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浜日記第14章：合格的軍人

第十四章：合格的軍人

每個班都制有一面旗幟，由排頭扛在隊伍前面，無數面旗幟在天還沒亮透的時候，便浩浩蕩蕩從上海楊思訓練基地出發，奔向下一個目的地-青浦大院。

前面整整三天，每天的流程是出發，休息，吃飯，再出發。浩浩蕩蕩的隊伍招搖過市引得路人紛紛拍照，大夥彷彿不是出來拉練，而是來遊山玩水，耍寶獻媚的。步行過程中，一會拉歌，一會喊口令，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新鮮的表情。雖然心情上愉悅無比，但說不累是不可能的，畢竟每天要步行六十公里，那並非易事。很多新兵頭兩天腳上便磨出泡了，只好硬著頭皮挑破，簡單包紮一下繼續跟上隊伍，但有些人實在是傷勢嚴重，只好坐上隨隊的救護車，提前結束野營拉練之旅了。

志強悄默默湊到我身邊，遞過來一根士力架，我眼睛一下瞪大了，感覺接過收了起來！

「超，嘿嘿上回俺扯你褲腰帶，俺不對！這回兩清了哈！」

「行行行，那不是一句話嗎！」

前三天，我們吃的實在是過於單調，全部是難以下咽的戰備乾糧，那壓縮餅乾吃一口頂一上午不帶餓，眼前這根士力架簡直就像黃金疙瘩！回憶起來那次旅行，一路上我們參觀了很多名勝古迹，國家公園，紅色遺址，前三天開開心心逛大街，中間兩天已然沒了出發時的蓬勃熱情，全靠意志力撐到青浦大院休息點，大家不約而同的將本次拉練重心放在了最後一天。

中午吃飯間隙，我看到班長一臉愁容坐那抽煙，便湊上前問：「班長啊，咋的了？」班長猛吸一口煙，緩緩吐出，若有所思的說道：「現在班裡病號太多了，兆隆瑞祥鑫磊塔溝四個人的腳全爛了，明天就要吹衝鋒號了，我在想要不要讓他們上車休息，提前放棄掉。」走完五天路，其實大家的腳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只是程度不同，磨水泡都是最輕的，有些嚴重的腳底板半張皮都掉下來，場面甚是嚇人。緊接著我又問道：「他們四個是怎麼想的呢，已經溝通過了么？」班長又猛抽一口，彷彿我問到了最難處：「就是因為他們都不想退出，這事情才難辦啊！萬一，這最後一百公里跑下來，腿受傷了怎麼辦，留下後遺症怎麼辦？他們不懂事，不知輕重，我不能啊！我不能看著他們犯蠢啊！」班長越說越氣，把煙頭直接踩滅。我喃喃自語道：「那確實有點難搞，要不然大家再開個會，我們幾個同批兵私底下再勸一勸他們？」班長沒好氣的說道：「沒用的！他們的態度我都摸過一遍了，一個比一個硬啊！」此時東寶也湊了過來，我把這事一五一十和他一說，東寶想了一會說道：「班長啊我覺得，要不然就讓他們參加，我們班保障他們四個，大不了不爭名次重在參與就是了！」班長一拍大腿笑道：「這個主意好！重在參與嘛！我們也不用每回都爭名次是吧！」

急行軍定於次日早上七點開始，第二天早上七點結束，我們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需要趕一百公里的路，每個大隊最先全員到齊的班級會獲得流動紅旗，這是一份莫大的榮譽！這最後一天內，吃飯睡覺休息急行軍全部由各個班長具體安排，相對來說自由度比較大，每個班都緊鑼密鼓的討論起來，該如何旗開得勝，一馬當先？

正當班裡商量如何保障班裡四位病號時，兆隆幾人卻聯合提出不需要保障的建議：「班長，我們心裡知道你是為我們好，但野營拉練很多人也就只能經歷一次，

我們不想成為大家的負擔，班裡的拖油瓶，別派人保障我們，我們自己能應付的過來！大家都想拼一次，拼個流動紅旗掛在班裡，給你長長臉！」此話一出，鴉雀無聲，班長眼中飽含熱淚，手也微微顫抖起來。本來為了四人的健康著想，大夥已經做好了重在參與的心理建設，但為了班長的臉，我們又重新燃起拼一把的勁！只想證明鄭班長帶的二六班沒有一個孬兵！不會因為腳上破了點皮，就放棄作為軍人的榮耀！

次日時間將近，隨著一聲「出發！」，兆隆扛著旗，第一個叫嚷著沖了出去，我們也像打了雞血似的，一股腦跟在後面，大家鉚足了勁，本著「前期必須要拉開距離」的計劃，大夥咬著牙往前沖，背囊很重綁在身上跑起來很晃悠，但沒有一個人怕苦怕累，大家拼了命想給鄭班長長長臉！有人在鞋墊里埋上幾張衛生巾防摩擦，讓布滿水泡的腳底板還能再跑！有人則將背囊與身體綁的鐵緊勒的喘不上氣，這樣跑起來更快！我選擇幫排頭兆隆背包囊挎水壺，因為他要扛大旗，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決心！

就這樣大家一聲不吭，沖一段緩一段，再沖一段再緩一點，我們沒有停下休息過，我們一直在跑步前進，從上午跑到下午，又從下午跑到晚上！回頭終於看不到其他班級在視野里，我們懸著的心放下來許多，這是班長趕忙招呼我們停下休息，吃完飯再出發！大夥一開始還不願意，有人叫嚷著說道：「班長！我們不差這一頓！跑回去再吃也來得及！」但班長嚴辭拒絕，並要求我們所有人立馬休息，不允許再往前跑一步！大家也只能乖乖照辦，卸下背囊，席地而坐。

老實講，不知道他們情況如何，反正我的腿已經跑麻木，感受不到腳底板了，就像是上廁所腿蹲麻了似的，可坐下來的一瞬間，所有人一片哀嚎。確實，這種時候是不能休息的，一旦坐下了就很難再站起來繼續跑，但我們也明白班長實在不忍心我們繼續跑下去。

時間是晚上的九點半，我們原地休息的地方是一片郊區，因為只有一條路，所以我們也不擔心會有人超過我們，大家放心的坐在田畝上休息。這時班長支起來一堆火，十一個人就這麼圍坐在一起取暖。夜空中繁星點點，火光照在人的臉上，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充滿了火焰，正值深秋，夜間溫度也驟降了不少，大夥拿出戰備乾糧放在火堆旁邊熱一熱，喝口水咽下去。班長掏出一包煙，給每個人散了一隻，平靜的說道：「這煙吧，能不抽最好別抽，但今晚這根每個人都點上，會抽的抽兩口，不會抽的抽著玩。」這是班長第一次給大家散煙，我們也明白這根煙的分量。大家紛紛靠在火堆上點燃了煙，班長有些哽咽的說道：「你們是我帶過最好的一批兵！」志強拍拍班長說道：「班長沒事的，你也是我們跟過最好的班長！」班長笑罵道：「你們他媽的不就跟過我一個班長嗎？」大家都笑了出來，班長又說道：「其實你們還沒有經歷過下連，新兵連很快就結束了，平時我對你們一直要求很高，沒少讓大家吃苦，但大家要明白新兵連多吃點苦，下連以後就少受點苦，連隊裡面那些老班長脾氣都不怎麼好，我是擔心你們這幫人啊，將來會吃苦頭的，新兵連只是你們開始的地方，以後每個人下了連隊，都要繼續好好乾！」

大家若有所思，明白了班長的苦心，有人提議：「我們就用壓縮餅乾來乾杯！以後下連了，每個人都要回來看鄭班長！不回來的人給我們逮到肯定要開飛機！」每個人都舉起手裡的壓縮餅乾，對著這堆火，對著這片天空，對著這片土地許下誓言：「二六班！永不散！」

吃完飯，我們馬不停蹄收拾行囊，又踏上了奔襲之旅！凌晨三點，距離終點還剩兩公里時，我們看見了路邊崗亭上有一位軍號手，他一副等了這麼久終於看到人的表情，迫不及待吹起了衝鋒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我們怒吼著往前衝去，大家的眼中只有戰友！只有榮譽！那一瞬間突然想起三排長上課時問底下新兵們的一個問題：「如果千軍萬馬在你眼前嘶鳴，你敢衝上去慷慨赴死嗎？」當時大夥笑著說可能不敢，但此時此刻我非常堅信！若我的身邊是這樣的戰友！若我臨死前聽到的是這樣的號聲！我一定毫不猶豫第一個衝上去！哪怕是慷慨赴死也在所不惜！一個真正的合格的軍人，一定是有勇氣的！有血性的！有信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