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敲打

老太太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二兒子一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雖然都在一個村裡，平常也都能見到，但是總歸和現在的意義是不同的。

「娘——，是兒子不孝。」周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看見自己親娘雙鬢的白髮比自己離家時多了一倍不止，突然心裡的那些彆扭煙消雲散。

自己還在執著些什麼呢？為了自己所謂的理想，對自己年邁的爹娘放在一邊不管不顧，一點孝心都沒有在跟前兒。想到這麼多年的固執的堅持，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這麼想著，當然也這麼做了。

老太太想要去伸手攔下，但是動作卻比不上周瑞的速度。

周瑞也是下了狠手，臉上頓時浮現一個巴掌印。

可給老太太心疼壞了。

「哎喲喂——，我的兒啊！你這是做什麼啊，你這一巴掌就等於打在了娘的心上你可知道？」

「娘，這是兒子應得的。」聽著自己老母親的話，周瑞的眼眶紅紅，心中滿是觸動。

周家一行人都圍在門口，大的小的，本身不小的大門被圍得水泄不通。

周老爺子身上還端著大家長的架子，沒有像老太太那樣激動。

但是，從他在堂屋不停地踱步，眼神不停地看向大門的方向。

手裡不停地抽著自己的煙槍，心想「這在門口磨磨唧唧的幹啥呢？還不趕緊得進來。這老婆子也真是的，也不提醒提醒，不知道我這個一家之主還在等著嗎？」

周瑞和周老爺子的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是周老爺子的年紀大了，臉上的皺紋比較多，所以就顯得比較有威嚴。此時，再加上眉頭緊皺，村裡哪個小孩見了都能嚇哭。

再說了，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出現過。就連家裡的小孩，見自家爺爺板著臉，那可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周歲歡幾人被周家的老老少少圍著往堂屋走。

周歲桉和周歲平被周福家的三個孩子圍著，那叫個水泄不通。

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小弟。他們兩個覺得，這三個人抵得上十幾隻鴨子在耳邊叫喚。

周歲歡這邊就好多了，就周美美在旁邊，怯生生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一副想問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周歲歡剛才不是沒有看見張蘭的手在暗地裡掐周美美，示意她張嘴叫人，多說點好聽的話。

說不定周歲歡一高興還給點好處。

可是周美美的性子擺在那裡，從小就是一副膽小懦弱的樣子，也不知怎麼養的。

周老太太一直都想掰掰她的性子，女孩子太膽小了可不好。

這個堂妹最後長大了好像性子還是這樣，但是好在有一副善良的心腸，沒有像她媽媽一樣糊塗，是個明辨是非的好孩子。

「美美，我這裡有糖，專門給你帶的。」周歲歡從兜里掏出幾顆奶糖，給周美美的同時當然也沒有忘記其他幾個堂兄弟。

在一旁恭維陳懷蘭的李桂梅和張蘭可都用餘光看著這邊呢。

見都有糖，隨即對陳懷蘭更熱情了。

尤其是張蘭，因為她可看見自家閨女手裡的糖可比旁邊幾個小子的多嘞！

「來來來，都到齊了，啥都別說了。老三老四家的，趕緊去灶屋把飯都擺出來。」

周老太太慌忙地趕緊安排誰坐這，誰坐那。

周老爺子臉都有點黑了，心想「這老婆子，沒看見我還在這呢！」

但是礙於面子，老爺子還是裝作一臉淡定的樣子。

周瑞可是注意到了老爺子的小情緒，特別給面子地先開口。

「爹，我回來了。」

周瑞說話的時候，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眾人看著父子兩人面對面。

當然，心裡想的那是各不相同。

周瑞雖然心裡嘀咕「咋了？咋都不說話了，是我說錯啥了？」，但是面上的表情可是一直沒有變。

「都愣著幹啥！快點進屋啊，老頭子你幹啥呢？兒子叫你聽不到啊？」周老太太可是急著讓兒子吃飯呢！

畢竟對於老百姓來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周老爺子覺得自己這輩子真的就是栽在這老婆子手裡了，在孩子的面前一點面子也不給，讓自己這老父親的臉往哪擱。

雖然心裡是這樣想，但是嘴上還是會順坡道「回來了就好，趕緊吃飯吧，就等你們一家了。」

然後背著手，扭頭朝屋內的主位坐下。

屋內擺著兩個桌子，平常都是一個大方桌，擠擠還是可以坐下的。

但是今天，老二一家五口人都回來了，這不明擺著坐不下嘛。

所以又單門開了個小桌子，專門給小一輩的孩子們坐，大桌子上的飯菜都在小桌上「複製」了一份。

「去去去，小孩都坐那邊去。歲桉，你來，坐你爺旁邊。你們都好好聽你們歡歡姐的話。」周老太太忙著安排好座位，還特地讓大孫子坐大桌子上。

一方面是覺得大孫子都是要相親的人了，怎麼還能算小孩子呢？另一方面，那可就是明晃晃地偏愛嘍。

畢竟人人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肝子。」

這句話在周老爺子夫妻倆這算是體現了一半。

眾人落座之後，都看向老爺子，等著他發話。

周老太太在桌下的手，擰了老爺子一把，示意他別磨嘰趕緊說，都等著吃飯呢。

老爺子後背一涼，原本輕鬆的臉色突然一激靈。

周歲桉坐在一邊，整個過程看得那叫一個清楚，但是想到自家爺爺那愛面子的性格，選擇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不過那抖動的肩膀，和那努力想要壓下翹起的嘴角而抽搐的臉頰都，已經暴露他。

周老爺子餘光可是瞧見了大孫子那想笑不敢笑的模樣，心裡不由得埋怨老婆子「在孫子面前一點面子也不給留。」

為了防止等會兒再一次的「猝不及防」，周老爺子趕緊清清嗓子，滿臉興奮道「今天，老二也都回來了，我老頭子的話都放在這裡了。」

「往後咱們還都是一家人，以前的一切都讓它煙消雲散了。家裡不允許再出現一些挑事兒的，以前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從今往後要是再讓我發現，那就滾出我周家的門——」

老爺子的這些話其實就是對老三媳婦和老四媳婦說的，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眾人的心裡那都是心知肚明的。

坐在自家丈夫身邊的兩人，都低著頭，不敢看向主位的老爺子，心裡的那些想法反正現在是不敢冒出來了。

老爺子說完給了自家老婆子一個眼神。

周老太太收到信號，開口說「好了，趕緊吃飯吧，等會兒這一大桌的菜都涼了。」

要問這她怎麼知道老爺子是想要幹啥？

笑話！兩個人都在一起生活大半輩子了，再不知道對方心裡想啥，那簡直是白過了。

這頓飯有的人酒足飯飽，極其滿足。

有的人那是味同嚼蠟，不是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