疑不定,訕笑著開口:「好巧哦,真紀真你怎麼會也走到了這裡來?」
真紀真似乎嘆了口氣,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語氣平淡:「這話不應該是由我問治君么?怎麼會突然走到主人家的實驗室里來?明明都和你說了不要到處亂跑……難道你是一路迷路走到這裡的么?好啦,現在先和我回去吧?」
「欸,我還想再看兩眼呢。」太宰治眼神閃爍,向前走了兩步,豎起一根手指擦了擦臉頰,狀似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裡了……不過真紀真你不應該是在和甚爾叔叔他們一起泡溫泉么?怎麼突然出來了?」
真紀真腳步不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還不是你突然不見了,春奈小姐說似乎看到你跑到了這裡來……治君,乖一點不好么?不要亂動主人家的東西啊。」
「是我錯了,抱歉……」
太宰治拉長了語調,聽上去卻不像是有什麼誠意的樣子,他站到發出聲響的柜子前停下了腳步,而後彎腰一把拉開了柜子。
「啊,但是我果然還是有些好奇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拉開柜子后,太宰治便與一雙布滿了恐懼與茫然的眼睛撞了個正著——小小的柜子里,赫然裝的是氣息微弱的旅館的主人,冰鷹建吾之子冰鷹秀一郎!
沒承想見到的居然是一個人,愣神之下,反應慢了半拍的太宰治被「真紀真」抓了個正著。
「都說了不要亂跑,治君你怎麼就一點都不聽話呢……」
幽幽的話語響起,帶著涼意的氣息貼近,接著橘粉發色的女性一把走過來拽住了太宰治的手臂,力道如鐵。
然而還不待太宰治有所動作,下一秒,便看到「真紀真」的身影變成了「冰鷹建吾」,接著又立刻如同死人一般身體後仰,突然向後摔倒在了地上,同時纏在額頭上地繃帶裂開,大腦處的皮膚向上撕裂開來,露出了一個蠕動著的、活生生的腦子。
太宰治的瞳孔放大,心臟漏跳了一拍,表情控制不住的發懵。
一個活生生的——腦子?
似乎同樣沒想到自己突然會倒下、事情變成這個結果,「冰鷹建吾」的「腦子」也同樣陷入了一陣發懵:他怎麼就、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沒有感覺到半點咒力波動,但他的咒術卻突然失效了?
「啊……你果然不是真紀真,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他不是真正的真紀真這點他毫不意外,但他突然間倒地露出了一個「腦子」卻真的一時間把他也給嚇到了。難道這就是他真正的秘密么?他是怎麼做到的?
太宰治緩緩出聲,吐出一口氣:「原來這就是你真實的模樣么?一個……腦子?」
他似乎已經緩了過來,蹲下身戳了戳「冰鷹建吾」的身體,一臉好奇:「還有嘴……你會說話么?會動么?唔,有人類的思維這一點應該是肯定的了……好神奇,我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會動的大腦欸。」
一時間,三個真摯的疑惑出現在了的羂索大腦里:他是誰他在哪他要幹什麼?
眼前的「大腦」,又或者叫他真正的名字——羂索,陷入了思考當中。
他是一名活了一千多年的咒術師,能夠不斷地更換新的肉.體以不斷存活下去,一個月前他奪取了一名名叫「冰鷹建吾」咒術師的肉.體,繼承了他的旅館和實驗室,一天前他遇到了一家三個人身上都沒有一絲咒力的「天與咒縛」,今天突然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發現了秘密實驗室,然後想要把他帶走,於是碰了他一下……
記憶回籠。
這恐怕是羂索這一千多年來最迷茫的、最脆弱的時刻了……誰能想到,他不過只是輕輕地觸碰到了這個小孩子一下,居然就突然間所有的咒術便全部都失靈,一瞬間變回了最初、也是最真實的模樣?
緊接著,一個名字瞬間從他的腦海中蹦了出來——咒力無效化。
作為一名活了上千年的咒術師,羂索對這個情形算不上陌生。或者說,眼前的這個男孩其實正算是他忌憚、找尋了數年的「剋星」……但這個時機不對!他不應該是現在還以這樣的模樣出現在「咒力無效化」的面前!
以及……「咒力無效化」的能力有這麼強的么?他分明沒有感受到一絲咒力的波動?
等等,現在不是思考這些東西的時候。
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只剩下了一個腦子、身體無法使用的情況下,他得先擺脫眼前的困境,活下去離開這裡才行……
***
真紀真還在泡溫泉。
旅館後院里的露天溫泉分有兩個單獨湯池,中間用屏風細心地分隔了開來,分成了男湯和女湯,有效地避免了一些尷尬的情況。
男湯那邊三個小孩在已經好奇地「撲通」下了水,開始你潑我我潑你地開始玩鬧了起來,活潑清脆的笑聲布滿了這片空間。
溫泉的水汽在空中升騰起一片氤氳水霧,真紀真撩起水靠在石頭上開始懶洋洋地放鬆享受水波的溫熱。
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做什麼去了,都十來分鐘了還沒有回來……不過那孩子那麼聰明,又有甚爾跟著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一個好家長不應該給孩子太多的束縛才對。
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奇怪,明明她之前也沒有像這樣覺得不安過?萬一這次是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呢?要不還是去找找他好了?
兩個不同的聲音在腦海中轉了幾圈,又掙扎了一會,真紀真還是艱難地從溫泉中站了起來。
她在附近還沒有支配過什麼動物,現在一時間倒是只能靠自己去找了。
她剛一動作,在溫泉里游泳的托爾立刻望了過來:「欸,小林,怎麼了?」
「沒什麼。」真紀真搖搖頭,撿起衣服穿上,「托爾你們先繼續泡,我等下就過來。」
「好吧,那小林你早點回來哦!」托爾朝她揮手。
在上樓的途中,真紀真還碰到了手捧著裝著陶瓷細口酒瓶的托盤,正在上樓的冰鷹春奈。
「春奈小姐。」
出乎意料的,真紀真叫住了她,她從後面向她靠近:「可以等一下么?你這是要往哪裡去?這是酒么?」
「欸,客人是你啊。」
冰鷹春奈似乎有一瞬間緊繃,而後又放鬆了下來,轉身面向她微笑道:「這是給甚爾先生準備的梅子清酒,我正要給他端上去呢。」
她臉上的笑容俏皮可愛,與往常一樣,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樣啊。」真紀真歪了歪頭,還帶著水汽的橘粉色髮絲垂在肩頭微微搖晃。
她伸出手,拿起托盤上的酒瓶隨意晃了兩下,閑聊般好奇問道:「這酒是春奈小姐你們家自己釀造的么?我有點好奇呢。」
冰鷹春奈並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只是點了點頭,同樣笑道:「是的,因為度數很低,所以就算稍微多喝一點也不會醉的。客人你也要喝一點試試看么?」
「這樣的話——」
真紀真靠近她,傾倒出瓶子里透明的酒液倒在托盤裡的酒杯里,將酒瓶放下,端起酒杯湊近她唇邊,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臉上的微笑不變:「可不可以請春奈小姐你先喝一杯來嘗一嘗味道到底如何呢?不然的話,自己釀造的酒,自己卻沒有喝到的話不是也太可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