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主
溫德爾真的不想傷害自己的父親。
其實如果未來還有很多機會讓父親清醒過來。
但是眼下父親是真的想置自己於死地。
父親朝著溫德爾撲來，臉極其猙獰。
溫德爾起跑，用盡全身力氣把父親撞倒在地！他把自己的四肢死死壓在父親強壯的四肢上。
「父親，我真的不想傷害你！」溫德爾懇切地說，「快收手！」
父親翻身起來就要把溫德爾甩下去！
溫德爾扣住了玻璃塊的邊沿，整個身體扒在上面。
父親開始後退，躲在一塊玻璃上，並不打算多說。
深藍色的穹頂一陣顫動，落石雨點般地砸下來。
「這砸一下不得死！」溫德爾閃身躲過幾下，朝著父親的方向跳躍。
「總不會自己砸自己吧。」溫德爾想。於是他跳到父親身邊死死地抱住父親，那些如雨一般的落石最終都沒能傷到他。
「溫德爾！別貼著我！快滾！」父親彎腰，把溫德爾置於流金的正上方。
溫德爾死死抱著父親:「快冷靜下來，父親！規律之神是騙你的！我們趕緊離開這，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說話！」
父親用兩隻大手掐住溫德爾的脖子，把他從身上拽開。
薄繭磨得溫德爾生疼，窒息感很快傳來。
溫德爾在心底嘆了口氣。
他將短刀刺入父親的腿。
父親疼得跪了下去，但是他依舊狠狠地卡著溫德爾的脖子。
溫德爾的眼裡劃過絕望。
「你就......沒有當......我是你的孩子過......」
父親的嘴角露出一絲勝利在望的笑容，眼裡滿是光輝，直直把溫德爾按到地上！
然後，父親癱軟下來，正面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身下瘋狂湧出，染紅了玻璃磚。
溫德爾仰著頭，從那具身體底下掙脫出來，神情恍惚。
流金停止了流動。
溫德爾搖搖晃晃地走向那個巨大的時鐘。
鐘面上的黑色指針開始轉動，不斷加速，溫德爾迷惘地看著旋轉的黑影，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去。
在指針的旋轉形成一個黑色的面時，鐘面隆隆作響，豎直墜落，將底下那些黃金塊撞得巨響。
而鐘面背後，若隱若現的光芒中彷彿有一處暗室。
溫德爾跌跌撞撞地走進去，倒在地上。
他感覺全身在顫抖，儘管他能感受到他的外表是平靜的。四肢和軀幹都麻了，他費勁力氣想要抬手，卻失敗了。
耳畔響起許多聲音。
閉著眼睛，眼前卻還是出現萬千紛飛的場面，綠色的漿料、混沌的光影、暗處的形狀。
眼前有海浪飛來，溫德爾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臉被拍擊。
這是一個有觸覺的夢。
呼吸放淺了很多，彷彿隨時就會斷掉。周身傳來許多怪異的感覺。
耳畔那些極致的嘈雜中，終於出現了幾句較清晰的聲音。
「真理不如星空。」
「美人不如芳春。」
「死亡不如新生。」
溫德爾徹底失去意識。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感覺自己腦子特別痛，一種抽空的感覺從背部蔓延到頭顱。
直到看見眼前的一切。
這是一個巨大的密室，頂部是淺藍色的光芒，照出了室內的深藍。
四面牆上的柜子分門別類地保存著許多珍貴的展卷材料，
光是魔鬼的皮就塞滿了一整個大隔間。還有惡龍的皮膚、生長在紫海深處的風乾扁平魚類、看起來經年的骷髏、傳說中神秘的藥材......
還有許多溫德爾聞所未聞的材料，陳列其中，閃爍著光輝。
黃金哪比得上這些。
溫德爾笑著虛撫那些柜子的玻璃面，玻璃有些渾濁，讓這些物件都籠罩上一絲神異的色彩。
這些才是祖先們真正的財富。
至於所謂的規律之神復活——獻祭失敗了，溫德爾活得好好的。
溫德爾打算暫且先擱置這件事情。畢竟，那所謂的神是否復活，與自己又有何關係？
一個會用他人性命作為代價換自己生存的神，有什麼崇敬的意義？
眼前的這些財富中央，鋪著絨布的圓桌上，安放著一本家族史。
溫德爾走上前翻了翻。
五十年前，展卷仍舊興盛。在那百年中，華茲華斯人才輩出，天賦極高。他們積極為展卷事業做努力，擁有了各種珍稀的材料，發明了各種展捲圖案。
國王被展卷殺死的刺殺案后，梅斐特王國禁止展卷使用。家族事業因此一落千丈，成員為了躲避追捕紛紛離開土生土長的澤凡尼地區，散落在世界各處，只有每年一次宴會尚能見面。
那些曾經積累下來的財富，都被層層封在了這裡。
而此刻溫德爾已經通過了重重費解的問題，來到了此地。
溫德爾笑著張開雙臂，向著穹頂上那束藍色光芒。
溫德爾可以用這些東西做很多事情。此時他已經有了一個初步設想。
但現在要怎麼出去呢？
溫德爾徘徊，直至走到穹頂正下方，沐浴在深淺交錯的藍色光芒中。
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動。
家族史被一陣不知哪裡來的風吹過，翻到了一面空白。黃色的紙張厚實有力，一看就知道是華茲華斯特地製作的。
紙頁上出現一個藍色的手印。
溫德爾心領神會，將自己的右手按了上去。
穹頂之上藍色的光輝突然迸發，光芒流動璀璨。
溫德爾的眼前一片潔白。
視線恢復時，他已經來到華茲華斯城堡的院內。身後就是大廳。
陽光正好，院子里的樹不是黃色的，而是鬱鬱蔥蔥，青翠欲滴。
溫德爾心中已經知曉通往剛剛那個藍色密室的道路，以後還能常去。
而溫德爾認識到了什麼。
儀式簡潔而神聖。
他現在是華茲華斯家主了。
這算是實在沒人了，不得不上？
溫德爾一個人豎起一面家族的大旗，成為家主也是唯一的家庭成員。
但以後，可以將華茲華斯的家徽別在胸前了。華茲華斯並沒有消亡。
回頭看大廳，什麼宴會場所或是浮雕牆都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空蕩蕩的舞會場所。
溫德爾拿起懷中魔鬼的皮，輕輕拂拭了大廳的門上，一枚落滿灰塵的獅頭鳥翅魚鱗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