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胡以白從景闌殿走出時,感覺好像經歷了一場惡戰般疲憊。
雖然邱夜央已經把話說死,無論試劍大會結果如何,他拜入景闌殿都是板上釘釘,但他還是斗膽沒收下那塊玉牌。
畢竟『不收』和『收完又退回去』完全是兩種概念,如果是前者邱夜央只會覺得他不識抬舉,而後者就近似失信和侮辱了。
自負如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只會比現在更難收場。
等到久安居去見司無涯時,對方正在桌前斟茶,一見胡以白就笑:「剛剛去見邱掌教了呀。」
司無涯去年剛晉陞為掌教,所以身邊還沒有侍奉的弟子,此刻整個久安居內只有他們兩人。
見對方沒端著平日里的掌教架子,胡以白也就隨意起來,「是啊,龍遲予告訴您的?」
司無涯吹了一口水面展開的嫩葉,淡淡道:「他沒告訴我,是我看出來的。」然後饒有興緻的又欣賞了一眼此刻胡以白臉上的狀態,頗有些幸災樂禍道:「因為每個從景闌殿回來的弟子都是這副表情,喪字都快寫在臉上了。」
胡以白下意識屈指蹭了蹭鼻子,他有這麼明顯么?
然而更神的還在後頭。
司無涯抿了口茶,又道:「他還給你玉牌,要你搬去景闌殿了對吧。」
「……」胡以白一臉『您是不是跟蹤我去趴牆角』的表情。
司無涯放下茶杯嘆口氣:「看來我是晚了一步,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見他這麼說,胡以白不由得一愣,半晌才吶吶道:「您,也想收我為徒?」
司無涯:「怎麼,不可?」
胡以白終於把心底最大的疑惑問出來:「可我天資、悟性、劍術、體能,哪方面都無所長,鳳翎他不才是內門弟子中最出挑的么,您為何不選他而選我?」
這一天之內被連拋兩次橄欖枝,他都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倒霉。
司無涯見他還挺有自知之明,輕笑一聲:「我當然知道鳳翎是最出類拔萃的,雖然他因為身世這些年沒少被針對,但他的資質過人整個宗門都有所耳聞,此次試劍大會想選他肯定不再少數,我一個新掌教不方便跟老前輩爭。」
說到這,意味深長的看向胡以白:「而你就不同了,像你說的各項都奇差無比,說不定連一個掛你赤金牌的都沒有,哪成想,倒是我狗眼看人低,直接掛昆玉牌了。嘖,真想把你這氣運分給我些留著渡劫用。」
胡以白被司無涯調侃的一臉苦笑:「您就別挖苦我了,那玉牌我哪敢收。」
司無涯順著他的視線朝腰間看了眼,就看上面還掛著內門弟子的煉銀牌,頓時驚愕道:「你竟沒收?!」
大概是有些激動,茶桌都隨著他的動作搖晃了一下。
邱副宗主是何許人也,整個宗門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每次跟他意見相左時,就算你有說破天的理,最後也得乖乖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這宗內除了宗主他能給幾分薄面,估計是誰也不放在眼裡。
不過也無法,誰讓他是乾靈宗創立時那一派的元老,在宗內除了宗主就是他資歷最老。
而且在修真界結識的人脈甚廣,不少宗內的事務都要靠他去擴展打理。就算掌教聯合起來要彈劾罷免他,一時間都找不出能替代他的人選。
這也可以從另一方面窺出邱夜央的厲害之處,他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能力肯定是不少人都望塵莫及的。
可他著實沒想到,胡以白竟會拒絕邱夜央的示好。
除去此人的性情有些不好相與,能力和修為都是一等一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況且那麼睚眥必報的人,胡以白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敢拒絕他?
見司無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胡以白又把自己婉拒后,被邱副宗主強搶民男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這回連司無涯再看他的目光都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稀奇,他選胡以白不少成分是因為跟他投緣,覺得日後雕琢一番,說不定是塊美玉。
可邱夜央那趨之若鶩的門檻,居然還要這麼無恥逼弟子拜師,實在有些奇怪。
司無涯:「可你拒了他又有何用,等試劍大會結束,他不還是得叫你入住景闌殿。」
胡以白聽到這也是一臉悵然,不過繼而視線略過司無涯時,忽然眼睛一亮,趕忙斟茶雙手奉過去:「但您可以救我啊師父!」
「別別別!這我可擔不起。」
司無涯趕忙把他的茶推到一邊,完全把剛才要收胡以白為徒的話嚼吧嚼吧吃了:「我一個剛晉陞的小掌教,可不敢跟副宗主搶徒弟。」
說到這他有些玩味的看了胡以白一眼,「你就從了他又怎樣?他左右不過對你嚴厲些,又不能吃了你。」
胡以白長吁短嘆:「若能從剛才在景闌殿我就從了。」
回想當時之景,他現在還有些毛骨悚然。畢竟以邱夜央和他的實力差距,徒手殺十個他都不費吹灰之力。
其實他本意根本就沒想過要拜入哪位掌教門下,反正現在他有無上心法在手,就算自己修鍊也無不可。
何況他一個將近而立的人,也不太習慣再受人管束。
沒想到邱夜央非要強人所難。若是其他掌教也就罷了,這廝素來喜歡針對鳳翎,且當年就是他阻攔下鳳家飛往乾靈宗的求援信,也算間接導致鳳家被滅口的罪魁禍首之一,他若是拜入此人門下,要洗白的難度又更上一層樓。
司無涯也看出來,胡以白卻是打心底里不想拜邱夜央為師,這擰折不彎的性子倒是與他早年有幾分像。
心裡不禁又生出幾分惋惜,跟他如此投緣的弟子,就這麼要失之交臂了。
不過看在投緣的份上,司無涯冒著風險又給他指了條路:「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他雖是萬人之上,但也是一人之下。」
這話說的已經相當直白,再聽不懂就是傻子了,可……這個辦法幾乎無限趨近於沒有辦法。
胡以白在腦子裡短暫思索了實施的可能性,還是無從下手:「可宗主不是要閉關十年么,如今連一半都沒到,難道我要託夢讓他收我為徒?」
而且在原著里,宗主雲闊為人頗為古怪,雖不似邱夜央那般專橫獨斷,卻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脾性。
何況他從不收弟子為徒,就算僥倖他試劍大會前出關,自己貿然前去也是毫無勝算。
司無涯看他眉間凝重,表情一會變一個樣,跟平時上課那弔兒郎當的樣兒截然相反。
忽然覺得,興許這小子認真起來也不比鳳翎差。
不過有什麼用,如今只有宗主能跟邱夜央一決高下,自己也就能看個熱鬧了。
司無涯不知何時抽/出一把扇子,在耳畔一扇,細長眼微微上挑時別有一番風情,簡直比胡以白還像狐狸精幾分:「你以為宗主閉關十年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仔細看,其實他的眼睛遍布在宗內的每一處。」
*
「你們說這次空山派還會來嗎?去年那兩個弟子簡直不堪一擊,還自稱是掌門嫡傳弟子,就那兩下,一下就被大師兄掃下台!」
「愛來不來,反正玉離峰來就好。」
「你就知道想玉離峰的女修,到時上台見色亂心被人家一劍掃下去,看哪個掌教收你。」
「嗐,好像我不被掃下去就有掌教要我似的。」
……
這幾日寢房內都在談論即將開始籌備的試劍大會,每日不聊到宵禁都沒人住口。
陶心元本來無甚興趣,反正無論誰教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無聊。
可一想到之後鳳翎若是被選中,就要搬離此處,那自己不妨也早做打算,到時候選跟鳳翎一樣的掌教,兩人就能繼續住在一起了。
於是巴巴地跑去問正用劈開的竹條編製背簍的鳳翎:「你打算選哪位掌教呀,到時我跟你選一樣的!」
這口氣,好像掌教都是攤上的蘿蔔白菜,隨便他挑撿似的。
鳳翎從手邊拿起一根長竹條,順著底部的縫隙穿進去,聞聲頭也未抬:「不選。」
陶心元頓時驚訝了:「你劍術這麼厲害為什麼不選啊,到時候肯定好多掌教都想要你!你要是不選,機會就都被別人搶走了,簡直暴,那什麼天物嘛。
鳳翎:「不想選而已,不為何。」
陶心元:「啊可是……」
不等他再啰嗦,鳳翎已經把最後收口的地方處理好,用兩條從舊衣服上撕扯下來的棉布,系在背簍的上下兩端,做成一個簡易肩帶。
他背起來試了試手感,從儲物櫃里將採藥用的鏟子也放在裡面。
想到後日要跟師兄去萬葯谷採藥,不禁生出些許期待。
其實他方才說不想選也是迫於無奈,畢竟無論他拜入哪位掌教座下,最終還是要服從邱夜央的命令,而且冒著風險收下自己的掌教說不定也會受到牽連。
那他還不如索性就不選。
若真要毫無顧忌的讓他選,他心中倒是有一個想去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師兄他師承哪位掌教,若是能僥倖碰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