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162 章

第162章 第 162 章

如橋滿臉難色,眼底猶疑卻搖著頭,特別像追妻火葬場里剛下決心卻還有點搖擺不定的原配。

張嬰懶得陪他們演戲,打了個哈欠,道:「如橋公子,我急著要走,要麼你下去,要麼你把車簾關……」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如橋「刷」地一下將車簾拉上,將胡亥的怒斥聲擋在外面。

張嬰默默閉嘴,坐回主位,吩咐車夫開車。

等馬車行駛了一段路程,也聽不到外面胡亥氣急敗壞的嗓音,張嬰心情不錯地看向如橋,道:「如橋公子,你要在何處下車?」

如橋想了想,忽然道:「阿嬰嬰,你去哪,我去哪?」

「……」張嬰捏了捏眉心,「吵架了?」

如橋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爭吵,阿兄兄,希望我勸王丞相在離別前,能舉薦李廷尉。」

「噗!」

張嬰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兩個沒成年沒實權的公子真的是一個敢說,一個敢想啊!

王丞相,文官體系第一人,你們到底哪來的臉,認為可以說動他去舉薦李斯接替自己當丞相?

李廷尉,姻親遍布大秦,跺一跺腳整個咸陽城會抖一抖的大人物。他會需要你們幫他舉薦?

這不是純搗亂嗎?

思及此,張嬰憋不住用囧囧的目光看向如橋,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自信啊。胡亥公子為何認為你能成呢?」

如橋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阿兄兄為何如此信我,但我卻是不敢的,我……我怕害了大母。」

「也是,做得對!」張嬰點點頭。

原來如此,如橋是不行,但如橋身後還有靠山。

看來胡亥這一招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如橋鬆了口氣,道:「那阿嬰嬰,我可以隨你一起躲躲嗎?」

張嬰手指一頓。

他原本不想插手這兄弟吵架的事,免得惹得一身騷。

但牽扯到相位之爭,他記得歷史中王綰退位后,這丞相的位置確實是給了李廷尉。

誰也不知道。

李廷尉繼任丞相的這一件事中,有沒有如橋背後的勢力出一份力量的原因。

若是沒有,他放如橋回去,李廷尉鐵定成功繼位,豈不是給了胡亥施恩李廷尉的機會?給了兩個逆賊牽橋搭線的理由?那他不樂意。

若是有關係,他攔住如橋,不光能拖延李斯當丞相的時間,還能避免胡亥施恩李廷尉,減少他們的交集。

這麼一衡量,張嬰點頭道:「嗯。」再沒說過讓如橋自行離開的話。

他示意馬夫一路飛奔出咸陽城,踩上秦之道,車軲轆轉得飛快,小半個時辰后,兩人便抵達熱熱鬧鬧的長安鄉。

張嬰剛剛下馬車,聞訊而來的張女官、章母等人匆匆趕來,又是給張嬰擦汗,又是給她遞水,遞瓜果。

張嬰喝了一口涼茶,便趴到一人背著,從蔭涼處往家走。

其餘人跟在他後面慢悠悠地走。

唯獨如橋一人像放飛的大鳥,小半個時辰,他前後左右來回跑了幾趟,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喜歡問,有時候還會扯著路過的工匠、農戶,湊過去觀察他們手中的被墨家改良的新物件。

要不是張嬰他們在一旁站著,只怕如橋早被當成細作給抓去了。

這時,路邊忽然傳來小孩子哇哇的哭泣聲,道:「我不愛吃雞蛋!我要吃西瓜,這壞了!臭!」

小孩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前的一位老婦人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緊接著,婦人的大嗓門聲響起:「這兩年日子好過了,連雞蛋都挑剔起來了!

煮一煮不都是好的。還能吃死你不成!放在過去,只你眼饞的份,母雞毛都不會讓你舔一根,還有臉哭,再哭,以後西瓜沒得吃。」

「哇!」小孩一瞬間哭得更大聲,但很快又憋著嘴,強忍淚水,乖乖捧著發黑的雞蛋。

聽到這,張嬰便對那邊喚了一聲,道:「王大娘,蛋有的是,壞了臭了就別吃了!」

「小福星你別聽我家臭小子胡說。他知道個甚啊!」

王大娘見到張嬰,瞬間變臉,笑得如一朵綻放的花,「放心,這蛋吃了沒問題!他就是嘴饞,貪西瓜罷了。」說著,王大娘又啪啪揍了小孩幾下。

張嬰見狀也無奈,他勸道:「王大娘,你家小子若吃壞了身體,總要去買葯,這不相當於你省下來的錢,全送疾醫所去了?一副葯可比一個雞蛋的價格要貴多了。得不償失。」

說到這,張嬰扭頭叮囑張女官,讓她稍後喚些人,來給長安鄉黔首們好好普及一下,怎麼儲存,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別因小失大。

王大娘本有些躊躇,在細聽張嬰叮囑張女官的話,她眼神堅定下來,一把從自家小孩手中搶過發黑的雞蛋,再三感謝張嬰之後,才扯著自家小子離開。

如橋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跑到了張嬰身前,道:「阿嬰嬰,現在長安鄉的雞蛋都能隨便吃嗎?」

「也不算吧。」

張嬰想了想,「與孔雀王朝交易而來的雞、鴨有些多。所以目前雞蛋鴨蛋確實不怎麼限量。」上百萬的雞鴨大軍不可能全養在百越,很早就有一部分雞鴨分批抵達長安鄉。

「天,真富足啊。」

如橋忍不住砸了咂舌,看向張嬰的目光都變了,「阿嬰嬰,你說何時大秦都能見到此等景象?」

「有生之年會見到的。」張嬰道。

如橋一愣,怔怔地看著張嬰,驚異道:「我活著時,能見到?」

張嬰也愣了一下,下意識道:「唔。你二十年總能活到吧!」

如橋一頓,但並沒有生氣,而是忽然笑道:「哈哈!能,當然可以!也對,這有什麼好問的呢。」

說到這,如橋的目光落在長安鄉的鄉野,「這裡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以前總聽父皇感慨長安鄉西區老軍爵們,是大秦的脊樑,錢都拿去接濟袍澤家屬,自己日子卻過得很窮苦。

沒想到啊!不過兩年,這裡都能雞蛋隨意吃了。

所以我信阿嬰嬰。對阿嬰嬰來說,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大秦還不得天翻地覆一遍么。」

「承你吉言。」張嬰笑了笑,「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多虧你是嬴政的兒子,要不光這一句話就能將你抓到牢里去。

說到這,趴在郎君背上的張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沒去管活蹦亂跳的如橋,反正長安鄉不會隨便欺負人,暗中跟著如橋的四名宮衛也不是吃素的。

張嬰回去小睡一會,讓如橋自己去玩。

等他醒過來,詢問身旁人如橋在何處時,才知道如橋一路玩著玩著,大約在半個時辰前,居然撞上了項家阿妹,項菀。兩人稍微聊了一會,便笑眯眯地攜手踏上探索長安鄉的道路。

張嬰一頓,連忙收拾衣服,去尋人。

……

……

如橋和項菀兩人都是膽大包天之徒,初來長安鄉,好奇心過剩,加上項菀又是一副假小子的打扮,兩人可謂是臭味相投。

長安鄉福源市,什麼東西都比外面的要新潮,看得兩小目不轉睛。

如橋一高興,話里話外都是我大秦如何厲害,阿嬰嬰如何厲害。

項菀雖然沒參與過造反,但她並不蠢,知道家裡人還是嚮往著楚國,對大秦不怎麼感冒。

她也有點被家中人影響,所以聽到如橋不停地誇大秦,就有些不爽快。

這時,兩人又到了一個攤位,正好是說書人,說的是《禁書》中一段,有關「將軍震懾惡鬼」的故事。

在說書人講到,七月七,惡鬼實力暴漲,追著村落裡面的老弱婦孺和文士們四處亂跑,險些喪命時,結果卻被偶然歸家的百將一柄長刀。殺得屁滾尿流。

至此,這個村落家家戶戶都習武,並且都會在門楣掛上一柄殺過人的長刀。

長安鄉多是軍爵和士卒,聽這個故事可太有代入感了,一個個嗷嗷叫,紛紛表示:

「殺人刀有何難,上過戰場的都有,怪不得我們這裡沒有鬼怪。」

「是極是極,文士還是不行。好在我當年有好幾把武器,挑一柄殺過百人的刀,送給隔壁妹夫。」

「幾位軍中老丈,若是還有殺過人的長刀,賣給我一柄可好!家中老弱婦孺,害怕啊!」

……

項菀眼珠子一轉,得意洋洋地看向如橋道:「我阿兄厲害,力拔千鈞,能殺萬人。你若說一句佩服,我可幫你要一柄殺人刀。」

如橋翻了個白眼,道:「殺人有何稀奇。我阿弟能活萬人呢。我都不需要你佩服,你問問附近,何人敢不佩服我家阿嬰嬰。」

項菀一瞪眼,道:「這附近的人也很服我阿兄。」

如橋哼了一聲,道:「他們只會更服我家阿嬰嬰。我家阿嬰還有爵位在身,你阿兄有沒有?」

項菀一哽,道:「沒,沒有。」

如橋道:「白身武勇,這有何好炫耀,不過是畏懼上戰場,賺取榮耀與軍爵的……」

項菀生氣道:「才不是,我阿兄是楚人!」

如橋繼續冷哼一聲道:「楚人又如何,我大母,我阿父的某些夫人,還有大秦部分朝臣、貴族、軍人不都是楚地出身么,他們都有官職身份!

這說明什麼,說明厲害的都去建功立業了,什麼楚人、韓人的,都是膽怯、無能的借口。對不對!」

項菀被如橋的氣勢嚇得後退了三步,一時竟找不到爭辯的由頭。

「說得彩!」

張嬰大邁步走過來,讚許地看了看如橋,真棒!這一波助攻絕了。

項菀看到張嬰,準確地說是看到張嬰身後的項羽,宛如幼鳥歸巢一般衝過來,道:「阿兄兄,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項羽摸了摸項菀的腦袋,目光不善地看向如橋。

如橋頓時梗著脖子站在原地,道:「我,我又沒說錯!大。大好男兒就應該上戰場……」

「行了行了!知道就行,少說兩句。」張嬰深諳過猶不及的道理,拍拍如橋,「你男子漢大丈夫,把個小姑娘氣哭也不好嘛,對不對?」

「誰?小姑娘?」

如橋一臉懵逼,等看到張嬰手指的指向後,他臉上五顏六色,「她?也能是個小淑……」

張嬰一把捂住如橋的嘴巴,同時對怒目而視的項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他,咳,他是為自己的眼瘸而感到懊惱。」

項羽瞥了如橋一眼默默的扭過頭。

張嬰想單獨與項羽聊一聊,便示意身後的人,陪著如橋和項菀繼續去逛福源市。

兩小很快被新奇的東西吸引注意力,項菀也就遲疑了兩秒,便鬆開項羽的手,「啪啪啪」跑到如橋身旁,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看小把戲去了。

張嬰趁機扯了扯項羽的手,試探性道:「烏兄,正如他所言,大秦用人,不看出身。任何人,不都是大秦人嗎?若是有身份方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讓你去戰場建功立業。」

項羽身體一頓,眼底閃過一抹為難,道:「我再想想。」

張嬰心下一笑,道:「行。你可以與章邯,也就是章百將多聊聊,他有經驗。」

「章邯……」項羽一愣,「連他也是百將了?」

張嬰敏銳地抓住關鍵詞,道:「也是?莫非長安鄉還有誰也是?」

「韓百將。」項羽唇線拉成長長的一條,「昨日傳來的消息。韓信在戰場上接應輜重時,救了被匈奴埋伏的公子寒,並且殲滅了上百人的小隊,得到了提拔。」

「嘶!不愧是韓信啊!」

張嬰砸了咂舌,聽項羽這話,百將這個職位都還不沒到頭,應該還有的升,「怪不得是,功高無二,略不世出。1」公子寒也算是廢物利用了一把。

他稱讚完,沒注意到項羽兩手捏成拳,眼底閃過一抹不屑與桀驁,但很快他眼神又暗淡下來。

張嬰轉過身,又拍拍項羽道:「不過我相信,若烏兄也在,肯定不會比他們兩個人差的。」

項羽抿了抿唇,道:「這是自然!論武勇,我當第一。」

張嬰笑眯眯地看著,他倒沒想現在真的慫恿項羽參軍,這不是給對面製造一個絕世悍將么。

他就兩個目的,一個,將項羽拖在這裡,不回去「大逃殺」。兩個,提前給項羽洗民族大團結的腦,不管效果好不好,先洗了再說。

思及此,張嬰便拎著項羽在市集晃蕩。

在系統日誌的加持下。

張嬰路過每一個攤位時,對每個攤位主人的名字,籍貫,做什麼生意都如數家珍。

路過秦人的攤位時,張嬰會說正是因為有這一批樸實能幹的老秦人,不光為大秦戰場輸送強有力的士卒,還在各個工作崗位對大秦兢兢業業,我大秦才能過上現在這樣安穩的好日子。

路過其他六國的攤位時,張嬰會說各國戰亂死了那麼多人,好在如今天下一統,六國民眾嚮往和平,希望安居樂業,不願意再動亂廝殺,我們的市場才會如此蒸蒸日上。

……

張嬰說得非常的誠懇,尤其說到各國人士,還會將他們攤位上有各國獨有文化的東西大加讚賞。

誰會不喜歡一個樣貌精緻,嘴巴甜,還會各種誇誇誇的小可愛呢。

尤其還疊加上小福星的buff。

一時間,整個市集的人都不看攤位了,幾乎是扯著脖子要跟著張嬰轉。

張嬰舔了舔有些乾的嘴巴,看了一眼到處都是人頭,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妙。

「呵。」他頭頂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下一秒,他便被項羽扛起來,一溜煙地往外跑。

身後部分人沒看清楚是項羽,還以為是誰敢偷了張嬰跑路,立馬有人大吼一聲:「追!有人偷小福星。」

這下好,原本就擁擠的道路一下子暴動,差點爆發出人海踩踏事件。

好在張嬰有經驗,他趴在項羽的肩膀上,一邊指揮他從空的小路左拐右轉,一邊讓他來到市場放著軍號的地方,然後他讓項羽吹響了大秦的軍號。

「嗚~~~~~~」

大秦人人服役,軍號一響,熱鬧的人海瞬間安靜了大半。

張嬰站在高台,高聲解釋了一下「沒有被拐走,都是誤會」,直到他嘴巴快喊干,人海浪潮才全部退去。

「呼~」張嬰一屁股蹲坐在旁邊凳子上,擦了把汗。

這時,一塊西瓜遞過來,冰了他臉頰一下,張嬰抬頭,恰好看見項羽低聲道:「對不起,剛剛是我衝動了!」

張嬰眼珠子一轉,立刻將西瓜掰成兩半,一半遞給項羽,一半則自己大口咬下,同時道:「烏兄,你我不分彼此,哈哈哈!吃。」

烏兄一怔,頓了頓,接過西瓜蹲下來開啃,啃到一半,他忽然低聲「嗯」了一聲。

張嬰笑了笑,沒看他也沒說完,繼續啃西瓜。

兩人全部吃完,便準備召喚如橋和項菀回家,沒想到剛剛走了幾步,就聽見有人在激動地喊著:

「小福星!小福星!你還真的在這裡啊!」

張嬰定睛一看,不遠處忽然跑來一道身影,竟是樊典那位滿臉絡腮鬍的姊丈,對方一路跑得鞋子都快掉了,高興地咧嘴笑道,「小福星,好消息啊小福星!成了,真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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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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