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它們比天更懂得天
山邊的那頭出現魚肚白,壓彎綠葉的晨露在微風的親撫下靈動得像一隻只跳躍的精靈,它們趁著朝陽灑向大地之前盡情玩耍,遲了,只能極盡升華,蹤跡再也難以找尋。
劈啪啪。
山林中,山夫一個人、一把斧,好不快活。
騰羿跟周曉芸的離去讓他多少有些不舍,從沒人說話到有人交談,再到現在的孤身一人,山夫覺得還不如就從未相逢過,起碼那樣心中不會感到難受。
說什麼都於事無補,為今之計,能做的也就是盡其所能,將這片山林砍倒。
離開這個夢境,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呆的越久,懷念也就更多了。
呯!
「怪事了,怎麼就靜不下心來了。」
山夫拿著磕出半個缺口的斧子哭笑不得,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如今卻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可是樵夫啊,斧頭就是我的命,難道現在我連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了嗎?」
說到這,山夫黯然神傷,至始至終似乎自己的命就沒有真正抓在手中過,無止境的夢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砍樹,其他什麼也不是。
「真想跟騰羿再說說話啊。」
嗒嗒嗒。
這時,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山夫尋聲望去,頓時再也忍不住。
「騰羿,真的是你啊。」
「哈哈,大叔,我又來了。」
背著竹簍的騰羿見到山夫,開懷大笑著,就像是見到了久別的故人一樣。
同樣的,激動不已的山夫也難掩心中翻湧的情緒,他用力地給了騰羿一個熊抱。
「大叔,給。」
等到山夫的情緒冷靜下來后,騰羿從竹簍里拿出了一壺老酒。
「這是酒?」
聞到了那股渾濁的醇香后,山夫一臉驚訝。
「嗯,我想大叔應該是一個喜歡喝兩口的人。」
騰羿點點頭,隨後慢慢將竹簍放到地上。
「哈哈,騰羿謝謝你。」
拿著酒壺的山夫這時注意到了地上的竹簍,他好奇地往裡面看了一眼。
「騰羿,你這是要做什麼?」
竹簍里密密麻麻地放著用嫩葉包成的小粽子,清一色的指甲蓋大小,數量之多,令人頭皮發麻。
「大叔,我在收集晨露。」
騰羿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講道。
「什麼。」
聽了對方的話,山夫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他實在是難以置信。
「騰羿,你該不會是一滴晨露包一個小粽子吧。」
見到騰羿點頭,山夫徹底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種細緻入微的活居然是對方完成的,看這竹簍里的數量,估計是後半夜就開始收集了。
震驚了半天的山夫這才緩過來,此時他無比的好奇,騰羿費這麼大的功夫弄這個,究竟意欲何為。
呼。
山夫深吸一口氣,隨後認真問道:「騰羿,莫不是跟後天有關?」
「正是,晨露算得上是極好的無根之水了,而山中的草木也是極純凈之物,用來當成打破自身壁壘的藥引卻是再好不過了。」騰羿認真說道。
「這,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從書上看來的,或者聽別人說的?」山夫獃獃地看向騰羿,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騰羿啞然失笑,他隨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大叔,是我悟出來的。」
這一刻,山夫的神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他慌忙將酒壺別在腰上,隨後坐到了騰羿面前。
「就這些東西當真可以拿來修鍊?」
山夫實在是無法相信,如果這都能行了,那母豬都能得道成仙了吧,還當凡人幹什麼,騰雲駕霧豈不逍遙自在。
「大叔,天地靈物難尋,而這尋常可見的人間凡物存在的時間卻是比那些仙家競相追逐的靈物要久遠的多了,它們比天更懂得天,它們比道更加奧妙無窮。」騰羿認真說著,一臉風輕雲淡。
「這。」頓時無言了。
咕嚕咕嚕。
他麻木地拿出酒壺,猛灌了幾口,腦海中卻始終回蕩著騰羿的那番話。
「雖說,天地靈物難尋,但不去找尋又怎能知曉,修行本就逆天路,畏縮不前不如回家種田。」
再次抬頭的山夫神色徹底變了,他嘴角未動,話語卻是傳進了騰羿的腦海中。
「師尊,這漫山遍野對我而言,都是靈物,又何必捨近求遠,去尋那一方縹緲之物?」騰羿起身行了一禮,隨後反問道。
「如此說來,為師手上的這株靈物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山夫的臉上露出一絲溫笑,而他手上出現了一株七葉靈草。
「師尊,這是給我的?」騰羿忍不住驚訝道。
山夫搖搖頭,轉眼間,他手上的靈草消失不見了。
「你有這漫山遍野的靈物,何必惦記。」
騰羿面露慚愧之色,緩緩說道:「弟子知錯了。」
「哼!你何錯之有?」
「修行就是修心,心不靜,終其一生也難覓仙蹤,心靜,天地萬物皆可為我所用,師尊,弟子的心還不夠靜,差得遠了。」騰羿自我反思了一番,坦然承認。
「差得遠了,這四個字用的好,用得真真妙啊。」
山夫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終於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當真覺得它們比天更懂得天?」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騰羿總感覺師尊像是在做賊一樣。
「是。」受到對方的影響,騰羿也跟著小聲地應道。
「好,這話往後可千萬別對人言,它會聽到的。」山夫伸手指了指天,謹慎地告誡道。
「弟子明白了。」騰羿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這先天之下的五境可有不明之處?」山夫饒有興緻地問道。
「回稟師尊,暫時沒有。」騰羿十分肯定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山夫絲毫不覺得奇怪,修行之道,師父領進門,修鍊在個人,千般法術自有其緣法。
「贈你兩個字。」
「師尊請說。」
「苦修。」
「弟子受教了。」
騰羿俯身,剎那間心神恍惚了一下,對面的山夫就不見了蹤影。
劈啪啪。
聽到從遠處傳來的砍柴聲,騰羿急忙背上竹簍追了過去。
「這樹不是挺好砍的。」
說話間,山夫一斧頭一棵樹,就好似砍瓜切菜。
「師尊?」
趕到這邊的騰羿見此,頓時目瞪口呆。
「回頭跟那樵夫說一聲,砍柴的功夫他還差得遠。」
「是。」騰羿愣愣地點了點頭。
劈!
交代完之後,山夫猛然將斧頭劈進樹榦中,緊接著,一道流光自他身上一閃而逝。
「咳咳,憋死我了,差點以為要死了。」
這時,山夫直接靠著樹榦坐到了地上,臉上的惶恐揮之不去。
「大叔,你還好吧。」
騰羿趕忙上前,心中隱隱生出同情之感。
「騰羿我沒事,習慣了。」說完,山夫一臉失落地從新起身,將劈進樹榦的斧頭拔了出來。
見到對方這幅模樣,騰羿於心不忍,可是對於師尊的交代,他萬萬不敢忤逆。
「大叔,那個,你砍柴的功夫還差得遠。」
「騰羿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