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不平
「歲歲…」沈珩允放下手中杯盞,坐直了身子,「這劍有何特別?」
「沒什麼特別。」葉兮遠突然低頭笑了,隨手拿起桌邊的酒杯,遞到嘴邊輕抿一口,才又說道,「一時興起,隨口說說,不必放在心上。」
沈珩允就這麼盯著她,默不作聲,葉兮遠感受到他的眼神,也抬起頭,二人就這麼對視。
確實…沒有從她眼裡看出什麼特別的,所以,真的如同她說的,就是…一時興起嗎?
良久,沈珩允率先移開目光,意味不明的說了句,「眼下還有人盯著我們的行蹤,恐怕要在這城裡多待幾天。」
「我沒意見。」葉兮遠只是點頭,「路線你決定便是。」
「歲歲。」沈珩允思索再三,還是選擇開口。
「嗯?」葉兮遠抬眉。
「江湖中,更為魚龍混雜。」沈珩允緩緩開口,「有些人為了利,可以不擇手段,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相信這個道理你也明白。」
葉兮遠抬手撥了撥耳邊的碎發,「想說什麼?」
「準備好,入這江湖了嗎?」沈珩允突然明媚一笑,看起來陽光乾淨。
葉兮遠聽到這話,開始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多點見識,不算壞事。」
沈珩允把二人酒杯斟滿,主動舉杯朝她面前,葉兮遠會意,舉杯與他相碰,相視一笑,莫名就達成了某種默契。
一口飲盡,葉兮遠眼神明亮,「謝謝。」
「你我之間,不必多言。」
沈珩允將胳膊搭在桌上,有些慵懶的感覺,
「不就是怕耽誤行程么,南邊一帶近來沒什麼動靜,反而這次出行,盯著的眼睛很多,我本就沒想著直奔目的地,先隨便逛逛這一路上的城池。」
「早說啊。」葉兮遠鬆了口氣。
私兵不是小事,所以就算她對那福雙劍有興趣,也知輕重。
如今聽到他的打算,自然是鬆了口氣。
她知道沈珩允向來遷就他,後來想想,也記起他並非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
既然他說停留,就說明對於南邊,已經有所部署,不打草驚蛇最穩妥。
看到她這表情來回變換,沈珩允無奈搖頭,失笑,「像歲歲這種理智的人,恐怕沒什麼事能夠牽絆住吧?」
「那你可就錯了。」葉兮遠回過神,有些神秘的搖了搖頭,「我這種人,心思可重了,你小心點,哪天惹生氣了,半夜暗殺你。」
「雖然我好奇。」沈珩允有些可惜的咂咂嘴,「但是惹你生氣這一條,對我來說可就太難了。」
「你肉不肉麻。」葉兮遠對他說這種話的嫌棄,從來都不會掩飾。
「唉…」沈珩允表現出一副痛心的模樣,抬手捂住胸口,「可憐我痴心一片,太痛了…」
葉兮遠扶額,隨後拿起筷子給他夾了多菜,笑嘻嘻的說道,「多吃點,補補。」
有個玩笑的小插曲,氣氛就不似方才那般沉重。
葉兮遠的心情明顯愉悅了不少,低著頭安安靜靜的吃飯。
只是看她的表情,還是能看出來,她在思考事情。
沈珩允也不打擾,只是時不時給她夾菜投喂。
安靜約摸持續小半刻,忽聽樓外一陣嘈雜。
這周圍,好像過於熱鬧了些,仔細聽聽,有人在爭執。
葉兮遠停下筷子,聽著外面的動靜。
「喂!你這小丫頭片子,說什麼大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粗糙,不耐。
「就是啊,小姑娘,話可不能亂說。」又一個婦人的聲音,似乎在幫那男人。
「誒!我倒是覺得這姑娘說的不無道理…」
「去去去,再擋著我的路,別怪我不客氣。」那男人語氣更加不耐煩,聽起來還想動手。
「你這人…我好心幫你…」清脆的少女音,又有些委屈。
本來這市井吵鬧,葉兮遠只是隨便聽聽,可是聽到這個少女的聲音,臉色突然一變。
瞬間嚴肅起來,猛的轉頭看向窗外,沈珩允被她這動作晃了晃神。
葉兮遠朝著窗外看了過去,樓下偏左,一二十步有餘,圍著一圈人,正中心站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另一個說話的少女,似乎被他擋住了。
看不到,她只好又坐了回來,沈珩允問,「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怎麼覺得…」葉兮遠不太確定,又頗為驚訝,「聽到了歡喜的聲音?」
「歡喜?」沈珩允聽到這個名字,很快在腦子裡對上了號,「是那個在京城裡,跟你很要好的小姑娘郎中?」
「你這是什麼形容?」葉兮遠抽了抽嘴角吐槽一句,接著卻站起身,「不過,我覺得那聲音真的很像。」
「京城離此地還是有些距離的,小郎中跑這裡治病?」沈珩允有點不太明白。
葉兮遠搖頭,「說起來,我在京城時,也有些日子不見她了。」
二人正說這話,忽然聽外面一聲瓷罐碎裂的聲音。
接著就是那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哪裡來的死丫頭,滿嘴胡言,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你!」
「不好!」葉兮遠卻坐不住了,起身就衝下樓去了。
沈珩允也不敢怠慢,跟著她起了身。
剛出酒樓就瞧見周圍人散開不少,那虎背熊腰的男人,此刻正舉著隨手從身側小攤上擺的花瓶,要朝身前砸下去。
葉兮遠眉心緊鎖,足尖點地幾乎瞬間,就到了那男人跟前,擋在小姑娘身前。
瓷瓶脫手,快速朝著面前飛來,若是一腳踢開恐會傷到圍觀群眾,腦子裡幾乎快速想了一下,葉兮遠便抬手去接。
反手擋在身前,那瓷瓶碰到手心時,還帶了些衝擊力,不過還好,除了手有點疼,別的無礙…
圍觀的群眾有人發出「喔」的驚嘆,似乎對於這速度,有些驚嘆。
沈珩允此刻也站到她的身側,極為順手的接過瓶子,「怎麼樣?」
「沒事。」葉兮遠搖頭。
「阿遠?!」身後少女驚呼,她也連忙回頭。
見那姑娘一身簡潔的淺色粗布衫,身側挎著個小木箱,手緊緊攥著背帶,頭髮分成兩股用紅繩綁著,看起來隨意可愛,眼睛明亮,有些欣喜。
快速打量一下這個…矮了自己半個腦袋的小姑娘,葉兮遠臉色猛的一沉,抓起她的手腕,「歡喜!這手怎麼受傷了?」
「不…不礙事…」歡喜趕緊抽回手,搖了搖頭。
葉兮遠眉頭皺的更甚,轉身看著眼前這個兇巴巴的男人,慍怒道,「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
「這丫頭胡說八道,教育一下怎麼了?」那男人自然看到了她的身手,多少有些忌憚,但是嘴上又不願意服輸。
這才注意到,那男人身旁還站著一位婦人,只是婦人臉色不太好,一手捂著肚子。
葉兮遠皺了皺眉,沒有回頭,只是背過手摸索著拽到歡喜的衣袖,把她拉到自己身側,「歡喜你來說,怎麼回事?」
歡喜咬了咬嘴唇,看到身側那堅定的面龐,似乎有了底氣,站直身子解釋道,「我方才路過這裡,看到那位嬸嬸躺在地上,就想著看看。」
「看看?你這丫頭懂什麼?」那男人忍不住打斷,「我媳婦定是因為吃了他們酒館的東西,才會突然腹痛,說明這酒館不幹凈。」
「誒!王二虎,你有證據嗎?就胡說。」
從人群衝進來一個穿著褐色衣裳的瘦男人,這打扮,應該是酒館的掌柜,「我們酒樓的菜都是每日早市買的新鮮的,旁人吃了都沒事?怎麼就你吃不得呢?」
對於這個突然衝出來的人,葉兮遠忍不住拉著歡喜遠離了一些。
那掌柜喋喋不休,她聽了都有些頭疼,無奈轉頭看向身側的少女,「歡喜,你給那婦人看過了?」
「看過了。」歡喜認真點點頭。
「可看出什麼?」葉兮遠又問。
歡喜抬手撓了撓頭,似乎有些無奈,「那位嬸嬸確實沒什麼事,所謂的腹痛想要嘔吐…只是因為…吃多了而已。」
「吃多了?」沈珩允在一側聽到這個解釋,忍不住有些汗顏。
「對啊…」歡喜有些無辜的聳了聳肩,「這兩日吃些清淡的,回家再煮些消食湯喝,就沒事了…」
「你這丫頭懂什麼!」那王二虎臉上似乎也有些掛不住,「背著個藥箱就能充大夫了嗎?牙長齊了沒…」
那掌柜聽到了歡喜的話,「我們酒樓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差錯,反是你,三天兩頭嚷嚷著不舒服,你再造謠,我可就讓人報官了!」
「我…我沒有…」王二虎咬了咬牙,用手肘碰了碰身側的婦人。
那婦人應聲倒地,「哎呦」起來…
周圍也有些本地百姓,似乎看不過去,忍不住說道,「王二虎,你家酒館生意不好,怎麼跑到人家這裡耍無賴啊。」
「你…你胡說…」那王二虎明顯站不住腳。
事到如今,看他這反應,看來真相是什麼,也八九不離十的知道了。
況且歡喜的醫術她是見過的。
「我家妹妹也是好心,碰上你這種人也真是倒霉。」
葉兮遠朝前走了兩步,離那男人近了些,
「既然說不清楚,不如我替你們報個官如何?而且我妹妹被你傷了,乾脆一併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