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鬧書房
轉眼已是年底，鴻國的冬天要比大梁更冷一些，隆冬時節，漫天大雪紛飛，天地銀裝素裹。
「牆角樹支梅，凌寒獨自開……」稚嫩甜美的誦讀聲從公主們的書房傳來。今日，是三位小公主跟師傅學作詩的日子，現在正在學習師傅的作品。
「師傅，這句『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真是妙極，既贊了梅與雪一樣純白，又贊了梅與雪的最大不同，短短十個字，就讓我感受到了白梅的幽香與高潔！」三公主若蘭用她那清泉叮咚般的聲音娓娓道來。
「若蘭公主賞析的很到位，這也是一種借物喻人的表現手法。」周師傅用讚許的目光點評著。
這時，只聽「砰」一聲，書房的門被人踢開了，隨後跑進來一隻小獵犬汪汪地狂吠，嚇得三位小公主都驚呼後退，連周師傅都被嚇了一跳。
「哈哈哈……你們這些沒用的丫頭片子！」一個衣著華貴五官精緻的少年神氣活現地踏進了門，身後還跟了兩個點頭哈腰的小太監。
公主們定睛一看是他，便目露討厭之色，忙往周師傅身邊的鳳侍衛跟前靠。
「見了本皇子，皇妹們為何不來行禮？還有你！」少年神情霸道的指著周師傅，「你是哪個宮的宮女，本皇子到來，你竟敢坐著不起！我定稟了太后打斷你的腿！」
聞言，周師傅微微蹙了蹙眉，慢慢站起，定睛打量這少年，但見他身材瘦高，十一、二歲的樣子，長著一頭玫瑰色的長發，心形臉，長眉星眼，水潤薄唇，跟軒轅袏有五分像。周師傅便猜到了他是誰，低頭行禮道：「久聞二皇子大名，今日得見，下官有失遠迎。」
原來此少年便是鴻國的二皇子——軒轅曦。
「呵……還真是女官，父皇果被你迷惑了。」軒轅曦趾高氣昂的對周師傅說道。然後慢慢走到幾位小公主附近，突然壞笑著伸手揪住了三公主的髮髻。
「你一個下賤宮女生的女兒，也配來讀書？」軒轅曦竟使勁揪住三公主的髮髻，沒一會兒就揪散了。
「啊！好疼！」三公主痛呼一聲，用手捂住了頭。
旁邊的四公主若華見狀急忙往鳳侍衛身後躲，五公主若兮雙手抱頭哭了起來。小獵犬也應景地汪汪叫，安靜的書房頓時亂成一鍋粥。
「住手！立刻給我往後退站好！」一人厲聲高呼，打破了這混亂。
幾個孩子都被這洪亮的聲音震得身子抖了抖，一起望向了那聲源，原來是周通周師傅。
只見周通瞪眼咬牙，右手持戒尺，徑直走到了軒轅曦的跟前，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提起來聳了兩聳，又將他狠狠推爬在書桌上按住。
「你……你大膽！竟敢……哎呦！」軒轅曦掙扎著想起來，卻被周師傅拿著戒尺照著他的屁股給了一下。
「你敢打本皇……哎呦！」又驚又氣的軒轅曦話沒說完，被周師傅拿戒尺又打了屁股。
一連打了他三下，周師傅才鬆手。緊接著把他拽起來，黑著臉，嚴厲的說：「現在你給我靠牆站，叫你的太監去請皇上來！我倒要看看，你身為大鴻國的皇子，大早上的不讀書，遊手好閒帶著獵犬闖書房，惡意毆打三公主，更兼口無遮攔妄議你父皇，皇上該治你何罪！我揍你都是輕的！」
軒轅曦一聽愣住了，嘴巴張開又合攏，眼睛眨著，滿臉不知所措。
「還愣著幹什麼？去請皇上來！就說我打了你家主子！請皇上來治我的罪！」周師傅對兩個小太監吼道。
他二人嚇得肩膀都顫了顫，一臉慫樣地看向軒轅曦，似在徵詢他的意見。
軒轅曦皺眉噘嘴，頭一甩，「哼！我父皇在上早朝，沒時間來收拾這惡婆娘！快去請太後來做主！」
「是！」其中一個小太監打個千兒，轉身就往外跑。誰知剛掀開門帘，就撞見一隊人往裡走，直接和那領頭的人撞了個滿懷。
「太后駕到！」一個太監扯著公鴨嗓子喊道。
一聽此話，軒轅曦立刻揚眉扯嘴角，得意的笑了。
門帘被掀開，一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手捧暖爐在一群太監的簇擁下踏進門來。只見她面容姣好，慈眉善目，雲鬢高聳，髮髻上鳳叉步搖伴著步行叮噹作響。穿一件紫色綉金絲牡丹花錦緞長襖，衣領和袖口都鑲著水貂毛，脖子上還圍著銀狐毛圍巾，下身配深紫色絲絨裙子，腳穿精緻的繡花棉鞋。從上到下，散發出賢淑而高貴的氣質。
此人便是鴻國皇帝軒轅袏的養母，也是九王爺軒轅烈的生母——太后蘇氏。
「參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周師傅領著三位小公主站在書房中間半蹲著向蘇太后請安。
「太后，您來的正是時候，孫兒被人給打了，嗚嗚……」牆邊上站著的軒轅曦帶著哭腔對蘇太后說道。
那蘇太后也不說話，將書房內掃視一遍，深深的看了軒轅曦一眼后，目光落在了三公主披散的頭髮上。
「都起來！若蘭乖乖，誰惹你了，瞧你哭得小臉都紅了，頭髮怎麼也散了？」蘇太后優雅地走近三公主，伸手撫摸她的頭頂。
「回太后，沒……沒人惹我。」三公主低著頭，眼睛望著腳尖，小聲說道。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你不說，祖母我也能猜到，真是難為你了。」蘇太后目露心疼之色。
這時，太監搬來了椅子，扶著蘇太后坐下。
「曦兒，這個時辰，你不在書房裡讀書跑到這來做什麼？」蘇太后看向了軒轅曦。
「回太后，我……今日的功課簡單，師傅問我，都能對答如流，所以就提前散學了。」軒轅曦眼神閃躲，敷衍著。
「我們祖孫兩昨日才回宮，我念你許久未見你母妃，才讓你去請安，她卻如此不懂事，竟燒你來鬧你皇妹們的書房？」蘇太后的語氣並不嚴厲，一字一句卻讓軒轅曦心虛。
「沒……沒有，只是聽說有女師傅來講學，父皇也常來，我就好奇來看看。」軒轅曦吞吞吐吐的答道。
聞言，蘇太后的目光向周師傅看去。見她穿著素雅，略施粉黛，面容清新，落落大方，眸光不禁暗了暗，邁步慢慢朝她走去。
走到離周師傅一尺距離的地方，蘇太后停了下來，周師傅忙低頭半蹲向太后致敬。
蘇太后又向她走近了半步，忽然用只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起來吧，九王爺托哀家照拂你，哀家這趟，是特意來的。」
恆薔身子一顫，忙將雙手平舉過眉，躬身謝恩。
蘇太後點頭，嘴角微微上揚，算是回應，遂轉身走到了軒轅曦身旁，「讓女師傅教女孩子，恰是考慮周到，你父皇常來關心你皇妹們的功課有無長進，也足見其仁厚慈愛。你和你母妃需識大體！」蘇太后依然不疾不徐的說著。
「太后，可是這周師傅相當無德，不但敢厲聲訓斥孫兒，還拿戒尺打孫兒！她就是仗著父皇對她的寵……」
「住口！」
蘇太后迅速打斷了軒轅曦的話，「打得好，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掌嘴、挨二十大板都不為過，小小戒尺打兩下算什麼？」
「好了，今日之事就不驚動你父皇了，現在你就隨哀家回宮，往後少去你母妃那邊，也嚴禁你到這小書房來。」
「太后，您怎麼向著她？長這麼大就沒人打過孫兒！她吃了熊心豹子膽！」軒轅曦撅著嘴，跺起了腳。
蘇太后微微蹙眉，注視軒轅曦的眼睛，眼神不再溫柔，「看來你從未想明白為何沒人打過你。行了，時辰也不早了，哀家估摸著你父皇該下朝了，你是要等他來責問周師傅為何懲罰你還是走人？」
「這……」軒轅曦低下頭一臉衰樣，想到兩年前犯錯，父皇就生生地讓他從母妃的宮裡搬了出來，讓太后教養他。今日若再被父皇知道他欺凌皇妹，口不擇言，定要嚴懲。
「回宮！」蘇太后瞟了軒轅曦一眼，起身，扶著太監，優雅地朝門口走去。
軒轅曦惡狠狠的斜睨了周師傅一眼，灰溜溜地跟著蘇太后就離開了。
小書房又恢復了平靜，周師傅拉過若蘭公主，為她梳理髮髻。其他兩位小公主默默回到自己的書桌旁坐下。
「謝謝師傅，您是第一個為護我而衝撞二皇兄的人。」若蘭公主目光憂鬱，小聲說道。
「保護自己的學生，難道不是師傅該做的？你也是金枝玉葉，與二皇子同為皇上所出，今後不該由著他欺負你。」周通給了她一個篤定的眼神。
「哎……皇兄的母親賢妃是太后的親侄女，而我的母親王充容……曾是太後身邊的宮女，所以……」若蘭公主撅起小嘴，低下頭，目露自卑。
周通一愣，心中似明白了一些緣由。原來賢妃和王充容都是太后那邊的人，太后的親侄女必然也把太后的宮女當奴婢，打心眼裡是瞧不起的。所以她的兒子也瞧不起這出身卑賤的公主。想來，太后也是向著她侄女的，若蘭被欺負這種事，她就遮住了。
「四公主和五公主的母親是？」周通小聲問若蘭公主。
「若華的母親李婕妤與賢妃娘娘同住錦繡宮，若兮的母親鐵嬪娘娘是鐵丞相家門中的侄女。」若華公主輕聲答道。
「哦。」周通點了點頭，瞳仁微動間，暗道：「我道皇上子嗣單薄，原來跟前朝後宮的勢力爭鬥是有關係的。太后這邊有著一皇子兩公主，鐵丞相那邊還有一個公主，其他勢力並無所出。看來這太后，看似慈愛無爭，實則狠辣專行。而鐵丞相，也是想隻手遮天的人。」
周通收起思緒，語重心長道：「公主你天資聰穎，溫順乖巧，要多討皇上歡心才好，這樣你和你的母親都會得皇上庇佑。這深宮中，與你血脈相連的父皇，才你的保護傘。」
若蘭公主眨眨眼，似心領神會，遂對周通點頭，「謝師傅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