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山村鬼影

略微休息了片刻，自覺身上有了些力氣，狗三坐起身來，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找了找，北斗七星依然明亮，正在自己的頭頂後方閃爍，看來自己是在向南跑。

「二哥，你怎麼來了？」江浪好奇地問。

熊二也坐了起來，打了老大一個哈欠，說：「我拉肚子沒趕上你們那趟航班，只好坐了下一班。到了XSBN，也入住了你們的那個酒店。可等到快天黑了，你們還沒回來。我通過手機定位發現，你們總是在一片原始森林裡晃悠。打電話又不通，我就猜你們可能被困住了，就跑過來救你們。現在我們到哪去？」

江浪說：「我們得找個人家先借宿一晚，吃點東西恢復一下體力。再說了，三哥的傷還得要處理一下。」

「你不說還好，你這一說啊，哥哥我還真覺得肚子咕咕叫了。不過荒山野嶺的，哪來的人家？我看，野鬼倒可能有。」熊二一邊說，一邊抬頭向遠處的山下張望，「哎喲，還真有。」

江浪和狗三循聲沿著熊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下邊不遠的半山腰上，有亮光在閃爍。

有亮光的地方就有人家。三人精神大振，都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向著亮光的地方走去。

越來越近，他們看清了。果然，這是一個小山村，村落不大，約有三十幾戶人家，還有幾戶可能沒有睡覺，小窗戶上還透著看似煤油燈發出的亮光。

三人選了一個最靠近村頭的人家，走到近前「啪、啪、啪」地拍了拍門：「請問有人嗎？可以借宿一下嗎？」可誰知，裡面不但沒有回應，原來亮著的燈光居然也熄滅了。任憑他們再怎麼拍門、再怎麼懇求，裡面就像沒聽見一般。

擱熊二的脾氣，真想一腳就把門板踹倒，進去把主人拉出來揍上一頓出出氣。不過被狗三好說歹說勸住了。

沒奈何，他們只好去下一家了。可沒成想，他們在下一家和剛才這家的遭遇完全一樣。他們略覺奇怪，又敲了幾家，皆是如此。

這就怪了，這個小山村的人就是不讓借宿，起碼也應該回應一聲吧？可這連聲回應都沒有，一敲門就關燈，且家家如此，內里不知是個什麼緣故。

正在三人商議未定的時候。忽聽身後「踢踏踢踏」，有人走了過來。

三人轉身，一個披著衣服、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握著長長煙桿的人走了過來。

「你們是幹什麼的？找誰？」來到近前，老人用手電筒照照他們三人。三人也才看清，原來是一位看上去有七十來歲的老人，滿臉皺紋，紫紅色的臉膛飽經風霜。

江浪迎上前去：「大爺好，我們是從山的那邊過來的，想在村裡找個地方借宿一晚。」說著話，江浪向北指了指。

「山的那邊？」老人的表情有些不大相信。

「對。」

「你們是中國人？」老人又問。

這回輪到三人有點不大相信了。江浪遲疑地問：「是。大爺，難道這裡是……？」

「這是寮國。」

「啊！」三人吃了一大驚，沒想到無意之間，竟然穿越了國境。這時三人才明白，山頂被熊二砸爛的原來是邊境的隔離牆。

「你們是從山那邊的野狼谷穿過來的？」來人看似還是不太相信。

「是啊，這不，我朋友還被狼咬傷了。」江浪指著狗三的腿給老人看。

「噢，你們是想借宿？還想找個大夫？」老人這下信了。

「對、對，

不知村裡可有診所？」

「有，我帶你們去吧。」

三人連連稱謝。江浪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大爺，您怎麼會講中文？」

「這裡離中國很近，山下有條公路直通鹽塘。我們這裡很多人要和中國人做生意，村裡也時不時有中國人來居住。」

「那……大爺，我們敲門為什麼沒人給我們開門呢？」江浪小心翼翼地問。

「這個呀，嗐！」老人口裡打了個嗐聲，「村裡最近不太平，夜裡常鬧鬼，大家都很害怕，天一黑就不大敢出門了。我是這村的村長，也是睡前轉一圈，提醒大家都守好門，也要馬上回去睡覺了。」

「鬧鬼？」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這世上哪有鬼？都是人在裝神弄鬼。

「大爺，俺最會捉鬼，咱爺們碰著也是有緣。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今天這事讓俺遇著，包你把那個什麼勞什子鬼逮住。」熊二好事，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老人停住了腳步，冷眼上下打量了下熊二：「年輕人，話可不要說得太滿，我勸你們還是少惹為妙。」說完，老人又繼續往前走。不大會又開了腔：「我是一個孤老頭子，還有三間破房。三位如果不嫌臟，今晚可以在我那歇歇腳。」

「老人家哪裡話來，不嫌、不嫌，多謝多謝。」熊二接過話頭。

「不過你們晚上聽著或看著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最好不要出聲。」老人又叮囑說。

「好、好，您老放心！」熊二答應著。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村子中間的一個亮燈的小房子前，老人推門就進。房子不大，但乾淨整潔。靠牆站著一大排深色的柜子，上面一個一個的小抽匣，就和中國中醫的中藥櫃相似，每個小抽匣上也都寫著字，但全是看不懂地扭扭曲曲的外文。前邊一張桌子，桌上點著一盞罩燈，一位老者正拿著一本發黃的書在觀看。

聽到有人進來，他抬起頭來。這是一位瘦削的老者，面容白凈，頭髮花白，鼻樑上架著一副圓圓的眼鏡，眼鏡戴得有些靠下。此刻，老人的雙眼正從眼鏡的上方射過來，盯著幾位不速之客。

村長走上前去，用狗三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嘰里哇拉」地和那位老者說了幾句。

老者邊聽邊點頭，放下書本走到狗三面前，示意狗三坐下，又拉了把板凳，把狗三的腿平放在上面，慢慢解開江浪用衣服包紮的傷口。

江浪從旁看了看，狗三傷口的血早已止住了，只是還有兩個傷洞沒有癒合。看上去血肉模糊，比較嚇人。

老者仔細檢查了下傷口，又捏了捏周圍的腿骨，說道：「不要緊，沒有傷筋動骨，只是一些皮肉傷。我給你消消毒，再開些消炎藥。養幾天就沒事了。」

老村醫一邊給狗三處理傷口，一邊說：「幾位不簡單，能從那邊的野狼谷過來。打我記事算起，凡是去過那裡的，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你們啊，是頭一撥。」

狗三客氣道：「老人家哪裡話，過獎了，我們這也是撞了大運了。不然，小命也交代了。」說著，感激地瞅了瞅熊二。

給狗三包紮好傷口，四人從小診所出來，跟著老村長來到了他的家。村長的家就是三間土坯房，屋頂還是蘆葦搭建，屋裡又狹窄又潮濕，三人慨嘆國內的條件實在比這好了太多。不過這也強比在外頭風餐露宿。更何況村長還給三人拿來了乾糧和鹹菜，打了壺熱水。三人也實在餓了，一番千恩萬謝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肚子有了食物，狗三立刻感覺身上的氣力在一點點恢復，就連傷口也不那麼疼了。

看看村長的小草房，只有三間，村長自己住一間。另兩間給他們住。狗三和熊二商量了一下，把有著一張小床的房間給江浪住，自己和熊二在另一間打地鋪。

經過這一番折騰，三人體力消耗巨大，躺下不大會，就陸續進入了夢鄉。

「嚶、嚶……」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浪被一陣女子的哭泣聲驚醒。小山村的夜晚清幽靜謐、萬籟俱寂，這哭聲聽起來格外清晰、真切。哭聲中還時不時地夾雜著一些「孩啊、苦命的孩啊」之類的呼喊。好奇心驅使江浪慢慢坐起身子，隔著窗戶上的小木條之間的縫隙向聲音的方向張望。原來，這房子後面不遠就是一片墳地，一個個的墳塋緊密地排列在一起，約有二十多個。在這片墳塋稍遠的地方，也就是墳地的邊上，有一個上面還沒怎麼長草的新墳，新墳的前面，蹲著一個長發披肩、一襲白衣的女人。她的肩膀不時抽動，哭聲便也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月光如水，晚風輕輕搖曳著周圍的樹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午夜的小山村，一個長發散披、全身白衣的女子在一座新墳前哀哀哭泣。江浪不由得想起了電影院里看過的鬼片，心中暗暗發毛。

不大一會兒，聲音漸漸停止了，那個女人慢慢轉身，向著江浪的方向走了過來。到了近前，如銀的月光斜照著女人的臉龐。江浪看清了，這是個容顏還算俏麗的女子，只不過面容無比蒼白，滿面淚痕，雙眼一瞬不瞬，獃獃地注視著前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緩緩地從江浪的窗前走了過去，越走越遠，拐了個彎，便消失在了視野里。

江浪有些發獃：這個女子是誰？她哭的那個新墳又是埋著她的什麼人？她為什麼要在這半夜時分來哭泣呢？回想剛才看到的一切，江浪總覺得有地方不太對勁，不過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索性不去想它了，還是睡自己的吧。

朦朧之中，江浪忽然看到那個女子機械地從那個小窗戶穿了過來，來到自己的床前，面容毫無血色，蒼白無比，空洞的眼睛淌著兩行血淚，目光獃滯地注視著自己，雙手前伸，十根一點血色也沒有同樣蒼白的細長手指向自己的脖頸抓來。

江浪嚇得「啊呀」一聲大叫，猛地坐起身來。睜眼一看，什麼也沒有，原來剛才是做了場噩夢。身上早已被汗水濕透，摸了摸自己的心臟，「砰、砰、砰」地狂跳不已。剛才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江浪下意識地向窗外看了一眼，不由得的腦袋「嗡」的一聲，身子也打了個激靈，差點沒叫出聲來。原來她看見，那個女子竟然還在那個新墳前蹲著！江浪使勁揉了揉眼睛，沒錯，還是她，一襲白衣，一頭長發。這是怎麼回事？剛才明明看見她走回去了呀，難道她又回來了？這怎麼可能？

正在江浪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女人又站起身來，緩緩地向這邊走了過來。這次江浪看清了，她雙臂下垂，脖子僵硬，頭顱不動，眼神空洞，眼皮都不曾瞬一下。她那獃滯木然的神情儼然就是一具女屍。

江浪想明白了：自己剛才認為不對勁的地方正是這個女人的神態，她除了雙腿活動之外，其他地方竟然一動不動！

「這不就是電影里的女鬼嗎？」江浪恐怖地想。

目送著這個女人的背影消失，江浪扭回頭，有意無意地又向那座新墳瞟了一眼。就這一眼，江浪嚇得心臟差點沒蹦出來，那個女人又在那座墳前蹲著了！可剛才自己明明看到她剛過去啊？鬼，真的有鬼！

江浪恐怖到了極點。連忙蹦下床，鞋子都不及穿，「呯」的一聲推開了狗三、熊二的房門。

狗三和熊二睡覺正酣，江浪重重的開門聲一下子把他們驚醒了，二人忽地坐了起來。

只見江浪氣喘吁吁、汗流滿面、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前。

熊二率先開了口：「妹子，咋地啦？」

「鬼、鬼，真的有鬼……」江浪反手指著自己的房間，結結巴巴地說。

二人急忙下了床，熊二嘴裡還不停地嘟囔：「鬼在哪裡？哥哥把她捉住，用根繩拴著給你當猴耍。」

說著話，二人走到江浪的屋子裡，屋子很小，一眼就看全了，什麼也沒有呀。狗三問不敢轉身的江浪：「鬼在哪裡？」

「窗、窗外。」江浪哆里哆嗦地說。

狗三和熊二走到窗外四下望了望。

「妹子，哪有什麼鬼啊？是不是你做夢的吧？你轉過來看看啊，有哥哥在，怕什麼！」熊二嚷嚷著。

江浪壯了壯膽，扭回身，慢慢走到窗前。果然，那座新墳前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堆：「剛才不是做夢，我明明看到了。」江浪把剛才自己看到的情形向他們倆細細描述了一遍。

二人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麼回事？說是有鬼吧，這世間哪來的鬼？但要說沒鬼吧，江浪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不過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太詭異了吧？

「晴天白日的，哪有什麼鬼啊。鬼是怕不得的，怕就有，不怕就沒有。」

「看看，二哥說有鬼！」熊二的一句話讓江浪又緊張起來，伸手死死抓住狗三的胳膊。

「你看你，他這句話的意思是世間本沒有鬼，鬼只是人心想出來的，你誤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你太緊張了，放鬆放鬆就好了。」狗三輕輕拍了拍江浪的肩頭，安慰她。

熊二打了個哈欠：「好妹妹，啥都沒，怕個熊。哥哥困死了，要睡覺了。你也快睡吧。三，咱們走吧。」

剛想放手的江浪連忙又緊緊抓住狗三的胳膊：「別、別，我自己可不敢在這屋子住了，真的害怕！」江浪都快哭出來了，「我去你們那屋！」

說著，她倒率先跑進了熊二狗三的房間。

江浪哪能睡得著，在地上的草鋪上怔怔地坐著。狗三一看，自己也沒法睡了，只好陪她坐著。不過好在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天快亮了。熊二可不管這些，躺倒就鼾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