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抓捕
阿綏不知道白蘭德被帶去了哪裡,那些星艦從天際「嗖」的一聲飛過,眨眼就不見了蹤跡,只剩一輪冷冷清清的月亮掛在夜空,不多時就隱入了雲層。
如果不是地面還殘留著一片凌亂的足跡,阿綏甚至會懷疑自己剛才做了一場夢。他在原地呆站了片刻,不知想起什麼,忽然面色微變,扭頭往原路折返了回去——
軍方已經追到這裡了,許岑風他們只怕凶多吉少!
阿綏急於確認情況,在雪地里狂奔不止,他一邊循著記憶中的方向往戰場找去,一邊仔細傾聽四周的槍炮聲,直到漆黑的天幕出現一抹魚肚白,才終於在距離戰場幾百米遠的密林處找到隊伍蹤跡。
「大首領!我們在這裡!」
奎克他們一直躲藏在密林深處,直到天亮了才敢從山窪里冒頭。他們老遠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連忙對阿綏招了招手,提著槍三三兩兩從裡面跑了出來。
許岑風也在其中,他摘下帽子走到阿綏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發現對方除了衣服有些臟,但看起來還算齊整,應該沒受什麼傷:「你剛才去哪兒了?沒受傷吧?」
阿綏跑得氣喘吁吁,聞言艱難搖頭,彎腰扶住自己的膝蓋問道:「我沒受傷,你們呢?」
昨天打仗的營地現在只剩一片焦土,那些星盜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早就逃得不見蹤跡了。
許岑風表示沒事,皺眉道:「昨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剛發射出信號彈沒多久軍方就衝過來偷襲了,黑鷹聯盟和克萊特聯盟都被打散了,我和朱利安他們跑得快,這才沒被抓住。」
他語罷頓了頓,忽然意識到阿綏是孤身一人,遲疑出聲問道:「白蘭德呢?」
一提起這個,阿綏破天荒沉默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講述前因後果,片刻后才低聲道:「他被軍方發現救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語氣帶著一絲迷茫。
許岑風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先找個地方安身,等風頭過去了再找白蘭德,軍隊正在四處抓捕逃走的星盜,很快就會搜索到這裡的。」
阿綏找到了主心骨,聞言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他幾乎一整夜都在雪地里奔走,體力消耗太大,臉色都是煞白的。
許岑風見狀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兩袋壓縮餅乾和一個保溫壺給他:「吃點東西恢復體力,我們走大路目標太明顯了,只能從密林里繞路。」
奎克在旁邊連聲附和:「對,從密林里走更安全!」
按理說軍方突襲之後卧底就該歸隊了,但奎克他們到底還是敵不過良心的譴責,趁著戰場混亂的時候偷溜了出來,想護送阿綏和許岑風逃走。反正這次突襲抓到的星盜已經夠多了,追丟兩個小頭目問題不大。
嗯,小頭目。
阿綏吃飽喝足之後,又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休息半個小時,這才帶領隊伍朝著密林深處走去。他的長劍不小心遺失了,只能撿了一根枯枝當做武器,在被大雪覆蓋的地面艱難前行。
但他們很快遇到了新的問題。
大部隊沒走多久,就在前方發現了一條岔路口,左邊的路線通往西部,右邊的路線通往北部。阿綏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一時犯了難,回頭看向身後問道:「這裡有兩條路,我們往哪邊走?」
許岑風沉吟片刻,吐出了一句話:「往西部走。」
奎克他們卻不贊同,一把將阿綏拉到了右邊,壓低聲音道:「大首領,聽我們的,往北部走!北部和西部一向不對付,到時候就算追兵殺過來也不敢進入霍斯堡,我們如果往西部走就完蛋了!」
許岑風卻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都知道往霍斯堡躲藏最安全,軍方自然也知道,北部的入口方向說不定已經布滿了埋伏。」
奎克急得不行:「但西部的入口也布滿了埋伏!」
許岑風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
奎克聞言頓時一噎,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卧底,提前知道軍方部署吧:「反正就是不能往西部走!」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
阿綏本來腦子就混亂,這麼一吵就更混亂了。他無意識皺起眉頭,看了看左邊的路,又看了看右邊的路,幾經猶豫,最後終於做下決定:「聽岑風哥的,我們往西部走!」
「噗通!」
奎克聞言一下沒站穩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欲哭無淚地抱住阿綏的大腿,恨不得原地給他磕兩個頭:「大首領,真的不能往西部走啊!軍部肯定在那邊布好埋伏了,你如果過去肯定會被抓起來的!」
不止奎克是這樣,就連其餘的部下也紛紛出聲勸說:
「是啊大首領,我們還是往北部跑吧!」
「西部太危險了,千萬不能過去!」
阿綏顯得有些遲疑,許岑風卻從頭到尾都十分平靜,他抬眼注視著阿綏,聲音低沉道:「阿綏,信我的,往西部走。」
如果想遇見白蘭德,就只能往西部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在這個陌生的異世就像家人一樣,每次遇到了困難,許岑風都能給出最準確無誤的指引。現在白蘭德不在,阿綏只會信許岑風,也只能信許岑風。
阿綏撥開奎克他們阻攔的雙手,皺眉吐出了一句話:
「往西部走。」
……
然後他們就被軍隊給抓住了。
如果上天能夠給阿綏一次重來的機會,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信許岑風這個坑爹貨的話了,因為西部的密林出口幾乎守著小半個團的軍雌,他們剛一出去就被軍隊瓮中捉鱉逮了個正著。
幾百個黑漆漆的槍管頂著腦門,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抓了。
守在密林入口處的軍隊沒想到這麼快又抓住了兩條「漏網之魚」,他們給阿綏和許岑風戴上鐐銬,直接把這兩隻雄蟲押上了關押囚犯的星艦,打開裡面其中一間牢門把他們推了進去:「你們最好都給我老實一點,別想耍什麼花招,否則有你們苦頭吃!」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阿綏沒想到自己上一秒還在野外艱難求生,下一秒就被關進了冰冷的牢房裡。他環視四周一圈,發現自己住的還是個雙人間,裡面有兩張簡易摺疊床,外加一個小隔間放馬桶,許岑風已經躺在其中一張床上打起了盹。
「……」
阿綏不明白許岑風是怎麼有臉睡著的。
而許岑風不知是不是察覺到阿綏幽怨的目光,終於睜眼看向他,真心誠意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判斷失誤了。
阿綏不該相信他的。
「……」
阿綏的拳頭緊了松,鬆了緊,不知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忍耐住沒有一拳揍過去。他走到許岑風身邊,直到現在也沒能接受現實,匪夷所思問道:「奎克他們怎麼會是軍方的卧底?!」
剛才他們在密林出口撞上軍隊時,奎克他們都遲疑著不敢開槍,直到其中一名雌蟲將領走過來拍著朱利安的肩膀讓他們歸隊時,阿綏這才如夢初醒的明白了什麼。
許岑風單手枕在腦後,猜測出聲:「軍方一直想剿滅克萊特聯盟,當初那艘旅遊星艦應該是他們故意放出的誘餌,上面坐著的不是普通遊客,而是訓練有素的軍雌,沒想到你把那些俘虜都挑到了自己的隊伍里……」
他語罷頓了頓才道:「昨天那場襲擊應該是奎克他們故意通風報信,否則軍部不會來得這麼突然。」
阿綏聞言頓時渾身泄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他低頭把臉埋入膝蓋,許久都沒出聲,卻不是在絕望,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氣居然這麼背,挑了三十九個隊員過來,三十九個居然都是軍方派來的卧底?!!
許岑風卻相當看得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休息一會兒吧,軍部剿滅星盜是遲早的事,就算不是奎克他們,也會是別的蟲。」
阿綏聞言終於從膝蓋里抬起了頭,他膚色白,眼眶一紅看起來相當明顯:「但我們都是星盜,被抓起來會坐牢的。」
許岑委婉提醒道:「我們已經在坐牢了。」
阿綏:「坐完牢再槍斃?」
許岑風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別怕,薩利蘭法對雄蟲沒有死刑,最多判個流放,睡覺吧,先養足精神再談別的事。」
換了別人絕對沒那麼心大,生死關頭了還有心思睡覺,但阿綏不是普通人,他仔細一想發現許岑風說的也有道理,只好在旁邊那張床上躺了下來。
阿綏昨天一夜沒睡,神經陡然鬆懈下來,又疲又累,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夢鄉。只是這個覺睡得並不安穩,他總是控制不住夢到雪地里的那隻龐然大物,冰冷、危險、美麗,每次回想起來的時候心肝都控制不住發顫。
阿綏在睡夢中無意識捂住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裡面靜靜躺著一片流光溢彩的翅翼碎片:也不知道白蘭德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也在附近……
這艘星艦是專門用來關押囚犯的,裡面分隔出了許多狹小的監房。軍隊埋伏在密林四周,陸陸續續捉到了不少星盜,不多時阿綏的隔壁就住滿了蟲。
那些星盜吵鬧不休,不是拍門就是拽欄杆,相比之下阿綏和許岑風反而是最安靜的一間。他們兩個躺在床上睡得要多沉有多沉,一度讓人懷疑世界末日來了都不會醒。
阿克斯少將原本在巡視牢房,冷不丁透過欄杆看見兩隻蟲睡在裡面,微不可察皺了皺眉:「這間牢房怎麼只關了兩隻蟲?」
副官解釋道:「少將,這兩隻雄蟲是克萊特聯盟的頭目,我擔心和那些雌蟲混住會出問題,就把他們兩個單獨分開了。」
阿克斯少將不動聲色打量著許岑風和阿綏,發現這兩隻雄蟲膚色白凈,長相秀氣,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星盜截然不同:「你確定他們是克萊特聯盟的頭目?」
副官點頭:「朱利安隊長他們都指認過了,確認無誤。」
阿克斯少將道:「好好看著,別讓他們兩個出什麼意外,還有一部分流竄在外的星盜沒抓回來,回頭把三號星艦空出來當關押室。」
他語罷轉身步下星艦,徑直朝著旁邊一艘更大的主艦走了過去,白蘭德自從昨夜在郊外被救回來后就安置在了裡面,只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一直昏迷不醒。
阿克斯少將進去的時候,醫生正在給白蘭德注射抑製藥劑,淡藍色的液體順著手臂輸入體內,卻讓昏迷中的雌蟲感到了不安,控制不住掙扎了起來。
「嘩啦——!」
為了防止白蘭德失去理智展開攻擊,他的手腕被鐐銬鎖在了床上,掙扎時發出了一陣劇烈的響動。他面容蒼白得幾近透明,金色的髮絲散落在枕間,嘴裡卻在低聲囈語著什麼。
阿克斯見狀放輕腳步上前,側耳傾聽片刻,卻發現白蘭德說的是「別走」,皺眉看向了一旁的醫生:「白蘭德的發.情期不是早就過了嗎,怎麼會這樣?」
軍醫猶豫一瞬才開口,畢竟事關雌蟲清白,他也不敢隨便亂說:「白蘭德少將的身上似乎殘留著一隻陌生雄蟲的信息素味道,這種信息素的味道十分濃烈,在沒有標記的情況下會嚴重干擾他的精神力,我已經給他注射了抑製劑,等過段時間味道淡下去就好了。」
阿克斯聞言面色微變,立刻伸手探向白蘭德的後頸,還以為對方被雄蟲侵犯了,然而當他仔細檢查一番,卻發現白蘭德後頸的蟲紋並沒有變色,這才悄然鬆了口氣。
薩利蘭法規矩森嚴,白蘭德又出身貴族,他掉入星盜窩裡被囚禁了將近一個多月本就容易引起非議,尤其星盜首領還是兩隻雄蟲,這個時候如果後頸蟲紋再變色,消息傳回帝都只怕名聲就毀了。
阿克斯沉聲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巴,我不希望這件事有第三隻蟲知道。」
軍醫連忙躬身:「您放心,白蘭德少將只是因為受傷所以才引起了精神力躁動,我絕不會胡言亂語的。」
阿克斯神色稍緩:「好好照顧白蘭德少將,如果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昨天軍隊趁夜突襲,雖然給了那兩個星盜聯盟沉重一擊,但仍有不少星盜逃竄在外。阿克斯還趕著去抓捕逃犯,沒過多久就離開星艦找部下制定作戰計劃去了。
而阿綏也一覺睡到了大天黑。
他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剛好趕上晚飯時間,廚師正推著一個小餐車在走廊派餐,透過監牢的小口挨個往裡面丟飲用水和壓縮餅乾,不出意料引起了一陣咒罵聲:
「他媽的!晚飯你就給我們吃這麼一小袋壓縮餅乾?喂鳥都比這個多!」
「你們這叫苛待俘虜懂嗎?!快點拿肉來!」
阿綏睡了一整天,肚子早就餓了。他走到牢房門前的欄杆努力探頭往外看,心想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他不嫌棄壓縮餅乾。
「這是您的晚餐,請慢用。」
廚師推著餐車走到阿綏的牢房門前,卻沒有往裡面扔壓縮餅乾,而是從底下抽出了兩份香噴噴的盒飯遞給他,外加一瓶高鈣牛奶,相比其他星盜的伙食,簡直堪稱豪華。
阿綏詫異接過盒飯一看,結果發現裡面是米飯配魯魯獸肉湯,另外還附贈了一個草莓麵包,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這熟悉的營養餐……難道是???
阿綏獃滯看向了門外。
此時送餐的廚師也抬手摘下了帽子,眼淚汪汪地趴在欄杆上道:「大首領,是我啊,您不認識我了嗎?」
阿綏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不由得吃驚瞪大了眼睛:「胖廚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胖廚子連連嘆氣:「大首領,一言難盡啊。」
阿綏見狀面色微變,壓低聲音問道:「你該不會被軍隊抓過來當廚師了吧?」
胖廚子扭捏搖頭:「不是。」
阿綏:「你自己偷偷跑過來的?」
胖廚子搖頭:「也不是。」
阿綏忽然發現胖廚子的白圍裙底下穿著一套軍裝,面色僵硬了一瞬,試探性問道:「……你該不會和奎克他們一樣也是卧底吧?」
他的手氣不會這麼背吧?!!
胖廚子聞言卻唰的一聲抬起了頭,瞪大眼睛義憤填膺道:「大首領,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和奎克那群忘恩負義的傢伙可不一樣!他們是軍方訓練出來的卧底,我只是在軍隊負責後勤的炊事兵!」
阿綏:「……」
阿綏氣得直接把手伸出欄杆揪住了他的衣領:「我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