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方石陰雲

都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晨間迎著漫天紅霞啟程出發，傍晚到了方石鄉，天上果然密布陰雲。

裘先穿越至今，還沒有見過一場雨，高台村的老村長都擔心會鬧旱災，結果來了方石鄉才知道，雨全都下到了這裡。

彷彿大地有無形力場在牽引雲氣，雲層在方石鄉的上空，突兀地變得十分厚重，水汽化雨傾盆而落，還就專盯著方石鄉的一畝三分地。

大片鄉野籠罩在雨幕之中，彷彿披上一層朦朧紗衣，極目遠望，只能依稀看到外圍的幾處破敗民居和通行道路，視線再往裡探便如泥牛入海有去無回，除了黑還是黑。

然而眾人卻能很清楚的看到雨幕分界線，不過是十米遠的距離，這邊還是一片乾地，另一邊就成了泥濘水窪，場景很是稀奇。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早先抵達方石鄉的各路援兵，全都駐紮在方石鄉外的一處高地之上，來自岐縣的人馬和東關鎮的上千兵丁，涇渭分明的比鄰而居。

車隊還未正式到站，城隍靈鶴道長掀開車簾，凝眸觀望漫天雨幕，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可能超乎預期。

「陰雨連綿，這是很明顯的化煞之兆啊，方石鄉的情況，怎會嚴峻至此？」

負責駕車的白羽小道長，重重點頭：「如果找不到陰氣不散的癥結所在，哪怕再加上我們這些人，也無益於當前形勢。」

「總之無論如何，都要在中元節前，化解方石之禍，哪怕是強行擺下地階雷陣！否則此鄉成煞，勢必有礙大局。」

靈鶴道長作為岐縣巨頭，深知方石鄉的地理位置有多麼緊要。

方石鄉是岐縣最前沿，再往東走一段距離，就到了東關駐地，所以東關鎮軍才能在異變當夜，派遣三千軍馬，火速馳援方石鄉，甚至到現在都留有上千兵馬，配合岐縣僧道化解陰氣。

實在是方石鄉不容有失，倘若淪為陰煞之地，將影響岐巍嵐三縣對東關鎮的後勤補給，如同釘子一般，釘入東關鎮軍的重要命脈。

至於說為什麼非要趕在七月十五之前，清除掉方石鄉的彌留陰氣。

一是因為這一天鬼門將開，大幅加速陰氣化煞，即使沒有方石鄉這檔子事，岐縣佛道也會在這一天，跑去嬰愁澗、陰風峽等陰煞之地，舉行盂蘭盆節或中元節的佛道法事，用以鎮壓鬼門陰氣。

另一個原因，便是七月十五乃是落凰城主的壽辰，瓊郡上下哪個敢在大喜之日，給玉州之主上眼藥？

瓊郡郡守早就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在王爺壽誕到來之前，打消邪魔氣焰，徹底覆滅倮蟲教，將倮蟲教主的腦袋作為賀禮，送去玉京。

但是現在看來，至少在嵐縣和岐縣這兩塊地方，很難實現既定目標。

嵐縣城隍擺下地階雷陣已有數天之久，然而陰風峽的陰煞黑幕也不是第一天形成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消磨到足以入峽拿人，還需要繼續等待一些時日。

岐縣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去，方石鄉的頑固陰氣非但沒有減退，反而呈現愈發惡化的詭異態勢，甭管怎麼看都讓人無法放心。

聯想到那位倮蟲護法的臨死之言，靈鶴道長甚至等不及馬車挺穩，便飛身尋找水鏡先生和夜巡刀首，探聽兩人有何發現。

大部隊則按部就班的爬上高地，前往岐縣人馬的駐紮區域。

裘先撩起車簾，悄悄觀望周遭環境，岐縣駐地只位於半坡以上，而東關兵士的軍營，則一路從坡頂蔓延到坡底，

一路行來，除了能見到兵丁巡邏、將士操練，還能聽到不少帳篷里，傳出分外激烈的叫喊聲。

不是「大大大」就是「小小小」，往往還伴隨激動大笑和沮喪嘆息。

顯然，軍營里設有賭局，供東關兵士日常消遣。

從軍入伍是高壓行業，不及時宣洩心頭壓力，很容易造成精神問題，至於宣洩途徑，無非吃喝嫖賭。

方石鄉這地方，前三項都難以到位，所以統軍千夫長，便放任屬下過足賭癮，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陰氣化煞迫在眉睫，但他們並非專業人士，急也沒用，做到自己該做的，就聚集起來盡情享樂。

裘先眉頭緊鎖，將附近值守的厲小刀喊了過來，說道：「小刀，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不能這麼鬆懈，起碼到七月十五那天，都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戒！」

厲小刀看了眼軍營所在，搖頭輕嘆：「沒用的，東關鎮不歸岐縣管轄，就算城隍和刀首兩位大人親自出面，那位統軍千夫長也不會理會，大家分屬兩個體系，縣衙這邊不能越權行事。」

聞言，裘先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他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目前他還是人微言輕，哪怕明知道挑戰任務明確表示，方石鄉存有巨大危機，也難以在大局上有所作為。

何況危機將近本就顯眼，統軍千夫長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才會如此縱容手下。

想要勸他回心轉意，難！

厲小刀回到崗位，惡嬌娘則又開始揶揄裘先：「昨天看你砸人家腦袋那股勁，還以為膽子有些長進呢，原來還是只有一丁點啊！」

裘先白了她一眼：「洒家要是有你這身本事，也用不著擔心受怕了。」

功德點數還差著一些才到三百，不把外道化身拿到手，裘先實在是無法安心，於是趕緊說道：「待會兒放了行李，就帶我進一趟方石鄉吧，聽說裡邊還有殘存魄屍不曾超度！」

惡嬌娘有些奇怪的瞄著他：「那你到底怕還是不怕啊？怎麼膽子一會兒小一會兒大？」

「我只怕自己死於懈怠！實話和你說吧，超度對別人來說是苦差事，對我可是大好事，你真以為洒家能夠突飛猛進，是大風平白刮來的？」裘先旋即低聲說道，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藏著掖著。

「真的假的？」惡嬌娘瞪大杏眼。

「不信去問你的玉匠叔叔，他是親眼驗證過的，而且他還不知道，洒家度得越多，對破戒金剛的掌控也就越深！」裘先循循善誘，「你說，為了咱們的美好明天，是現在去一趟方石鄉，還是拖到明早呢？」

「當然是現在！」

事關未來，惡嬌娘立刻變得無比鄭重，同生結的存在，讓她和裘先成為一根繩上的螞蚱，裘先能迅速強大，她一萬個贊成，於是把行李放到臨時分配的房間里，就準備馬不停蹄的跑去方石鄉。

不過兩人剛剛出門，便被堵了回去。

大隊人馬初來乍到，當然要第一時間開會商討，了解形勢，明確分工。

裘先也覺得磨刀不誤砍柴工，多掌握一些方石鄉的狀況，總好過無頭蒼蠅一樣四處瞎逛，於是和惡嬌娘一起來到露天設置的開會現場。

上百名岐縣僧道，已經在此聚集，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等著幾位巨頭現身訓話。

裘先借著斜陽和火光，掃視一周，從中發現了不少廟祝的身影，只是大家連著忙活好些天，精神都有些不在線，但是看樣子，並沒有發生傷亡事故。

所以被分派到方石鄉的無塵和尚，也好端端的站在角落，而且正巧注意到了裘先和惡嬌娘的到來。

無塵和尚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趕緊低下腦袋，躲避惡嬌娘的視線。

不少人知道他的「光輝事迹」，雖說不曾高聲恥笑，但也免不了竊竊私語，把無塵和尚弄得羞愧難當。

而以惡嬌娘的眼力，自然發現了無塵和尚的存在，但她才懶得和這種人斤斤計較，帶著裘先徑直走到會場前排，同敬月宗、靈鶴觀、歸宗寺的幾位要人站在一處，直接把無塵和尚當成空氣。

無塵和尚先是鬆了口氣，跟著又格外不是滋味，聽聞裘先和惡嬌娘在岐縣混得風生水起，再一次後悔投奔別家的決定。

但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葯，他除了垂頭喪氣，什麼都補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