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黑風高夜
暮山景眼疾手快先環過虞嫿的肩膀將她攬到懷裡,「你沒事吧?還不舒服嗎?」虞嫿一下明白過來他的用意,順勢將身子重心往他懷裡傾,點了點頭。
沒想下一秒暮山景徑直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一瞬間她聞到一股沉木的香味,十分好聞,而她的臉完全的埋在他臂彎里,加上帽子的遮掩,旁人是一點也看不見了。
「麻煩讓一下,我妹妹從小身體不好,她要吃藥了。」暮山景說著徑直越過李錦年一行人,抱著虞嫿健步如飛的上了樓。
進了房間后,暮山景將虞嫿放到床邊坐下,才看見她的臉因為方才的氣息不通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於是他轉身將窗戶開了一條縫通風,又倒了杯熱水給她,「暖一下手,溫了再喝,我叫人煮葯。」他一邊說著一邊十分熟練的打包藥材,見他這樣,虞嫿鬆了一口氣,輕笑一聲打趣他道:「沒想到玉公子現在手法已經這麼熟練了。」
暮山景笑笑,隨口回道:「其實也不是現在才這麼熟練的。」不過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包好藥包就立馬去熬藥了。
虞嫿起身關好門,輕咳兩聲,走到窗戶邊去,從開的那條小縫望出去,見後院里停著一輛馬車,王婆和她丈夫守在車邊,看樣子是車輪裂了,一直沒有修好。
煮葯的房間也在後院,虞嫿看見暮山影的身影一閃進了藥房,擔心自己被他們發現,於是重新坐回了床上歇息。
等到暮山景回來后,房間炭火也燒得旺了,虞嫿取下披風放在一邊,回頭看見暮山景不知從那裡拿來一袋蜜餞兒放在火上烘烤,揚著笑道:「待會兒你喝完葯,再吃顆蜜餞,就不苦了。」
虞嫿沒吃過蜜餞兒,這樣的東西在他們那處是不常見的,但是她覺得爹爹帶回來的果子也一樣的解苦。
但她還是接過了烤熱的蜜餞,謝他「謝謝。」
「不用,一路上你都說了多少謝謝了。」
虞嫿低低笑笑,「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謝謝你,還有剛才,也謝謝。」
「不客氣。」暮山景一邊撥弄著炭火一邊回應著。
估摸著葯涼得差不多了,虞嫿一口就將一大碗葯喝了下去,半帶著笑意道:「不過我沒想到剛才你反應那麼快。」
「或許是我曾經確實有個妹妹,一下便接上了。」暮山景風輕雲淡的說著,「她曾經身體也不好,每到嚴冬時候,房門也出不得,最後她八歲那年,死在了風雪裡。」死在那黃瓦紅牆,重重宮門之下的皇宮裡。
「...抱歉。」虞嫿聲音小下去低聲說著,下意識將蜜餞送到嘴裡咬了一小口,一股清甜味頓時在舌尖綻開。
「沒關係,我又不是活在過去的人。」暮山景笑笑,抬頭看見她在吃蜜餞,便笑著問:「好吃嗎?」
「嗯!」虞嫿用力的點了點頭,笑著說:「我還沒吃過這麼甜的東西。」
「喜歡就好,那兒還多呢,不過可不能吃太多,會牙疼。」暮山景笑著說,感到外面風大了起來,他走到窗邊將窗戶關小一些,眼眸一垂,看見下面的王婆,眸色微沉。
方才借他們后廚熬藥時,就聽見那兩人在小聲的討論,一個說:「這麼冷的天,那小姑娘一定受不了,真是苦命,早不該跟李員外這趟車。」一個說:「事情都辦了,又在這裡慈悲什麼,我告訴你老婆子,咱們拿錢辦事,不該有的心別有。」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句話,但是從方才虞嫿的奇怪反應來看,暮山景在心裡就將事情摸了個大概,只是虞嫿沒說,他也不打算問。
眼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虞嫿已經有些困了,明日上山的路不好走,她還得養足精力,正準備告訴暮山景自己打算休息,一抬頭卻見他抱了一床褥子正要往外走,她疑惑道:「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哦,我看下面有人還在喝酒,下去喝兩盅,順便就在下面睡了。」暮山景回道。
「下面睡,可下面...」虞嫿話沒說完就被暮山景笑著打斷了,「沒關係,下面也是暖和的,畢竟有守店的人在,他們會燒炭火,我身體好著...我是說,喝完不知道多晚了,你不用管我,把門關好,安心睡就行。」他說完也不等虞嫿再說話,抱著褥子就出了門。
房間一下安靜下來,虞嫿深呼吸了一口氣,起身將燭火蓋滅,躺上了床。
就算知道自己要養好精力,但是卻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隔著那層薄薄的裡衣,虞嫿細細摸著書簡的痕迹。
前方還有太多的未知,且不說不知那道士是不是騙子,眼下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就算是真的,那人記不記得這回事,還認不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畢竟清雲門的升仙大會還未到時候,自己這樣貿然前去就要叩入山門,難免有些...
她搖了搖頭,想讓自己不去想這些,可越刻意的去遺忘反而思緒都被這等子事纏成一團亂麻,更加的睡不著了。
這樣捱到了後半夜,聽動靜樓下的酒局好像已經散場,夜越發的靜,虞嫿卻仍舊睡不著,又想起來,下面那麼大,一點炭火又暖得了什麼呢?
然而還不等她多想,忽聞走廊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急促細密,聽起來鬼鬼祟祟的,虞嫿立即抓緊了被子仔細去聽,好在這腳步聲並不是沖著她的房間來,而是朝著東南角的房門去。
東南角的房間...虞嫿飛速的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今日看到的布局,東南房門那處有護衛守著,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好像是李錦年的房間,只有她才會擺出這麼大的派頭。
這下顯得夜晚更加寂靜了,虞嫿嫌呼吸聲都太吵,屏氣凝神的聽著外面的動靜,卻只聽見一點悶聲倒地的聲音,隨後似乎還有被堵住的驚呼聲。
虞嫿只需稍稍一想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但她也不敢細想,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在這夜黑風高的夜裡又會遭遇什麼。
樓下的桌子上,暮山景坐在桌上,背靠著柱子,一腳蹬踩在桌沿上,一腳隨意踩在地上,月光照不亮他黝黑的眼眸,他手上拿著一塊銅幣,高高拋在空中又接住,隨著樓上細微的掙扎聲,
拋——接——
再拋——再接——
從他進門的時候就看出這夥人不是什麼好人,身上常年帶刀劍,不是朝廷的人,凡胎肉身,多半是幹些邊緣地帶的生意,再喝上兩壺酒,就知道他們是見財眼開,欺軟怕硬的角色,只需稍微說上兩句那位露財的小姐是個軟柿子,再鼓動兩句,他們自然就會自己動手了。
不過他也沒打算讓他們鬧得太過分,差不多了,他自然會出手。
暮山景再次接住從空中落下的銅幣,正準備動身,眼尾餘光一瞟,忽然看見從虞嫿房間里飄出濃煙來,他還沒來得及上去,就見從窗戶裡面扔出來一包裹著炭火的布,發出聲響的同時,火光迅速竄了起來。
「著火了,快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