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集屍者

集屍者：在災難來臨之時，在病魔蔓延之際，感受到來自天空與汪洋的壓迫，人類的生命便顯得尤其低賤與脆弱，像路邊雜草、像一顆顆微不足道的塵埃那般卑微和渺小。親眼所見，那些屍體就橫亘在潮濕的街道與巷子，橫七豎八的交疊，裹滿了蠅蟲與凝固的血液，它們像死去的野狗那樣散布，也將像野狗一樣被蛆蟲吞噬、消化，肉體與骨頭一點點沉陷下去。隨處可見一具具不分老幼的、高度腐敗的或者受創的屍體。這很可怕，但是在另一些人眼裡，這些無人認領的屍體，反倒極有可能擁有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例如：可以在平民的屍體上搜刮出少量的金子與較為值錢的首飾，可以在死去的騎士身上獲得價值不菲的盔甲與利劍，甚至是他們那尚且新鮮的肉……在必要時刻，也能起到延續生命的作用。這類通常由竊賊與強盜組成的團體，被稱之為搜屍者，其中除了竊賊與強盜外，往往還包含有拾荒的流浪漢、絕望的倖存者、有怪癖的旅人、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狂人等。他們從死人身上搜尋有用的物品，其行徑為人們所不恥，因此受到排擠與驅趕，而除了這些可恥的搜屍者外，還有一位因四處搜尋屍體而廣為人知的狂人，他的種種怪異行為，甚至比搜屍者還要令人憎惡和膽寒。這位狂人在惡兆爆發期間，一直在到處搜羅可用的屍體，他隨身攜帶一把截肢用的鋸子，將屍體有用的部位進行切割，以此收集大量的人體器官，這被認為是對死者的褻瀆，同時也極度瘋狂和殘忍，時常令人不安與惶恐，是以集屍者的名號不脛而走。集屍者與食蟲者，以及蒙德利安.霍免，被認為是惡兆時期最為臭名昭著的三人，他們的所作所為驚悚異常，讓人無比厭惡，甚至一度被當作惡魔對待。集屍者最典型的特徵，是他時常會背負一個鐵制的簍子，然後將收集到的肢體堆積在鐵簍里，有時那簍子里的殘肢與器官已經堆積的如小山一般大小，集屍者卻還能有力氣艱難前行。關於集屍體的身份，有人傳言他是一位瘋狂的老人，臟污的鬍鬚垂到了胸前，頭髮因長久未梳洗而糾結成團，長滿了虱子，沾滿了凝血與塵埃。也有人說，集屍者是一位騎士，因戰敗而癲狂，身上常年穿著殘破不堪的鎧甲，且折斷了一條手臂，瞎了一隻眼睛，連同嘴裡的牙齒都全部腐爛，整個人披頭散髮。還有人說，集屍者是一位瘋狂的醫生，不惜背負罵名，為了開展一場不可思議的實驗而收集屍體，因為這些器官是實驗所必備的材料。無數關於集屍者的傳說在落難人群中流傳，但最終真正見過他真實面目的人卻寥寥無幾，集屍者總是出沒在最危險的地區，在幾座受災嚴重的城市間遊盪，他收集那些尚且鮮活的殘肢，並對發生畸變而嚴重畸形的病態屍體格外感興趣。沒人知道集屍者收集這些殘肢與人體器官究竟是為了做什麼，人們只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可理喻，令人嫌惡，好在他並不會對活人動手，只對各種各樣的死人感興趣。在破敗的城鎮里，集屍者撫摸著死者冰冷蒼白的手臂與腳踝，俯身上前緊貼著那顆暴露在空氣中的、不再跳動的心臟，只有他敢於與那一具具屍體親密接觸，只有他敢於登上屍山。他在收集人體器官的同時，也在嘗試傾聽並學習死者的語言，那是亡靈之語，訴說著死者生前的種種，他會充分利用這些肢體，將它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化，這也是集屍者對他們表示尊敬的唯一的方式。……惡兆時期，造就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人，造就了多種多樣的人性，在那個年代，任何不可思議之事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但並不會有人為之期待，因為所發生的事，往往是朝著更為凄慘可怖的方向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