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聊了半天,眼看馬上要上早課了,結果一句有用的話都沒問出來。
胡夭說他雖是璇璣樓的信媒,卻跟上頭一直都是單線聯繫。
他們璇璣樓只是一個組織的代稱,就跟乾靈宗、龍升門之類的稱呼差不多,並不是現實中真存在一座名為『璇璣』的樓。
而且樓主一直都未曾露過面,上面向他傳遞消息,都是用千機紙鶴,紙鶴上被下了咒術,只要讀完上面的內容,就會立刻**殆盡,不會留有任何憑信和證據。
這也是為了保證『璇璣樓』絕對的安全。
說白了,胡夭只是奉命行事,上面讓他監視鳳翎的一舉一動,三天一傳信,他也只是照做而已。
至於上面要這麼做的動機,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說到這,擔心胡以白覺得他誠意不夠,胡夭又補了一句:「而且我覺得乾靈宗肯定不止我一個信媒,上次我傳閃蝶發現朝南苑那邊飛去了,說不定一直用千機紙鶴跟我傳信的,就是咱們宗內的人。」
胡以白:「南苑?」
那邊主要是音修院的弟子,不記得原著里誰跟璇璣樓樓主有聯繫啊?
胡以白一邊沉思一邊把玩著手裡的紫玉匣,手指摩挲著匣蓋中央的蓮花紋,不知觸碰了哪裡,匣蓋忽然咔噠一聲內陷下去,從中間一分為二,露出一叢毛茸茸的冰絲包裹著一塊通體赤紅的石頭,仔細看,能發現石頭中心有什麼在一閃一閃的發亮。
胡以白動作一頓。
龍遲予說這匣子是邱夜央要給鳳翎的,按理說他肯定不會給什麼好東西,可這個匣子看著確實不錯,做工精緻,匣底留了『機巧閣』的落款,聽胡夭說還是最稀有的女媧石,想必是價值不菲。
沒想到裡面就裝了一塊石頭?
旁邊的胡夭看到卻露出一臉駭然,看著這塊石頭喃喃道:「碧血石……」
胡以白看他這麼害怕,端著盒子也不由得謹慎起來:「什麼來頭?」
胡夭解釋道:「碧血石,在我們蝶族那也叫『血琥珀』。顧名思義就是用血凝成的琥珀石。只是這血比較特殊,是從太歲身上放出的,能將生命凝結在半死半生的狀態。有些人會把靈蟲或者靈植活著的時候放入模具中,用太歲血澆灌定型,製成碧血石帶在身上,來借用這些生靈的特性。比如我們鳳蝶的碧血石,就有障目之效。」
看著那塊石頭,胡夭不自覺的又往旁邊挪了一截。
他們蝶族見到這種碧血石,就跟看到同類乾屍是差不多的感覺。
「半生半死的狀態?」胡以白看著手裡的碧血石不解道:「那如果現在把石頭砸破,裡面的東西是死的還是活的?」
胡夭苦笑一聲:「打開那一瞬間,可能是死的也可能活的,但在裡面禁錮了這麼久,只靠太歲血維持著肉身不腐魂魄不散,一旦把石頭打碎,裡面的太歲血灑出來見風會立刻凝固,就算是活的也撐不過三息。」
就因為鳳蝶的障目之效,導致同族曾經遭到過大量捕殺,最後不少族人都投靠了璇璣樓,才得以穩定生息。
所以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會暴露璇璣樓的存在,一方面是背信棄義,另一方面還會連累不少蝶族同胞。
胡以白看著紫玉匣中的碧血石,大概是知曉了它的本質,此刻再看,頓時不覺得這裡閃閃發光的東西有多好看了。
只覺得血腥殘忍,將活生生的生靈凝固在血塊里,邱夜央把這種東西送給鳳翎是想幹什麼?
他思忖片刻,將匣里的碧血石拿了出來,用觀微探進碧血石內部,當他看清楚裡面凝固的東西后,手一抖,泛著血光的石頭噹啷一聲掉在腳下。
胡夭看他臉色不對,趕忙問道:「怎麼了?」
胡以白怔怔望著腳下的石頭,緩了片刻才俯身把石頭撿起來,問他:「除了靈蟲和靈植外,碧血石里還有沒有可能是其他東西?」
「其他東西?」胡夭想了一會,也沒想到,但看胡以白這反應就知道他剛才肯定看出了什麼,好奇道:「比如……」
沒想到下一瞬胡以白猛然起身,往前快走幾步,胡夭趕忙追上去:「以白你去哪啊?!」
胡以白腳步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把碧血石拿出來,將紫玉匣扔給他:「這件事算兩清了,不過從今以後你給璇璣樓傳什麼消息之前,要先告知我,我允許你傳你才能傳。另外讓你的侍靈蟲去盯著景闌殿,一日一傳信,事無巨細,子時之前我要收到消息。你的酬勞,我會按璇璣樓三倍給你,但你要給我耍花樣……」
他側頭看向後者,「就等著被璇璣樓、邱夜央和青丘一起追殺吧。」
*
入秋後,山上的靈草都漸漸枯萎,雲闊特意在玄冥殿後院的蘋果樹下埋了一塊暖玉,整個院子都被春意籠罩。
在一片秋色中綠意盎然,像是隔絕世外的小世界。
經常有不少靈獸翻牆跑進來偷吃院子里嫩綠的靈草。
雲闊坐在一塊雨花巨石上闔著眼,一隻雲獸幼崽從母親的肚子下跑過來,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腿,哼唧哼唧的叫著要摸頭。
雲闊抬手正要摸,忽然小雲獸一激靈,彷彿注意到什麼危險,立刻掉頭跑開了。
雲闊懸在半空的手一頓,緩緩又放下。
身後一陣草葉翻動的沙沙聲,在他身後停住。
「弟子參見宗主。」
雲闊慢慢睜開眼,看著站在面前的胡以白,並未發聲,似乎是等他先開口。
胡以白把那塊碧血石呈給他看:「宗主,這是副宗主送給鳳翎的東西。」
雲闊視線在他手裡那塊石頭上淡淡瞥了眼,隨後相當後知後覺的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似乎再說:給白鳳的東西為何要拿給我?
胡以白:「……」
不得不說,聰明人裝起傻來真是比笨蛋裝聰明還要氣人。
而且雲闊看了他一眼后,眼神就一直滴溜溜的往他身後的那隻小雲獸上瞅。
那一雙眼睛,恨不得直接長在小崽兒身上。
小雲獸往上一跳,他的視線也跟著上下一動。小雲獸把鼻子貼在地上嗅,他的眼睛貼著下眼瞼從左滑到右。
還從未見他看其他東西時,有過這麼專註的時候。
胡以白:「宗主……」
小雲獸在打滾。
胡以白:「我說……」
小雲獸去喝水。
胡以白面無表情的轉身,一把揪起小雲獸崽兒抱在懷裡,然後直接席地而坐在了雲闊對面。
胡以白:「現在您能好好聽弟子說話了么。」
雲闊收回視線,大言不慚:「我不看你,不代表我就沒再聽。」
胡以白也沒反駁他,又攤開掌心裡那塊碧血石。
方才他用觀微看到這太歲血中凝著一顆赤紅的眼睛,它還保持著生前的活性,會隨著周圍的景物緩緩轉動,宛如一簇不滅的火焰,摸著石頭就能感受到裡面灼熱的溫度。
而且瞳孔有三個,呈倒三角排布在眼中央,符合鳳族眼睛的特徵。
加上火焰,不難想到這是一隻火鳳的眼睛。
邱夜央拿一隻火鳳的眼睛送給鳳翎,這顆眼睛的主人除了鳳侍天,他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把鳳翎父親的眼睛挖出來製成碧血石送給他,這目的已經不言而喻了。
當真是其心可誅。
尤其是他送東西的時機,偏偏在宗主剛收鳳翎為徒后,這就不單單是為難鳳翎,更是間接的在向雲闊示威。
若是以前邱夜央就算再狂妄,面上還是會裝得畢恭畢敬,這次居然公然挑釁雲闊,背後的暗示實在令人深思。
雲闊看胡以白半晌也不從地上起來,而且還『挾持』著小雲獸,他無奈的捏了捏眉心,忽然道:「白狐,你想讓我做什麼。」
胡以白抬起手裡的碧血石:「邱夜央都已經把戰帖送到您眼前了,您還要裝看不見么?」
雲闊:「看見就非要有作為么,他若是真能取代我,那我自然該向有能之士讓位,就像花開花落雲捲雲舒,新陳交替罷了。」
胡以白沒想到他佛繫到這種地步,人家都把屎拉到家門口了,他還能美滋滋的當有機肥用。
他點點頭:「好,您境界高遠不在乎宗主之位,可您徒弟被人這麼欺負,您就不管一管?」
聽他這麼說,雲闊一愣,一雙眼緩緩睜開,像是聽到什麼新奇事一樣看著胡以白:「我管?為何?」
「……」胡以白:「鳳翎您昨天剛收的。」
不會睡一晚上覺就忘了吧?
雲闊垂下頭看著腳邊新長出來的靈草嫩芽,像是大人在跟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一遍遍講道理似的,頗為無奈:「我說過,白鳳是玄冥殿的弟子,不是我的徒弟。再說你覺得我收白鳳是為何?」
不等胡以白開口,他便望著不遠處的長廊道:「那是白鳳昨天掃的。」
又看了眼身後枝丫繁茂的小樹:「這是白鳳今早修剪的。」
然後又轉向靈獸的水盆道:「那也是白鳳從山下的靈泉挑回來的。」
胡以白:「……所以您的意思是,之所以收鳳翎為徒,就是因為玄冥殿缺打掃的人手?」
在雲闊一臉『差不多是這樣』的目光中,胡以白仰天一望,感覺自己當年在學校,面對最差的學生時都沒有現在無可奈何。
胡以白深深的看了雲闊一眼:「這個理由您跟甚玄師兄說,估計他都不帶信的。您可以不回答我,但我現在在跟您談正經事,請您不要蒙我。」
而且就算要蒙,也別蒙得這麼沒有技術含量。
大概胡以白實在磨得太久,雲闊終於端正了一點態度,淡淡道:「白狐,觀棋不語真君子,有時知道的不一定要說出來。我之所以收白鳳,也是因為他更懂這個道理。」
胡以白:「觀棋不語,那也得分是誰在棋局裡。」
他摸了一把手裡的小雲獸:「如果今日是這隻小雲獸在局裡,弟子就不信您還能置身事外。」
小雲獸:「咪~」
雲闊:「……」
胡以白把懷裡的小幼崽放走,看著不為所動的雲闊嘆口氣:「宗主,您要不要採取措施對付邱夜央還是要不要袒護鳳翎,這都是您自己的事,弟子無權干涉也不敢幹涉,今日來只是提個醒罷了。那弟子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他對上雲闊的眼睛道:「您是白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