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龍吟
一大早醒來,李玄鉞感到神清氣爽,如果天天有個小酒喝下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人生短暫,等到以後發達了說啥也得酒池肉林,夜夜笙歌;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輪流侍寢,個個爭奇鬥豔,爭風吃醋;每天趴在一具具柔美的胴體上精耕細作可是個體力活兒;唉,真真是窮亦累,富亦累。李玄鉞自然是明鏡高懸,公正無私,賞罰分明,雨露均沾。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這樣的生活才值得期待,做人就要作人上人!
心裡想著美事兒,心情自然愉悅。李玄鉞哼著小曲兒,滿臉洋溢著得意地笑容,人也勤快了起來,小屋打掃的一塵不染;雜物該歸類的歸類,衣服被褥該洗的洗,該曬的曬。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忙碌了一上午,李玄鉞出了一身臭汗,肚子早已是飢腸轆轆,抬手看錶才想起表已抵押了;院子的桂花樹在烈日的炙烤下沒有一點影子,估計有十二點了,到飯點兒了,難怪如此飢餓。李玄鉞摸了摸口袋,二百塊還剩八十,省著花頂多堅持一星期,這還是一天兩頓過午不食的情況下;如果一天三頓白水泡饃應該能堅持一個月。越計算越懊惱,李玄鉞不怕挨餓,從小是過苦日子長大的。上學時天天啃饅頭,在同學們的譏諷議論中度日如年,混社會了還特么啃饅頭,除了年歲上漲,一點進步沒有,一股悲涼湧上心頭。李玄鉞好想抱頭痛哭,眼睛早已紅了一圈;壓抑的太久了需要用哭聲來發泄心中的不滿。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無能,而是把一切歸咎於社會的不公: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唉,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己生之多艱!
李玄鉞收回心神,想太多了只有上吊,要像鴕鳥遇到危險那樣,把頭伸進沙堆里萬事不管,走一步算一步方為上策。當下打定主意,三下五除二脫個精光,準備洗個澡再去瀟洒一回。他低頭審視著自己白皙而消瘦的身體,年輕而有活力,這正是一個二十三歲的童男子應有的風采,未來正等著他來大展身手。於是乎乃情不自禁的吟詩一首:戲馬台南追兩謝,馳射,風流猶拍古人肩。
洗頭洗澡二十分鐘搞定,動作神速,這是急性子的特徵,也是李玄鉞為數不多的優點。他感覺渾身通泰,輕了二兩。鏡中的自己龍眼虎目,方面闊耳,頗有帝王之像;只有炸裂的頭髮是唯一的敗筆——像個刺蝟。他討厭這個髮型——非主流,他喜歡三七分,像許文強一樣,就差他那身行頭。
捯飭乾淨后,李玄鉞出了門。白t恤,白褲子,白鞋,就是洗的不白,污漬一塊兒一塊兒的。不過無所謂,他從來不在乎細節,大差不差看著順眼就行了,又不是混跡於上流社會,整天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大家都是一個德行!
李玄鉞去了附近常去的家庭食堂,百十米的路程又曬的大汗淋漓,內心無比的焦躁。老闆娘老遠就看到他了,抖著兩個大胸笑臉相迎。
「最近在哪發財呀,好久沒來了!想吃點兒什麼?」
「二斤熟牛肉,一壺竹葉青,作速端上來,吃飽了好趕路!」李玄鉞調侃道。
「你就沒個正經,快說吃什麼!」老闆娘一聲嬌嗔。
「青椒炒雞蛋吧,要超級辣,最好炸一把干辣椒殼,再來瓶啤酒。」
「這麼熱的天,你不怕上火?待會兒吃不下可別怪我!」
「男人就應該對自己狠一點兒,你放心,我牙口好著呢!」
「好嘞!」老闆娘邊笑邊扭著屁股去忙了。李玄鉞看的心癢難耐,
半老徐娘真夠撩人的。放眼望去一排家庭食堂,獨獨這裡生意好,賓客盈門,老闆娘就是個活招牌。這跟魯迅文章里的「豆腐西施」,那個細腳伶仃的圓規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玄鉞找了個離風扇近的地兒,拿紙把桌子抹了兩遍方才坐下,牆上的掛鐘顯示一點差十分。難怪食客不多,真是難得的清凈。他喜歡安靜,做個死宅男,除了躺屍就是看書,發獃。在父母眼裡一無是處,就是個廢人;家裡的農活兒指望不上,洗衣做飯又嫌棄是女人的營生,跟個富家小姐似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在老家二十多點兒都結婚生子了,就他孑然一生,連個提親的都沒有。父母的老臉掛不住,他也不好意思在家久待,只能滾出來尋找機會。明代有遺賢啊,李玄鉞時常慨嘆!
刀板子咚咚響,老闆娘正在配菜。緊身衣褲,身體前傾;胸脯,臀部,腰身的曲線渾然天成,一覽無餘;李玄鉞假裝若無其事的偷看,一個勁兒的咽口水,燥熱難當,生不如死。年少時因為詩書中多有描寫少女的緣故而喜歡少女,「破瓜年紀小腰身」更是被其奉為經典。如今見到少婦一樣是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每晚都是極度的渴望,極度的煎熬。後來漸漸明白了,得不到的都是虛妄: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漫無目的地遊盪的時候,能夠肆無忌憚的貪看美女也是一種快樂。
酒菜終於端上來了,李玄鉞迫不及待的開吃,剛嘗兩口就被辣的哇哇大叫。老闆娘笑的花枝亂顫,大罵活該:「今兒吃不下要收雙份兒錢。」李玄鉞真是狗咬刺蝟——下不去嘴,無奈用冰啤酒沖,用白飯壓。足足喝了兩瓶啤酒,吃了兩大碗飯。李玄鉞嘆服自己的飯量,給錢的時候不經意碰了下老闆娘柔軟的小手,有種觸電的感覺傳遍全身。
午飯吃的很開心,這個實心眼兒的娘們兒居功至偉。李玄鉞打著飽嗝,摸著肚皮邁出店門。接下來他又去理了個帥氣的髮型,心情為之愉悅;之後回到家一氣睡到太陽下山。醒來後頭昏腦漲,渾身不得勁兒,胡亂洗了把臉,便來到河邊看時間。電業局的大鐘高高聳起,矗立在河的對岸;尖尖的頂,歐式造型;鐘聲清脆悅耳,穿透力極強。李玄鉞有一點點近視,兩眼瞪得溜圓,還是看不清,急的抓耳撓腮。遠遠看見一人騎著自行車飛馳而來,好生面善。及至走近,原來是謝爭雄,在郭文峰那見過一面。他倆兒是拐彎抹角的老表關係;江湖戲稱:野老表。
「謝賢弟……風馳電掣的往哪去啊?」
「額,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李哥,去找我老表玩兒不,叫那熊貨管飯!」謝爭雄語音洪亮,中氣十足,像是吃定了郭文峰。
「他要不管呢,他眼睛受傷了,整日哭天抹淚,尋死覓活!」
「沒鳥事,情跟我走,敢跟我嘰嘰歪歪,我開除他。」
「原來你是來找他幹活兒的呀,怪道牛逼吹的那麼大。還要人不,我也去!」
「行啊,那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兒;今晚看他表現,明個兒看你表現。」
「賢弟放心,我李某人仗義疏財,專愛結交賢弟這樣的江湖好漢!」
「還是李哥大氣,我老表摳摳搜搜的,有錢不花留著下崽兒啊!」李玄鉞一時側目,他摸不清這小子的來路,何以口氣這麼狂;要是真能搞成事,花點小錢也無所謂。要是肉包子打狗,殺他的心都有;隨隨便便吃一頓就是十天八天的口糧,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你老表的眼睛咋搞的,他說好了教我學水電。」
「電錘打孔,吸住鑽頭了,電錘一下子擺到臉上了,再上兩公分就成個獨眼龍了。」謝爭雄開懷大笑,像在談論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李玄鉞也跟著大笑,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兒!
車子騎得飛快,路上坑坑窪窪,李玄鉞的肥臀皮糙肉厚也經不起這樣折騰。索性跳車跑步,嬉笑追逐,一會兒就到了地方。兩人一前一後,悄悄地上樓,從窗口偷瞄;只見郭文峰手持書本,搖頭晃腦的吟詞一首;抑揚頓挫,慷慨激昂,李玄鉞聽的入了迷。
謝爭雄推門而入,撫掌大笑道:「老表吟得一首好詩,我淫的一手好濕!我就知道你在家裡憋著呢,娘們唧唧的也不出個熊門兒。」
「你的嗓子跟個破鑼似的,方圓百里的牛都被你嚇死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杠上了,誰也不服誰。李玄鉞趕緊拿過小郭手中的書,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首《水龍吟》: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里需長劍……一口氣連讀兩遍,塊壘頓消,胸懷開闊;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