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拋棄的人
「你好,我叫太繆,我們是初次見面。」
白黑兩色詭笑面具的男人摘下頭頂上的禮帽,屬於外國人的特徵隨之裸露,那一頭梳理整齊的銀灰發色在亮光下,銀銀閃爍著反光,他手持著禮帽微微鞠身,一身整潔西式的黑色外套顯出他紳士的姿態,男人對我進行了友好的問候。
看起是一位三十多歲左右的紳士,他這一友好的舉動,頓時令我心中的戒心大減,雖戴著一具面具形似可疑人,但現在看來,或許不是什麼惡人,也或許是出於某種原因,他並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面龐。
這名男人不僅很有禮儀,同樣很是隨和,令得我醒來的顧慮徹底消失,略感安心。
只是還有些茫然與疑惑,因為不管是他本人,還是他的名字,未曾聽聞,可見是所不認識的陌生人。
實際上,因大腦好像缺損一半腦細胞之般,關於以前的記憶全部消失,腦海里全然是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段被父母拋棄與謾罵的模糊記憶。
於是,我坐在床頭上把疑惑的視線投向他,問出心底的問題,道:「我究竟是誰?為何在這裡醒來?」
男人慢慢將黑色禮帽戴回頭上,只是笑了笑,暫時沒有回話,銀色瞳孔中摻雜著深邃的黑暗,他饒有興趣的注視過來,讓人有點心悸。
因為那不是在看人的眼神,而是對工具質量懷著期許的目光,男人像是在鑒別這件商品,是否有培養的價值。
「如果真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男人在面具下發齣戲謔的淡笑聲,一股蘊含其間的嘲弄意味很濃,又不失禮貌地好心做出提醒。
見到那一副充滿可憐與同情的眼神,我的心中不知為何莫名會生出一絲害怕與緊張,彷彿下一秒心臟會遭受摧殘,隱隱感到惶惶不安。
我咬了咬牙,依舊沒有避開他投視過來的目光,因為很想知道自己此時的處境,很想理解當前的狀況。
不然,自己可能會像個傻子一樣,坐在床上茫然與發傻。
見我已然想要接受現實,太繆倒是有些佩服這一份勇氣,期待又高了幾分,在說出事實前,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那銀色眼瞳似乎帶著笑意,太繆友好的聲明一聲:「既然如此,希望你知道實情后,不會對我發火。」
這個男人有點琢磨不透,看起來像是一位紳士,隱約卻有種城府極深的錯覺,他那有禮和善的模樣猶如是一層偽裝,總是使人覺得他是一位文雅隨和的惡魔。
就如他黑白面具上的惡魔微笑一樣,他是個攜帶著危險氣息的男人。
然而,我不在意這些,而是對方的話,難道我會動怒?又是為何而發怒,心裡越來越忐忑不安,可腦中一片空白的我,沒有逃避的權利,必須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
見我沒有退縮與動搖的神色,黑白面具之下的眼神愈發覺得滿意,太繆認為我值得他出手留下,也認為這不會是一個虧本的買賣。
太繆沒有再賣關子,就是很平淡注視著,他站在我眼前非常平淡的開口,他道:「你來自海外,至於是哪個國家,這倒是忘了問那些人販,總之你是我花費一筆財力買來的「商品」。」
這個結果有些出乎意料,心臟一樣猝不及防的受到刺痛,我感覺喉嚨被什麼掐住,極為難受的吐出乾澀的話語:「人販?我是……被拐賣來到這裡的?」
「No,notkidnapping.(不是拐賣)」太繆直接伸出修長的食指,在眼前否認地擺了擺,否認我腦中錯誤的想法。
太繆凝視向我眼底的疑惑與茫然,他輕輕彎下身子對視,在面具後面似笑非笑,同時擺出一幅準備看戲的表情,他如實告知的道:「你是被自己的父母所拋棄,被他們通過黑市秘密轉手到人販手上,而我因看重你的能力,於是不惜重金將你買下,並且刪除與修改了你的記憶。」
如果不是戴著面具,我一定能看到他嘴角上同情的笑容,定是一副憐憫的嘲笑。
他的話語也如同尖刀通過耳朵扎入心底,我的精神不由劇烈晃動起來,拳頭下意識連同床上的被褥一同攥緊,這是一種無能的怒火,我的表情有些扭曲。
這才明白,他為何會那般戲謔與嘲弄審視著,原來我只是一件被他買來的「商品」。
是的,一件花錢就可以買到的「商品」,當被他買下那一刻,我的生命與自由便被他掌握在手中。
也就是說,被親人拋棄之後,他們把我賣到了人販手中,然後像是一件物品幾經輾轉,最後被眼前這位戴著面具的男人買下了嗎?
「原來腦海中那個令人無比痛苦的夢境,並不是虛假的啊。」
這也就意味著,我從被拋棄那一刻,這一生便是沒了屬於自己的自由嗎?
就連太繆身邊那兩名女性,不禁在這一刻投來憐憫的目光,也或許是因見到像我這樣被拋棄販賣的棄子太多,她們眼底同時挾帶著有點可笑的嘲弄。
我不想去理會那種眼神,因為我的心底很憤怒,真的很憤怒!
前所未有的憤怒化作火焰灼燒著千瘡百孔的心臟,可不管如何暴跳如雷,也沒法改寫身上已經發生的事實。
這是一種無能狂怒的情緒罷了。
痛苦與難受攪動著冰冷,彷彿心臟已被徹底掏空,只剩下頹廢無能的消沉感。
親人的模樣早已從我的腦海中遺忘,我的出生地,我的名字,我熟悉的朋友,我的家……
我不由自嘲的笑了起來,我究竟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你們竟然這般無情進行捨棄!
心臟真的好難受,那一聲聲謾罵與咒罵,猶如再度在耳畔回蕩;那厭惡與失望的眼神,彷彿再次出現在眼前,不停刺激著我的神經。
感覺心臟就要承受不住痛苦而驟停,我的右手憤怒抓著胸口的心臟,想把這如刀割的心臟連同痛苦一起捏碎。
至始至終你們都沒有告訴我原因,因何而拋棄我!?
我的表情沒有因怒火生出扭曲,反而是大聲的發笑起來,冰冷的空間里全是回蕩著自嘲與無能的笑聲:「哈哈哈,拋棄就拋棄吧,反正我也已經忘記了你們的模樣。」
此時此刻,我很感激眼前這位西服外套的男人,太繆刪除了我的記憶,過去痛苦的記憶全沒了,既然沒了,還有什麼可痛苦的。
站在太繆身後的兩名女性,除了偶爾投來憐憫的眼神之外,就再沒有多餘情緒,眼底儘是機械冰冷的漠然,猶如是在看同類,我往後可能會成為一件被人驅使的工具。
通過我這一系列各種憤怒情緒的掙扎,再到慢慢恢復痛苦的平靜,顯然看出是接受了現實。
太繆穩重地來回走了幾步,他繞在床邊進行全面觀察,黑白面具下儘是審視與打量的目光,很滿意我帶來的這一出好戲。
他正是欣賞完眼前的悲情戲后,黑色身影駐步停在床前,太繆以安慰的口吻道:「既然被拋棄了,也忘掉了過去,不如開始一個新的生活,如何?」
這種安慰的語氣並不是為人打氣重新振作,反而是飽含一種命令的口吻,他的意思是要我儘快忘掉無關緊要的瑣事。
還沒等我說話,銀髮男人的銀瞳便是帶著笑意看來,他戲謔說道:「想必你應該能理解自己當前的處境。」
他這一句話,我很明白,他在點明什麼,我那乾瘦的面龐籠罩上一陣陰霾,垂著腦袋低沉起情緒,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關在鳥籠里的鳥兒,即便身上有著翅膀,腳上卻已然多了一條鐵鏈,我失去了自由。
我是一件被買來的「商品」,眼前名為太繆的男人,他將是這件「商品」後半生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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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繆(liǎo)
因為繆是個多音字,拼音有miù、móu、liǎo、miào、mù。所以稍微說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