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沒等方大出來，方父聽到老婆子的聲音，找來了。「吵吵什麼？吵吵什麼？你個老婆子，你不知道大兒媳婦才生了個孩子啊。」

方母梗著脖子「哪又怎麼了？生孩子他還能幫得上忙不成？這就不是我親生的，不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不把我當成娘，讓所有人笑話他弟弟！」

方父皺眉，忍無可忍「你個老婆子，我不訓你，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嫁給我的？」

方母聽這話，脖子梗的更來勁了，「你還知道我是你娶進來的？我十八歲跟了你，當時你可是個鰥夫！還讓我給你養兒子呢！」

說到這茬，方父確實有些心虛，方母想到了什麼，拉了拉衣服，拍了拍袖子。

「方大，你給我出來，我這個做奶奶的，要看看我們家第一個孫子輩的。」

方大應聲而出，抱著女兒出來給方父方母看看。

方母幾步上去，看了看孩子，嗤笑一聲「我還當是什麼寶貝疙瘩呢，就是一個賠錢貨。」

一邊說，一邊拍著衣服，像是去除某些晦氣一樣，「方大，你這個媳婦也不爭氣，這麼大的喜氣也沒來個帶把的，生了這麼個賠錢貨，嘖嘖。」

那可惜的語氣像是方大兩夫妻白費了她多大心血一樣，天可憐見，吳慧茹整個孕期，每天都被方母這個婆婆指摘不孝，躲懶。

這些事情不用方大開口，方父心裡明鏡，只是感念方母黃花大閨女跟了他這個鰥夫，也就讓自己的兒子，讓著她一些。

方大臉色鐵青，方母還在那裡說，「我說方大啊。趁著孩子還小，快把她扔了吧。這麼小，人家就算撿回去也會好好養的，省的年紀大了，養不熟。」

方父臉色也不好看了，方母像得勝的公雞，說完，揚著頭，離開了。

方父看著臉色不好看的兒子，開口，像以往一樣勸兒子退讓。

方大臉色仍舊陰沉，但還是秉著孝道，「爹，慧茹給她取了名字，叫草芽。」至於大名，方熹微。自己知道就行了，不需要告訴他們，反正他們也只會覺得一個女娃娃，用不上什麼好聽的名字。

在這一點上，父母都是統一的，方大也看過父親在方家女兒出生的時候的開心。那個時候他想，作為父親，有個女兒總是幸福的。

後來才明白，那是因為爹已經有了三個兒子，有個女兒自然是不在乎的。

可是他不一樣，慧茹一個大家閨秀嫁給他總是委屈了的，慧茹一點也沒有埋怨，不論慧茹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方大都是欣喜的。

看著女兒不停轉動的眼睛。方大唇角彎了彎。

方父還想說什麼，可是看著兒子一臉有女萬事足的樣子，皺眉，看了眼襁褓，離開了。而方大並沒有察覺方父的離開。

嬤嬤自從吳慧茹生了孩子就一直在陪著她，一步不離，看著老爺給小姐選擇的夫婿在小姐生產之際，對小姐的用心，她也很欣慰。

剛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也都聽到了，或者說，從頭到尾的對話，她都聽了個全。

心裡暗暗罵方父方母不知好歹，若不是吳家受此冤屈怎麼可能會便宜他們方家？小姐大家閨秀，哪裡去不得？多少優秀兒郎嫁不得，如今這般，怎麼和老爺夫人交代啊。

嬤嬤默默垂淚。沒等方大進來，嬤嬤就出去了。

嬤嬤不顧方大的挽留離開了方家。

找了車夫，告訴車夫吳慧茹的事情，車夫沉默。嬤嬤也一併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車夫。

車夫沉吟了一會。決定按照嬤嬤所說，去縣裡。掙個房子出來。

當然嬤嬤的意思不是讓車夫自己去，他和車夫一起去。

等到房子掙出來了。就把小姐，姑爺，還有小小姐，接到他們身邊。

他們兩個，還是像之前在吳家那樣，一個車夫，管著外出，一個嬤嬤管著內院。

兩人達成共識，打算明天就和吳慧茹辭行，他們真正的打算要瞞著吳慧茹，不能提前告訴她。

方大挽留嬤嬤沒成功，進了屋。把孩子放在了吳慧茹身邊。

看著他們母女兩個，方大有些憨憨傻傻的笑了。就這樣看著他們看了一夜。

等到吳慧茹睡醒了，看著旁邊笨拙的哄孩子的方大，心疼道「相公，草芽是不是餓了？」

方大手足無措的把孩子放在她身邊，「不知道啊，昨晚上還是好好的，在你身邊還笑呢。」

吳慧茹瞪了他一眼「扶我起來。」

方大小心的把吳慧茹扶著坐了起來，過程中一點沒有碰到孩子。

吳慧茹費力的把孩子抱起來，「給我整口吃的呀，我餓了。」

方大連連告罪，「對對對，你才醒，肯定餓了，等著，我這就給你卧兩個雞蛋去。」

吳慧茹剛想阻止，方大就跑沒影了。

大房的房子是距離廚房最近的地方，用方母的話來講就是方便做飯。

方不方便做飯方大不清楚，但是方便做個雞蛋給媳婦補身子。

趁著清晨，大家都沒起來，方大去雞窩，摸了一個雞蛋，去了廚房。

吳慧茹心裡嘆氣，每天方母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雞窩，查雞蛋，多了還好。少了，那是不依不饒，就算是小姑子吃了都不行。雞蛋這種東西必須是給男人們吃的。

當然，除了他們家的方銘。

這一點，吳慧茹不怨方母，畢竟方銘是方父前妻的兒子，繼母不待見繼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吳慧茹怕方母在這日子裡不對方銘發脾氣，但是今日一過便和方銘秋後算賬。

今日算起來，是新嫁娘的敬茶日。

果不其然，就在吳慧茹吃完了雞蛋，弟媳婦找過來了。

劉沁「大哥，大嫂，娘叫你們去爹娘屋裡，新人敬茶了。」

方大皺眉「弟妹回吧，我和你大嫂不方便出去。」

劉沁想到大嫂生孩子了，還生了一個賠錢貨，皺皺鼻子，確實不好進去，沒得帶著她也懷了一個女兒。

劉沁忍著嫌棄「行，那大哥你別忘了自己去和娘說啊。」我可不去在這個時候碰娘的霉頭。

娶進來的是娘的遠方親戚，嫁的又是娘最喜歡的二兒子，她才不要在娘面前說這件事情讓娘遷怒呢。

方大皺眉，揚聲道「我知道了。」

劉沁撇撇嘴，離開了。

吳慧茹推了推方大「方銘去吧。」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娘，一個孝字壓在頭上，總歸不好聽，也不好看，更加讓方父難做。

方大看著妻子的堅持，妥協了，「那我就去一會。你等我回來。」

吳慧茹笑著應聲「嗯，去吧，相公。」

方大寵溺的點了點吳慧茹的鼻子，又對方熹微說「乖囡囡，爹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你等我哦。」

吳慧茹推推他「快去吧。」

方大不舍「那我去了。」

吳慧茹點頭。

方大一步三回頭離開了。

正屋。

方母忍氣等方大和吳慧茹。

看到方大自己出現在門口，方母臉色難看了一瞬。

但是礙著新人敬茶，方母的臉色沉了一瞬，就恢復正常了。

隨後給劉沁偷偷使了個眼色。

劉沁心裡一咯噔，婆母的意思，是，把孩子給丟了……

可是，看著心一點不在這裡的方大，劉沁咽了口口水。

不敢想像如果方大知道……

可，那是婆母，若是不按照她的想法去做的話……

劉沁身子抖了抖，滿懷歉意的看了一眼方大。方大心不在焉的，雖然疑惑，但是沒有在意。

敬茶的時候，新媳婦問了一句大嫂，方大回答，在休息。

新媳婦臉色不好看了。認為這是大嫂給的下馬威。礙於人多，新婦並沒有發作。

敬完茶，方大就要離開，方母攔下了他。給吳慧茹一個催促的眼神。

劉沁悄悄離開了正屋。

吳慧茹哄著方熹微，孩子小，吃飽了就睡，此刻睡得香甜。

劉沁小心的邁步到了吳慧茹身邊，叫著「大嫂。」

吳慧茹笑著「三弟妹來了？」

劉沁略有些心虛的笑著「我來看看孩子。」

吳慧茹「快來，草芽睡了。」

劉沁上前看著孩子紅嘟嘟的小臉，一時心裡不忍，但是想到方母，心裡一狠。

快速的說了句「別怪我。」就從吳慧茹身邊把孩子抱走了。

吳慧茹看著劉沁來了，又走了，還抱著她的孩子。

吳慧茹想要下去，可是身上力氣還沒徹底恢復，哭著大喊「方銘！孩子，我的孩子……」

劉沁聽到吳慧茹的叫喊就知道遭了，沒有去正屋，直接找了偏門，出去了。

正巧。

車夫和嬤嬤來找吳慧茹，剛到方家附近就看到了從偏門出來的劉沁。

還鬼鬼祟祟的，兩人對視一眼，打算跟上去。

吳慧茹喊的撕心裂肺，正屋的方大聽到聲響。急忙站了起來，認真聽了一下「慧茹！」

大步離開了正屋。

方母臉色難看的看著方大離開的背影。

方父臉色莫名的看了一眼方母，方母瞪了他一眼。

方大到了吳慧茹近前，「怎麼了？慧茹？怎麼了？」

吳慧茹正在努力下地，看到方大，著急道「孩子，我們的孩子，被劉沁抱走了……」

方大震驚。微微獃滯，急匆匆的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