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說清
顧舒容傷心了幾日。
但她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更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就讓家人擔心。
「我去買菜。」這日,天氣晴好,顧舒容挎上菜籃子，如往常般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不就是被人家可憐了嗎？她難道為此一輩子不出門？既然早晚都會過去，不如早些過去！
她面帶微笑,神態自然,去集市上買了一條五花肉,兩斤雞蛋,又挑了些應季菜蔬,這才回家去。
一路上都沒有遇見張瑾若，顧舒容心底鬆口氣。她就說，哪會那麼巧,好幾日不出門，一出門就遇見他？
腳下拐進一條巷子，當看到不遠處牆邊立著的身影時，她輕快的腳步驟停,臉上笑容瞬間消失。
低頭後退,就要繞行。
「阿姐！」在此等候多時的青年，長腿邁動，幾步追上來。
顧舒容低著頭,躲避。
「阿姐！」張瑾若攔在她前頭。
這下，顧舒容過不去了，不得不抬起頭：「你讓開！」
「阿姐。」張瑾若低頭看著她,懇求道：「別生我的氣。」
不生他的氣？怎能不氣？顧舒容現在就生氣了！
她又不是聖人,什麼都能包容。他可憐她、羞辱她,她還不能生氣？
「你讓開！」她別過頭，冷冷道：「往後你我就當不認得。」
張瑾若頓時很受傷，叫道：「阿姐！」
「我不是你阿姐。」顧舒容道，仍是不看他，「我救過你，但你也還了恩情。從此兩不相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話音落下，張瑾若仍舊擋在前頭，把路堵得死死的，顧舒容過不去，氣得臉上漲紅，不由得抬頭道：「別以為我不敢動手！」
她年輕時也是個潑辣姑娘！
「阿姐，你打吧。打死我好了。」張瑾若說道，一臉的心灰意冷，「活著本沒什麼意思，阿姐記掛我，我才想活著。如今阿姐不想認我，我活著也沒趣味。」
顧舒容頓時瞠目結舌：「你威脅我？！」
張瑾若沒說話，只抬起一雙沒有神採的眼睛。
顧舒容看到了，不禁心驚。這雙眼睛令她想起三年前，但卻比三年前的他更沒有生機。
「你……」
「阿姐下不了手？」只聽張瑾若道，「明日我便奏請皇上，准我回北疆。若再有戰事，我奮力殺敵，死在戰場上便是。」
顧舒容頓時揚起手，想給他一巴掌：「那你去！」
但她手已經抬起來，卻打不下去，話也說不出口。她看著那雙沒有神採的眼睛，擔心他真的一心求死。
他可能是賭氣。但若不是呢？顧舒容擔不起這個後果。
「你不要胡說八道。」她抿抿唇，放下手。
看在他保家衛國的功勛上，她尊重他幾分，不與他計較。
「之前那樣的話，你不要再說了，這次我可以當做沒發生。」她綳著臉道。
她都這把年紀了，跟一個年輕的孩子計較什麼呢？
「阿姐指的哪句？」就聽張瑾若問道。
顧舒容有些生氣，抬頭瞪他：「還能有哪句？」
「阿姐，可我是真心實意的——」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顧舒容打斷了，她一臉氣憤，臉上漲紅：「我叫你不要再說了！再說，就永遠別去我家，也別找我！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
張瑾若很難過，又很傷心，他輕聲說：「阿姐，你聽我說完，再走好嗎？」
「我不聽！」顧舒容扭頭道。
張瑾若今日是一定要把話說清楚的，她就算生氣，他也要把話說完。
他擋著路，任由她推也紋絲不動，口中道：「當年阿姐救了我的命，我感激阿姐的恩情。待我回來，得知阿姐給我置辦了宅院，心中不知多感動，從沒人如此為我打算過，我只想跟阿姐一輩子。」
「後來，阿姐給我買了麵餅，」他又說，眼神迸出一絲光彩，「我就想，如果不能跟阿姐過日子，我還不如死了！」
顧舒容本在推他，努力抗拒聽他說話，可這不是她不想聽就能聽不見的。推搡他的動作停下來，她仰著頭，眼睛大睜，驚呆道：「你，你，不過是一張麵餅！你瘋了？」
誰會因為一張麵餅，就死心塌地至此？顧舒容很是不能理解。
「你如今是大將軍，要多少人伺候你沒有？」她收回手，挎著籃子後退兩步，神情鎮靜下來，「張瑾若，你別胡來了，再如此，我就真的當做從不認識你了！」
張瑾若只是看著她，眼睛似平靜，似瘋狂：「阿姐，你不明白。天底下只有一個阿姐。」
她是這麼好的人，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善良心軟的女子了。
「我知道了，阿姐嫌棄我。」他垂下頭，難過地說。
顧舒容頓時氣笑了：「你少污衊人！我幾時嫌棄你了？」
「當年我那樣狼狽，都被阿姐看在眼裡，阿姐嫌棄我，瞧不上我，也是應當。」他難過地說。
那時他傷得很重，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趴在地上，去舔混合了泥土與碎殼的蛋液。
哪個女子會看上這樣的男人？怕是一輩子都瞧不起吧？
顧舒容既想罵他，又覺心酸。捏了捏菜籃子，她忍不住說：「沒有。」
張瑾若看著她。
「我沒嫌棄你。」顧舒容輕聲說，「你是大英雄，是保家衛國的將軍，我只敬佩你。」
張瑾若便看著她，眼睛里漸漸燃起希冀：「那，阿姐是答應我入贅了？」
顧舒容又驚又羞又怒：「你住口！我說過了，不想聽這樣的話！」
「阿姐嫌棄我。」張瑾若眼裡的光霎時間熄滅，「我知道，阿姐心好，只是嘴上不說。」
顧舒容好生無語。
後退兩步，她嘆口氣道：「你我不般配。以後不要提了。」
到現在，她仍以為他在可憐她。
他不可能喜歡她。
但凡她年輕個五六歲，她也敢信他。
可她比他大了快十歲！這怎麼可能呢？倘若只比他大上三四歲，顧舒容甚至不用他多說什麼，在街上看到他英武地騎馬而過，她就敢往他身上扔鮮花，得知他尚未娶妻，她就敢大膽表白。
現在這樣，她別說主動表明心跡了，她就是答應他的提親，都怕人罵她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