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個普通的打工者

2015年，4月，深圳的天氣開始熱起來了，那些坐在辦公室上班的人已經打開了空調，享受著夏日獨有的清涼，或是開會，或是敲擊著電腦寫方案，或是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或是做著其他在辦公室可以做的事情。

此時，方耀祖應該待在有空調的辦公室里，跟大多數的人一樣，開開會，寫寫文件等，過得比較輕鬆舒適。

然而，命運卻跟方耀祖開了一個玩笑，就在上個星期，他工作的那間公司突然倒閉了，莫名其妙的，一點預兆的沒有。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方耀祖根本來不及為自己找好下一份工作，就被告知公司已經破產，不用來上班了，連工資都沒有發。

公司有些人組織在一起，準備去申請勞動仲裁，但結果卻是不了了之。

一方面是大家的積極性不高，大部分人著急找下一份工作，另一方面是這個問題確實挺難解決的，老闆都已經消失了，根本找不到人影，公司賬上沒有一分錢。

當發現公司確實已經無力回天，而自己也無法追回公司拖欠的兩個月的工資后，方耀祖重新踏上尋找工作的征途，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覺得自己回到了剛畢業的時候，身上一無所有，有的只是一腔熱血。不對，現在的他已經一腔熱血都沒有了。

已過而立之年的方耀祖，按道理應該成家立業了，但現在的他，別說是成家立業，想在深圳這個城市生存下去都成問題，每天醒來還要考慮吃飯的問題，勉強租了一個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成就了。

畢業之後，方耀祖好像一直沒有穩定過，做得最久的一份工作，剛好是兩年的時間，短的連一個月都不到。

並不是方耀祖不想踏踏實實地留在一個地方工作，實在是命運的捉弄，每次他想好好做一番事業的時候，總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逼著他重新開啟下一段旅程。

工作快十年了，哪怕是再失敗，也會有一點點積蓄的，不至於在深圳混到這麼慘的地步，連吃飯都成為問題。

方耀祖確實是存了一些錢，但不幸的是遇到了一個感情騙子。本以為是找到了一個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但最終卻是人財兩空，近十年的奮鬥，成了一個笑話，一場苦情劇。

這所有的一切，方耀祖一直不敢跟家裡說，因為他一直都是家裡的驕傲，他承擔著家裡光宗耀祖的責任。

十多年前，當方耀祖以優異的成績考進大學的事情，就註定著他的肩上承擔著家裡，甚至是村裡的希望。

方耀祖生活在一個偏僻的小鄉鎮，那裡生活落後，交通不便，而他所在的那個村，正好是全鎮最貧窮的村子。

從這個村子有史以來，村裡人大部分都埋頭在黃土地里，揮動著出頭，灑著汗水，老老實實地生活著。直到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進了這個村子，一些年輕人才匆匆忙忙收拾好行囊，追趕這股春風。

怎奈，村裡人實在是太過於淳樸，根本沒能力應對複雜的社會環境，只能在最底層摸爬滾打，擠出一絲絲生存的空間。

第一批走出去的人，看到世界的繁華，也明白了讀書的重要性，所以一個個主動把自己孩子送到鎮上讀書，方耀祖就是其中一個小孩。

然而，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在這樣落後的地方，為了讀書還要克服很多的困難，最終堅持下來的人很少，能夠讀完初中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方耀祖那一批孩子，

只有他上了高中，最後通過自己的努力，還考上了大學。

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當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方耀祖家裡大擺筵席，把十里八鄉的親戚朋友都請了過來，告訴大家，方家終於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這件事情一直影響了村裡十幾年，直到現在，很多人教育孩子的時候，還會拿方耀祖來做例子。

方耀祖還記得自己離開家裡去上學的那一天，村裡的老少爺們在村口把自己送上車的場景，那眼神中帶著的期盼，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這是一份榮耀，同時也是一份無形的壓力。

上車的那一刻，父親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拿著兩個雞蛋，塞進方耀祖的口袋裡，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但那一刻，那兩個雞蛋卻比千言萬語還要重。

帶著全家人，全村人的希望，方耀祖在大學不敢有所懈怠，除了出去兼職賺點生活費，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讀書這件事情上，那些遊戲，戀愛，聚會等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方耀祖在大學表現挺不錯的，每年都能拿到獎學金，根本不用家裡擔心學費的事情，這也是他一直自豪的事情。

方耀祖本以為生活就應該是這樣，在自己的努力下，未來會變得越來越好，然而，現實並非如此，在學習上的尖子，到了社會上，混得並不是很好，並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樣一飛衝天，而是成為萬千打工者當中的一個。

唯一值得稱道的，那就是方耀祖的工作稍微體面一點，幾乎都是坐辦公室的，這對於村裡那些糙爺們來說，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機會走進辦公室，他們工作的地方永遠都是在戶外，在烈日中，在寒風下。

村裡那些在深圳打工的人，每當遇到什麼事情，都喜歡問一下方耀祖的意見，有剛到深圳打工的，也會先拜訪一下他，感覺他好像就是指路的明燈一樣，只要是經過他的指點，就一定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向。

但是，方耀祖從來不敢把村裡人帶回自己家裡，因為住的地方確實有點寒磣，這些年他住過公司宿舍，跟人合租過，也自己租過單間，都不是很體面的房子。

方耀祖大部分的錢都存了起來，想將來在深圳這個地方買個房子，無奈的是深圳的房價一直讓他高攀不起，最後他只能把目標定在家鄉的小縣城，希望有一天能在縣城安家，這樣也算是有出息了。

每次村裡人來拜訪方耀祖的時候，他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絲絲的苦澀。為了顯示自己的熱情好客，證明自己過得還不錯，每一次的拜訪他都會認真接待，帶著大家去高檔的餐廳吃飯。

回來之後，方耀祖就要吃很長一段時間的白飯鹹菜，才能花掉的錢省回來。所以，他是很不希望村裡的人來拜訪自己的，只要村裡人不來，他就可以省下一筆錢。

再仔細說說方耀祖這個人，一米七三的身高，能長這麼高，還是靠家裡省吃儉用，把好吃的，有營養的都留給了他。

在深圳這個城市，這隻能算是非常普通的身高，但是在村子里，方耀祖就顯得非常高了，村裡那些大老爺們，身高普遍都是一米六五左右，還有很多是一米六五以下的。

方耀祖長得白白凈凈的，平常喜歡理一個寸頭，顯得很精神。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天庭飽滿，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嘴唇厚實，國字臉。看起來就是一個老實人。村裡人都說他這個長相很有福氣，文武兼具，將來一定能夠出將入相。

方耀祖聽到村裡人的形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心裡很清楚，就自己這副容貌，在社會上根本沒有競爭力，就不是那種能夠靠顏值吃飯的人。

曾經在一個培訓公司上班的時候，有一個擅長看面相的講師跟方耀祖說過，他這個人目帶凶光很容易招惹是非，讓他配一副眼鏡，遮住他目光中的凶氣，他相信了，從此一直都戴著眼鏡，看起來確實是收斂了很多，但卻更顯得怪異了，有點不倫不類的，導致他一直沒有什麼女人緣。好不容易談了兩次戀愛，都是以失敗告終的，最後還被女人騙得傾家蕩產。

外在方面，方耀祖確實沒有優勢，沒當過小鮮肉，現在也不是中年帥哥，只能算是勉強達到了國人平均的標準。

但是，內在方面，方耀祖還是有一些魅力的，這麼多年來，學了很多東西。音樂，舞蹈，運動，各方面都有所涉獵，文化水平還算可以，待人接物方面也挺有涵養的。可惜，現在的女孩子都不太重視這個，他只能自己一個人孤芳自賞了。

經歷過生活無數次打磨的方耀祖，這次，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又遇到了失業這個事情，自己的權利是沒有辦法通過正常的渠道維護了，現在只能儘快找到一份工作，度過這青黃不接的艱難時期。

這些天，方耀祖投了很多的簡歷，每天都會出去面試幾次，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並不是因為他挑剔，而是世道確實太難了，不是前景受限，就是待遇太差，稍微有點合適的，他的資歷還不夠，或許不應該說是資歷，簡歷上，他沒有一份工作是做了很長時間的，並不足以讓他在業內取得一定的成就。

後來，方耀祖學乖了，他把簡歷稍微修改了一下，把經歷的工作減少，把每一份工作的時間拉長，看起來效果好像不錯，通知他面試的公司質量瞬間就提高了。

今天，方耀祖有一個重要的面試要參加，對方在網上寫的待遇非常高，所以他特別重視，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按照家裡人的習俗，出發之前，方耀祖好好地禱告了一番，祈求天地神靈保佑他能夠拿下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