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蛀蟲和英雄

「陛下！？」

這下，兩個年輕人都傻了。

盧克納爾和戴爾菲的驚叫顯然引起了剛剛上機的人們的注意。

見此情景，貝爾多莫陛下向戴爾菲和盧克納爾兩人擺擺手：「行了，干正事。」

又指向另一邊的人群：「閉上嘴，別多想。」

帶著兩人走進穿梭機的一個「小」隔艙——至少比三人剛才的那個小——貝爾多莫做了個深呼吸。

「這架穿梭機是特製的，這裡是指艙。」貝爾多莫張開雙臂，身體旋轉一周，「在這裡，我們能與帝國境內大到戰區小到作戰集群的各級指揮部取得聯繫。當然，還能訪問帝國博物館和大圖書館。」

說著，貝爾多莫在身邊的控制面板上點了幾下。

「不過，我們現在要看的是帝國絕對的機密。」

穿梭機指令艙內，全息影像大盛，很快充斥了整個艙段。

「歡迎來到，皇家檔案館。」

「父皇，能解釋清楚嗎？」戴爾菲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小姑娘家的，要有點耐心。」貝爾多莫時刻不忘逗逗自家閨女，「盧克納爾，你來解釋一下。」

「是，陛下。」盧克納爾向貝爾多莫陛下微微鞠了一躬，面向戴爾菲，「帝國中有蛀蟲，很多蛀蟲，很大的蛀蟲……」

「那就快點幹掉他們啊，有什麼問題嗎？」戴爾菲倒是一點沒猶豫。

「但是，帝國與特畢亞斯聯邦的邊境衝突日益激烈。」盧克納爾慢慢向戴爾菲解釋道，「放在過去，哪怕腐敗涉及帝國多數高層，帝國不惜動用主戰艦隊也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甚至會直接略過審判流程，先斬後奏。帝國的建立和發展不靠貪官污吏，而是靠無數的帝國公民。」

「但是，帝國進入戰備了？」

「是的。」盧克納爾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一周前，帝國所有主戰艦隊進入三級戰備狀態，主戰艦隊所有指戰員時刻出於戰鬥位，所有無任務艦隻保持生火待發。因此，處理這種事情，可能需要稍微正規一點了。」

「難道不能……」

「我知道你想說『攘外必先安內』，」這次打斷戴爾菲的是貝爾多莫陛下，只見帝國皇帝陛下面色凝重，在控制面板上操作的速度一下快了起來，「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怕特畢亞斯聯邦的特工搞滲透破壞。」說著，指指面前的全息影像，「事實證明，我的顧慮是有道理的。」

帝國境內主要航道上出現大量裝備精良的太空盜，部分區域甚至發現了現役級別的太空雷，幾座大中型空間站還出現了有組織的恐怖活動，其中有兩座中型空間站被摧毀。截至目前，已有上百萬帝國及其他文明的公民死於上述的攻擊，更有十數倍的傷者，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除此以外，帝國艦隊已經緊急解除了更多數量的類似攻擊。甚至我軍主戰部隊的駐地都遭到了網路攻擊，所幸未造成重要數據泄密。」

貝爾多莫的語氣愈發嚴肅，戴爾菲和盧克納爾兩人的面色也更加凝重。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個人、團體或組織、文明主體宣布對上述任何恐怖襲擊事件負責——除了部分跳樑小丑。哼。」貝爾多莫不屑地輕哼一聲。

「所以能不動用主戰部隊，就不動用主戰部隊。最好國民警衛隊也別動。」盧克納爾總結道。

「沒錯，不過，警衛隊大概率是要出動的。」貝爾多莫點點頭，話鋒一轉，「不過，這不是你們的任務。」

「我明白，陛下。」盧克納爾點點頭以示了解。

但是，戴爾菲並不明白，她無奈地看向盧克納爾：「所以我們是幹嘛的？」

「搜集證據，尋找並保護證據、證人，為受害者討回公道，必要時配合有關部門工作。」盧克納爾聳聳肩，「當然，主要是去為我們的艦隊招人。」

戴爾菲聽完，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只見她瞪大了眼睛：「所以，我們剛剛招來的人，他們都是……」

「不完全是。」盧克納爾解釋道，「還有部分是自願留下來的，帝國將其封存以備不時之需……當然，兩者並不完全矛盾。」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如果你知道了，你一定不會讓他們走向氣閘室的。」

「可他們本不應該死的！」

「對，你說的沒錯。」盧克納爾低下頭，又透過穿梭機的舷窗望向深不可測的深空，「但那又如何？很多人心中的希望早已熄滅。某種意義上講，讓他們去死，也是一種解脫。」

「你……」

「死亡是他們自己選的，他們中的很多人，能活到現在，為的也只是這句話而已。以斯坦頓·弗里德曼少校為例，奧爾瓦帝國鬼星團M44艦隊太空陸戰隊是一支數萬人的隊伍，由一名上校擔任指揮員，你覺得，是什麼導致一支數萬人的隊伍僅剩不到十人存活，你這位帝國長公主卻連一點風聲都沒聽見，而奧爾瓦帝國鬼星團M44艦隊太空陸戰隊至今仍沒能恢復建制，甚至後來奧爾瓦帝國鬼星團M44艦隊的番號都被撤銷了？

「斯坦頓·弗里德曼少校和他的手下還算幸運。他們得到了影衛的幫助，自願在這裡等待有機會被重新啟用……但其他很多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我大奧爾瓦帝國確實在不斷發展，一步一步向未知的深空邁動腳步。但沒人能真正明察秋毫，等我們發現他們時，他們有些可能還對帝國懷有希望，有些則早已失去了希望……而且，絕對還有我們永遠發現不了的……

「對他們中的部分人而言，死亡，或許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指令艙中一片寂靜，逐漸有低低的抽噎聲傳來。

比起曾經常隨父親及其部下到帝國各地去過、甚至做過不少掃黑除惡工作的盧克納爾而言，奧爾瓦帝國公主戴爾菲殿下更像是溫室里的花朵。儘管也曾到過帝國很多星域的很多星球，但她終於還是沒機會真正了解這個龐大的帝國中未被陽光照射到的地方。

此生第一次，戴爾菲生切地意識到了社會的陰暗面、人性的醜惡等等辭彙究竟意味著什麼，她所以為的帝國的長治久安、帝國的繁榮發展並非絕對，即使與黑惡勢力、貪官污吏抗爭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這些東西依舊存在，而且手段不斷升級，越來越惡劣，越來越隱蔽，也越來越難以處理。

「難道……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腐敗嗎？」

盧克納爾向貝爾多莫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在得到肯定后，盧克納爾拿出個人終端，給戴爾菲發送去了一份文件。

「你先熟悉熟悉這些事情吧。」盧克納爾輕輕地說，「不要這麼悲觀。我們這次不但要抓出這些蛀蟲，更要認識認識那些在光明中的和那些不在光明中的英雄。

「我們不可能去奢求每個人都能和我們想象的一樣美好，但我們能做到的，是盡我們所能，讓人感受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