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雲先生

第6章 雲先生

「咖啡或茶?」「昏...紅茶謝謝。」

浸潤著茶葉的紅茶升騰熱氣,微微打濕埃里克的臉頰,他沉默地觀察對面相談甚歡的兩人,將目光重點放在那被稱為「雲先生」的男子身上,細細打量,「看上去確實是很普通的人,臉色有些蒼白,嗯...結合煌剛才說的他施展的奇異能力,以體力為代價使用言靈嗎?等等,他的右手小拇指。」他使個眼色,示意煌也注意。察覺到埃里克的目光,臉色不太好的「雲先生」將頭轉過來,嘴角微含笑意,「二位大概是一頭霧水,不急,我會把你們想知道的都說一下。」他換了一個更隨和的姿勢,將一條腿輕輕搭在另一條上,就這樣等待著對方的發問。

埃里克二人對視一眼,將各自的大致想法瞭然於胸。煌率先開口提問了最緊迫的問題:「請問您幫助我們的目的是什麼?」「呵呵,」目光溫和地摩挲小指斷面,緩緩開口:「這次,一半原因是我想救出我的這位朋友,將他從整個事件中摘出來,相信你們也能看出,猛鬼眾已經不再是曾經那條令人望而生畏的大蛇,它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在揮灑僅剩的籌碼,順便在通往懸崖的道路上狂踩油門。所有還對它有幻想的人,只會一同墜毀」在提到猛鬼眾時,雲先生吹開茶水表面的零碎茶葉,臉上閃過一抹嫌棄神色。「那您的這位朋友是?」「櫻井武弘,因為我父親曾參加過猛鬼眾,所以,在一些事情后,他們找上了我,對我的母親和妹妹做了一些問候。呵,也運算元承父業。」還未脫去稚澀的少年嘴角微勾溫婉一笑,眉眼間卻不見笑意,隨後又站起身,向埃里克二人欠身鞠躬,「襲擊二位屬實並非本意,懇請您原諒。」

「櫻井先生,你先坐。」一直沒有開口的埃里克下壓手掌,將視線投向臉色逐漸好轉的雲先生:「雲先生,恕我冒昧,您的手指?」「它牽扯著一個人,這個人牽扯我救你們的原因。」又抿了口紅茶,他開口訴說:「我從小,大概是有個...哥哥,」聲音略微遲疑,帶上些許歉意「真的記不清很多事了,說他是哥哥,因為他當時,確實在一直很努力地保護我,比如在孤兒院門外的那條想把我當成聖誕節大餐的惡狗面前,他背對著我將我護在身後。當然啦,美中不足就是手指還是被咬掉了,所以我也偶然貪心幻想一下,他當時力氣再大一點什麼的。」談起往事,雲先生的臉色更柔和了,眼睛中閃爍著似水的追憶。

「您對以前的事記得不很清楚了是嗎?」埃里克敏銳地抓住一絲奇異的線索,「對,我的記憶不知為何支離破碎,呵,像天婦羅的油渣一樣細碎。」在見到旁人依然專心致志地盯著自己,絲毫沒有笑意,他用手指揩下上唇,繼續描述:「我童年的記憶還算正常,但在我那哥哥從野狗口中救下我的那晚開始,腦海中的許多事便開始崩壞了。我時常會回憶起那晚在圍孤兒院的火盆旁和其他人烤火,聖誕節吶當時,有西瓜皮先生的二手漫畫可以看,有銅鑼燒。這些是大家用零花錢買的,阿姨們也幫了很多忙,她們還為我們讀了安徒生的童話。但下一秒就會...嗷,等等。」聲音戛然而止,他拍拍櫻井的肩膀,笑著說道:「莫西莫西,武弘在嗎?」「不在。」武弘將頭別了過去,面色平淡略帶嫌棄,「哇,被嫌棄了。」臉上笑容不改,雲先生起身走向一旁貼著各色貼紙的矮小冰箱,取出一袋餅狀零食進了廚房,「精彩馬上回來。」

客廳又陷入沉默。

「咳,呃,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會開一些比較輕浮的玩笑...二位,之前的事,你們...」櫻井忍耐不住率先開口了,「櫻井。」埃里克的聲音沉穩而嚴肅,「是。」「我們能信任你,對吧。」「可,可以。」「那麼,一筆勾銷。」話音落下,埃里克身體后靠,輕鬆淡然地與櫻井武弘對視。在又一次尷尬的沉默中,櫻井落荒而逃:「雲先生,怎麼那麼長時間!」

「呼~」客廳只剩二人後,埃里克一口氣喝完杯中剩餘紅茶,稍有些不顧形象地揉按著眉間。煌面帶興奮地捅捅他的腰:「你以前不是最怕和這種半生不熟的人說話嗎,今天很勇哦。」「所以才會那麼疲憊啊,每一句話都要在腦子快快思索一下,時刻害怕自己的發言不當留下的印象不好。當正經人真累啊。」「噫,頭上出恁多汗。這房間也是奇怪,外面是夏天,屋裡點著壁爐卻又很舒服」煌抬手扯住男孩短袖的圓領,擦去其額頭上一層細汗,露出起伏而結實的小腹,埃里克臉上頓時染上紅暈,將衣服下拉的同時小聲開口:「那個,就是櫻井...哎哎哎好了汗擦乾淨了別扯了。櫻井的事,你覺得?」「得到他家裡地址什麼的以後,再找和學校聯絡的時機,省的最後他們調查都沒地方下手。最後,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那麼就像你說的,就此揭過。」埃里克眨眨眼睛,煌眉頭挑了下,「怎麼,你當時說的就此揭過沒這意思?」「有是有,但被那麼容易看破...」「呵呵,我可是從小一直把你吃得死死的。」埃里克扶了下額頭,童年時他和煌的關係確實好的沒話說,雖然記不太清,但被吃的這麼死的傳統還真是源遠流長。

「兩位大概餓著肚子很長時間了吧」笑眯眯的櫻井二人將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銅鑼燒放在客廳橡木的圓桌上。「嘖嘖,一大盤銅鑼燒確實是講故事的好助手,那天聖誕夜也是這樣一盤,不過分量更小些。很奇怪啊,那段記憶中的下一秒,也是『野狗事件』前,我就穿著厚厚的衣服,在一個出乎意料的地方,」雲先生與櫻井相視一笑,「我在雲上飛著。」

夜晚,輕靈的氣流愉悅地歡鳴,它托起兩名同樣暢快的少年,在雲朵間滑行。一名少年瞳中裝著皎星示月,眼白則是萬里長空;另一名則伸手攪動一小片彩雲,留戀於其溫柔與隨性,雲們喜歡他的活潑,將他看作同族,從此以後,他也便叫做雲。最後,一支碗豆藤將兩人接下,落在孤兒院外。

在雲先生夢囈一般的描述過後,埃里克二人腦海中出現這樣的畫面,隨即冒出念頭:「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瘋了,那就是我瘋了。」原因無他,這樣的事顯然連言靈都無法辦到,他們至今遇到的,知道的言靈有的威力強大,有的詭異恐怖,但從沒有這樣的···「夢幻」。「從此以後,雲這種東西成了我的愛好,成了我的名字,也就是單名一個雲字。那天武弘和我看到了同一片好雲,成了朋友,嗯,這段之後講。那一天對我可真是重要,如果之後沒有那隻小野狗,或許稱得上是完美,哦對了,還應當沒有之後支離破碎的記憶。我的記憶,也是在那天後開始奇怪起來,吃飯會接著起床,睡覺會接著寫作業,一切的一切,直到前幾年才開始好轉。」「那請問,這跟您救我們到底有什麼關係?」「那個叫繪梨衣的女孩的屍體,你見過的吧。」在雲先生飽含深意的目光下,埃里克頓時汗毛炸起——他大意了,他極有可能仍處在危險之中,眼前這人動機並不簡單!他和煌在同一時間擺出準備戰鬥的姿態。「別急。」為對面的少年再次斟上一杯紅茶后,雲先生不僅不慢地吐露著自己的想法:「這間屋子和我的言靈···嗯,那些猛鬼眾也是這麼叫,在我的記憶中都是無根之萍,我找不到任何關於他們的信息,唯一確定的一點就是,他們都與我的那位哥哥有關,呵,他是何時離開我,我連這也忘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浮起「那幫猛鬼眾餘孽盜出那具屍體時,我就在附近,明明只是遠遠看了一眼,我就有了莫名的熟悉感。我相信那女孩的屍體上,絕對有我想要的。後來在調查他們底細的過程中,我了解了他們的現狀,他們的往事,他們依然殘留了一些曾經的底蘊,光憑我難以對付。」說完良久,他向埃里克伸出了手:「所以,一具屍體,一段回憶,你,意下如何?」「一份合作,一個保護。」埃里克也伸出手,帶著老繭的大手與白皙修長的手握在一起,二人相視一笑:「成交。」

「叮叮叮」牆壁上的壁鍾彈出黃銅的小鳥,「武弘,六點到時間了。」「好嘞。」煌有些疑惑地看著二人:「請問這是?」「傍晚保留項目,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雲先生整整自己新換上的印著紫色風格機甲的襯衫,露出神秘的笑容。

又是勾勒出那道光門,雲先生捏捏眼角,第一個跨了出去,一陣微微的眩暈過後,睜眼。

睜眼,便是霞光微臨,那是雲光;之後,是流火的長河——那是雲。

夕陽照著天上的雲,夕陽照著地上的雲,他臉上帶著微醺的笑容,彷彿要融化其中。

「雲者,形散而神聚,乃大寫意。」彷彿吐出一縷清新的酒氣,他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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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失敗后,希望墓上有朵雛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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