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人有逆骨天下大變

「離我們遠點！」

這時，原本一言不發的婦人突然冷漠地呵斥道，臉上滿是不善之色，只見她立馬將馬小影拉到身後，無情地將滄海用力推了一把，看也不看直接朝前走去。

婦人力道可謂不小，滄海直接摔倒在地上，右手撞到地面，傷口更加疼痛，面部微微扭曲，馬小影趕忙回頭看向他，一臉的擔憂。

「以後離那掃把星遠一點，沒有聽到村裡人說嗎，他是一個不詳人，誰沾上誰倒霉，他的那個羿爹爹在他出事的第二天就失蹤了，村裡人都說就是被他給害死的。」婦人憤憤地拉著馬小影走遠了，才鄭重地告誡道。

滄海低著頭坐回門口，依舊跟那些熟悉的村民打著招呼，然而回應他的儘是厭惡之色，漸漸的他也不開口了，望著眼前的村道發獃。

「聽說了嗎？那個掃把星的羿爹爹死了，而且死狀殘忍無比，聽村裡老輩們講，這是禍事，看來我們這村子也要不太平了。」

「真是可惡，要是連累到我們就糟糕了，乾脆趕走他們母子兩算了。」

「這話以後千萬不要亂說，要出大事的，沙大少爺對九兒的可是糾纏了很久，所以這樣的話最好少說一點。」

「不過是一個寡婦，居然還想勾引沙大少爺，一副狐狸精的樣子，依我看掃把星的羿爹爹就是給她剋死的，呸！」

「得了，你少說點，不知道禍從口出嗎，話說幾天前的那道天雷太可怕了，整個獸城地界都能看見，我聽隔壁村子的親戚講，這當中有禍也有福，說這是仙山要大開了，仙人要下山收徒了，這是一個好機會啊。」

「你說的是真的嗎？這世上哪裡有仙人。」

「千真萬確，我那親戚的侄子就是機緣巧合之下拜了一名仙人。」

「太好了，那我得趕緊叫我家的小子好好準備一下，要是能拜入仙山，可就光宗耀祖了。」

「對對對，大夥都有機會，好好準備一下吧。」

隨著閑聊的村民紛紛散去，坐在家門口的滄海抬頭看向天空，清澈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道寒光，頓時覺得世間的醜惡百態也不過如此。

「你們都是在胡說八道，羿爹爹不會死的，他不會拋棄我跟娘親的，我娘親更不是狐狸精。」

這段時間以來，滄海發覺自己能聽到很多細微的聲音，而且越來越清晰，村中的瑣碎議論聲總能清楚地傳入他的耳中，但他沒有跟九兒講，將這些事情埋藏在內心。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滄海隱隱感到深深的不安，並不是因為村中之人的冷漠態度，而是源自自己的身體，他時而感到很陌生。

「不能跟娘親說，不然她會擔憂的，羿爹爹倒是可以，可是他還沒回來，為什麼那天的事情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滄海有苦難言，他很想有一個人開解自己，解答自己的不安跟那些疑惑，可是在這個村中完全找不到那樣的好心人，唯一的希望便是羿爹爹，雖然自己並不是很了解他的一切，不過有他在，自己跟娘親可以很安心，他就像一棵大樹一般，可以為自己跟娘親遮風擋雨。

「羿爹爹打獵可是很厲害的，每次帶回的獵物都會分給那些叔叔嬸嬸，可是他們的笑容都是假的，對我的關心也是假的，甚至看我們的目光都帶著鄙夷跟厭惡。」

轉眼間，半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滄海的作息從未改變，目送九兒進山採藥，之後便是坐在門頭聆聽村子中的議論之聲，就在這不經意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於世間的一切紛紛擾擾，為人處世的條條框框認知都在急速增長著。

五歲的他心裡年齡已經達到了少年的高度，不過當局者迷，他自己不知道罷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潛移默化地進行著。

不過到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羿爹爹肯定出事了，從這段時間娘親憔悴的臉上完全可以看的出來，只是滄海一直沒有開口詢問。

「仙山、修行、得道、長生。」滄海神清目明，身處山野之家的他對於修行的認知已經有了一個雛形，收穫可謂不小。

「這個獸城地界群山環繞，不知道有多寬廣，真想帶著娘親去看一看。」滄海暗暗做出了決定，那就是走出村子，去往那些高聳入雲的山川。

「那裡真有仙人嗎？」滄海不免疑惑，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擁有毀天滅地的仙人存在么？

夜晚臨近，夕陽的餘暉灑向村落，滄海站起身，九兒到現在還沒出現，這讓他焦急不安，從沒像現在這般害怕過。

「娘親你快回來啊。」都快過去一個月了，羿爹爹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滄海怕失去娘親。

就在滄海焦急萬分的時候，山間的小路上終於出現了熟悉的身影，這一刻他熱淚奪眶而出，急忙朝九兒跑去。

「娘親！」

「滄海別怕，娘親在這。」九兒的臉色十分不對勁，面色有些蒼白，肩膀處有著血跡，頭髮凌亂，就連背簍也不見所蹤。

「娘以後別去採藥了。」滄海緊緊抱住九兒，猛然聞到絲絲的血腥味，他順著味道看向九兒的肩膀處，大驚道：「娘親您怎麼受傷了。」

「被樹梢刮傷了，皮外傷，不用擔心，天色不早了滄海我們回家。」九兒輕輕摸了摸滄海的腦袋，隨後牽著他的手朝屋子走去。

此刻的滄海早已今非昔比，心智可以跟少年媲美，他又怎能聽不出娘親是在撒謊，肯定是在山中遭遇了猛獸，由此他想到了很多，附近的群山雖然陰森，可是絕沒有猛獸，因為這一帶，那些獵戶每天都在行走，唯一的解釋便是九兒進入到了深山中。

原因早已呼之欲出，滄海頓時明白了，自己的羿爹爹肯定是進入了山川深處，這一刻他沮喪無比，村民們時常議論的刺耳話語彷彿又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羿爹爹下落不明，娘親要照顧我，每天還得進山，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低頭行走的滄海右手用力握拳，那斷指的傷口疼痛頓時加劇，可他連哼都沒哼一聲。

「娘親，你怎麼了！」

剛回到院子，九兒的身子突然一陣搖晃，腳下不穩昏倒在地上，滄海驚慌失措地撲到對方跟前大聲叫喚。

九兒在大山深處遭遇猛獸，可謂是死裡逃生，也是因為求生的慾望十分強烈，她才能活著回來，甚至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她想到的只有滄海，要是自己死了他該怎麼辦，正是憑藉頑強意志她回來了，而現在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

「娘親您醒醒啊。」

滄海歇斯底里地叫喚著，喉嚨都沙啞了，九兒依舊無法在出聲回應，他試過挪動娘親的身體，在這冰冷的院子里，很容易風寒入體，可是怎奈自己的力氣實在是太小。

「娘親您等等，我去找人救你。」

滄海從屋裡拖出一床破棉被輕輕蓋在九兒的身上，隨後朝院外跑去，雖然心裡很厭惡村子里的人，可是此刻為了救娘親，他拋去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劉爺爺您開開門，我是滄海，我娘昏倒了，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馬嬸嬸，馬叔叔開開門好嗎，我娘昏倒了，求求你們救救我娘。」

滄海一路敲門過去，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一路上他不知道摔倒了幾回，膝蓋磨破了，手掌撐破了，可他硬是哼都沒有哼一聲。

「柳伯伯求求您開門，求您了。」

「李叔叔求求您救救我娘，我娘昏倒了，躺在院子里，你們出來啊，救救我娘。」

「求求你們了！」

然而偌大的村子死一般的寂靜，竟然沒有一人開門回應，滄海臉色漸漸冰冷，他擦了擦濕潤的眼眶，心中有著無盡的恨意。

「人心如惡鬼，人命如草芥，這天下就是善惡顛倒之地，我不要這天，也不要這地，我只要我的娘親。」滄海的眸子越發的冰冷起來，徑直轉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這天下間的恩恩怨怨又有誰能夠分得清，能看透並不代表就能夠左右，看不透也無妨，一切憑心而為就是。」

古怪的聲音再次傳進了腦海中，滄海停下腳步，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堅定之色。

「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世間乾乾淨淨完美無瑕。」

這一刻，夜幕中滄海瘦小的身影給人一種大山一般的沉重感，要是有村民看到他，絕對會大吃一驚，因為此時，他的神情完全不像一個五歲的孩童。

「有趣，不可多得的棋子，你叫什麼。」

「滄海。」鏗鏘有力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滄海雙手緊緊握拳，他感覺渾身的血液在沸騰。

「這名字不俗，可惜缺了一姓。」話音落地，一道人影詭異地出現在滄海面前，周身籠罩在一抹霞光中，迫人心神的凌厲氣勢似利劍出鞘。

「是你？」

滄海一臉震驚，隨後無盡的恨意湧上心頭，他確定，這道人影就是那個人，那個奪去自己小指的傢伙，面對人影凌厲無比的氣勢，他硬是不讓自己栽倒。

「還我手指！」滄海咬牙切齒道，此刻能夠站在原地已經不易，只能發聲。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人有逆骨天下大變，你恨的是我，還是這天下，或者是你自己？」人影輕輕揮動衣袖，饒有興緻地問道。

「恨？」

滄海就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下腦門，頓時驚醒，這個字他並不陌生，相反的這些日子的感受，讓他比任何人都理解得透徹，一時間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