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刀劍爭鋒（一）

石雷點頭道：「那本座便以風雷雙刀會你手中的寶劍。」

周止水回身打開劍匣，抽劍出鞘，只聽得一聲清鳴，劍身聚起一道寒光。韓雲騰、尤德凱等人都「噫」了一聲，暗贊七虹劍果然是天下名劍，鋒銳異常。周止水心中傲氣，卻不露聲色道：「這柄七虹劍跟隨我二十年，取自東海烏鐵，淬鍊七遍而成，可反射七色日光，故得此名。」

石雷道：「果然是一把好劍，我這兩口刀喚作暴風、驚雷，是匈奴世代相傳的寶刀，採用流星玄鐵煉製六十四天所成，二十四歲時先師傳於我，算起來也有十九年了。你年長於我，先出招吧！」

周止水心想，石雷也忒自大了些，七虹劍下，豈容你全身而退？他微微點頭，忽然白光一閃，劍尖已指向石雷咽喉。眾人都是一驚，不料周止水出手便是殺招。只聽到「鐺、鐺」的兩聲，原來暴風刀已將劍尖撥出，卻不知周止水何時繞到石雷身後，驚雷刀又擋住一劍。周止水既得先手，怎肯善罷甘休，劍氣順勢縱橫，將石雷牢牢困在中間，刀劍相交之聲不絕於耳，刺眼的火星四濺，不多時已拆過四五十招。

夏華見周止水出招之迅捷，相比颯風虎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颯風虎雙鉤古怪，行如鬼魅，周止水身形頗具神意，盡顯大家風範。石雷雖被困中間，卻毫不慌亂，風雷雙刀劈撥擋掃、舞動翻飛，卻也不落下風。

此時石雷大約已摸清了這套劍法路數，大喝一聲，暴風刀突然立斬而出，一股剛猛的內力擊起飛砂走石，呼嘯而來。周止水劍尖一點，借力閃向一側，石雷便擺脫了劍氣的包圍，飛身而起，驚雷刀一掠，周止水持劍擋出，感到小臂一沉，刀身雖然擋出，但兩道無形刀氣竟從兩頰之側劃過，颳得面部生疼。原來石雷暗運起通天神功，刀路陡然剛猛，讓人猝不及防。他雙刀並用，一套「北風九式」便成了北風十八路，但見他施展開「乘風起、烏雲聚、凌雲斬、風雲會、風吹雪、順勢斬……」，一招一式舒展連貫，每一刀劈下都力貫千鈞，飛石亂濺，周止水知他臂力甚大，七虹劍不敢硬接，用雲、抹、帶等招式周旋，心想石雷用一路剛猛的打法，頗耗內力，總有遲滯之時，再尋其破綻，一擊制伏便是。

鬥了三十招開外，周止水不由得暗暗吃驚，這路刀法本屬尋常，竟被石雷耍的攻守有度，如行雲流水，幾乎尋不到破綻。對方內力非但沒有減弱之象，隨著雙刀揮動舒展，反而越發威猛精進。起初接招之餘，尚能還上兩招，後來便只有招架之功，再不敢分心了。兩人又拆了十來招，周止水勉力招架，反被刀鋒困住。石雷見狀深吸一口氣，雙刀交叉向前推出，內力所過之處，激起狂沙勁風，發出虎嘯般的吼吼顫聲。夏華識得這是「北風九式」最後一式「北風狂哮」，原來覺得這招平淡無奇，過去常認為匈奴自大，今日見此凌厲盛狀，方知狂哮之意。城內眾人皆瞧得心驚膽戰，周止水雖不算盟友，也為他捏上一把汗。

周止水一潭靜水的臉上，終於泛起了一陣驚瀾，心中慍怒道：「石雷自以為內力雄強剛猛，區區北風九式就想勝我，我還怕了你不成？」只見他慢慢念道：「山——無——棱——」，雙手緊握七虹劍，運足內力自下而上撩起，一道白虹劍氣驟然凝聚，巋然矗立面前，砰、砰幾聲悶響，竟將石雷雙刀勁道彈回，狂沙飛石向四周散去。此時兩人內力相擊，都是臂膀一震，周止水內力雖是陰寒一路，

但綿里藏針，修為甚是精純，石雷不免有些興奮，這十幾年來難逢對手，此人竟能抵擋住通天內力，真是難得。

周止水繼續慢慢念道：「江水為竭，冬雷震震」，身體已然騰空而起，劃出幾個劍圈向前送出，劍氣如洪流瀉地般直奔石雷湧來。此時攻守易位，石雷不敢怠慢，運足內力持雙刀相抗。這番場景驚呆了城內幾位掌門，尤德凱驚道：「這……可是七虹一氣訣？」

韓雲騰緩緩點頭道：「七虹一氣，日月同光，我只聽老幫主說過，想不到世上還真有人練得成這等功夫。」

「瞧這架勢，這招是一氣貫江式嘍？」尤德凱疑道。

「他起招山無棱，大巧不工，這是一力降十會的練法，我看是一氣貫山式。這招江水為竭，劍氣如洪流巨浪，應該是一氣貫江式。我不練劍，卻不知貫山與貫江的境界有何分別？」韓雲騰邊思邊問。

「我們練劍之人，大多劍走輕靈，追求形神合一。以氣御劍的功夫已屬少見，只因難有深厚內力支撐。一氣貫山，重劍無鋒，全憑內力運行，一劍下來便有千鈞之力。然而劈山不易，斷水更難，我看這一氣貫江式剛柔並濟，內力收發自如，比貫山式又深了一層。」尤德凱劍術遠未到此境界，只能憑藉經驗推測。

天下武學，殊途同歸，韓雲騰聽得明白，會意道：「確是如此，想不到七虹劍法如此精妙，這貫山、貫江式，又都有十幾種變化，不知一氣貫虹式是啥個打法？」

「沒有這一式。」尤德凱語氣堅定。見韓雲騰不解，他又道：「先師論劍時講過，七虹劍法本是一位女俠所創，她與情郎終身不能相伴，心生仇怨，轉而鑽研武學，才以《上邪》①為口訣，自創了這套劍法。她雖武功蓋世，但始終心郁難解，終生悟不到雨後彩虹的境界，自己也未練成這一氣貫虹式。」他兩人閑談不止，城下卻斗得難解難分。石雷只能施展天王刀法，與周止水對斗，如此相持了五十餘招，此時二人招式上已不取巧，均是用內力相搏。周止水知石雷內力深厚，再久戰下去恐無勝算，不如施以奇招致勝。待二人錯身之際，他以劍尖抵住驚雷刀，旁人都以為他要劍身發力，誰料卻腳下一溜，如泥鰍般忽地貼到石雷身前，立時左掌拍出，眼見距石雷胸前三寸左右，將要得手，卻見暴風刀唰地側轉，向周止水手腕斜削。他只能撤回左掌，趁暴風刀回防、驚雷刀力道稍減之際，劍身催進，藉助反彈之力，身體後撤飄向半空。石雷雖躲過這招突襲，卻也感到胸前一陣寒氣，隱約有針刺之痛，好在有通天神功護體，至剛內力自然抵禦。心想這股陰寒內力真是凌厲，若是換了旁人，恐怕經脈要受了重傷。

周止水飄然落地，持劍而立，只見他面若寒霜，回身向尤德凱等人蔑視一眼道：「當年師祖婆婆早就練成一氣貫虹式，爾等瞧好了！」待他轉過身來，終於凝氣念出「乃——敢——與——君——絕」，話音未落，七虹劍劍氣大盛，竟然現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條劍芒，劍芒隨人遊走，向石雷各處要害分擊。石雷雖身經百戰，也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功夫，只得雙刀守住門戶，使一招「撥雲見日」，擋出七束劍芒，邊守邊退。七虹劍氣攻勢不減，有如七名劍客圍擊，任石雷雙刀招數精妙，也是難以抵禦七人之力。只見劍氣所過之處，颯風陣陣，草木盡摧，周止水出招迅疾，又有劍芒隨身，不多時，七虹劍氣捲起塵土揚沙，漸漸聚成一團殘雲，將石雷困在當中。石雷勉強守了三十來招，這時七束劍芒合一，劍氣凝聚極盛，周止水挺劍直刺，一道白光噴涌而至，將這團殘雲重重推出了數丈之外。

蘭拜天在遠處觀的心驚，大喊一聲「教主！」飛身來擋到近前喝道：「周止水，我來會你！」未等周止水答話，那團殘雲塵埃之中傳出沉沉低聲，雖顯沙啞卻不容置疑：「尊者退下，本座無妨。」

只見殘雲之內，一個蜷縮的身體原與沙土無異，只是肩臂一抖，周身厚重的塵埃便紛紛震落，他雙眼猛地睜開，如兩道電芒，攝人心魄。待他慢慢站起，才發現是個雄偉壯實的大漢。石雷扑打幾下身上殘留的塵土，見衣衫數處已被劍氣劃破，反而笑道：「爽快！真是爽快！本座從未遇見如此敵手，今日一戰，真是平生幸事！」

周止水一驚，馬上又恢復常態，面沉若水，心中卻憂道：「這石雷果然武功了得，我已傾盡全力，他卻只不過受了點皮外傷。」

「你這是什麼功夫？」石雷開口問道。

「七虹一氣訣，自有貫山、貫江、貫虹三重境界。」周止水不慌不忙答道。

「方才七道劍光，看來是貫虹境了。我這路天王刀法，橫行江湖十幾年，看來敵不過你。這幾年我又自創了一套刀法，叫做風雷七殺，對戰時從沒用過，今天看看成不成。」言罷他將兩把寶刀刀柄對接，雙手一按一扣，用力一拽，風雷雙刃刀柄竟合在一起，又長出兩尺有餘，兩頭帶刃，中間為柄，變成了一條一丈左右的奇門輪刃。周止水瞧著古怪，可石雷斗意正濃，一個箭步竄出，便向他下盤橫掃過來。輪刃未至，一股剛猛內力先聲奪人，周止水劍氣一挑，二人穿花錯步，又鏖斗在一處。石雷換上輪刃之後，一寸長一寸強，刃氣護住周身，刀鋒已在一丈開外，招招擊向對方要害。周止水七虹劍氣飛舞，防守雖是無憂，畢竟內力耗損不少，也無暇輪番進擊。如此攻守勢均，兩人招式上難分上下。

此時雙方內力消耗已多，不敢再行取巧，都使出生平絕學，夏華在一旁觀戰，只見兩股氣浪一陽一陰，交相碰撞，時而發出刀劍相交的鏘鏘清音，時而聽見內力撞擊的砰砰低響。內力交盪之中，兩條人影往來穿梭，有些招式看似平常，而關節分寸處又把握極准，處處蘊含著武學至理。他武學修為已深，自然比旁人領悟得透徹數倍，時時與自己所學相印證，想通了四海神功中許多重要關節，只看得如醉如痴，不覺間已拆過了二百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