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逆世界的中央地帶——就是正對著警署的那一塊空地,也是每次成員從正世界回來後會出現的地方。

這裡被死魂蟲花了些心思裝飾了一下。原本崎嶇的路面上鋪了一層方正平齊的石質磚，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以中央為圓心向外延展出了一百米,類似於一處小廣場。而小廣場的圓心是一座小小的噴泉。

黑漆漆的大型加特林雕塑矗立在噴泉的中央,炮口往上,水流噗噗得像是子彈一樣連續往外冒。順帶一提,這個雕塑是可以轉動的，平時死魂蟲會帶著理子和冥界犬一起在這裡打水加特林玩。

——這算是逆世界較為正常的地方之一。

因為死魂蟲把大量的靈玉,體力都投入到了軍事建設上，導致這段時間，他都沒有什麼空餘的體力或者是精力來製造自己設想中的奇怪建築了。

而在廣場的邊緣處,則立著一頂紅白條紋的遮陽傘,傘的傘骨處懸挂著幾枚燈泡照亮了下方的一小處空間。傘的金屬傘柄插在木質圓桌中間,旁邊則擺放著四把木質椅子。死魂蟲長長的軀體一圈一圈地整齊摞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黑色修長的頭顱乖巧地擱在圓桌子上。

他正在認真檢視自己的任務,一百波的突襲終於接近尾聲,還差最後一波妖怪的襲擊,他們所處的地塊就要連接上boss所處的地塊了。

終於要打boss了！死魂蟲被壓在身體下的尾巴尖堅強地翹起，激動地在椅子上拍得啪啪響。

「憐央。」

天內理子的聲音在死魂蟲邊上響起，死魂蟲從系統界面退出來，扭頭看去，戴著發箍的黑髮少女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正獃獃抱著雙膝蹲在旁邊的木椅上。

「怎麼了，理子。」憐央問,他把自己的頭往理子那裡挪了挪。

「憐央……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天內理子抬起頭,透亮的眸子里倒映著黑色死魂蟲光滑修長的外型。

「如果有一天,憐央你遇到了殺死你的兇手,你會怎麼辦？」

憐央疑惑地歪了歪頭:「我沒有死啊。」

理子一噎，她想起了憐央對於自己「沒有死」這件事異常執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說如果啦，如果！就是假如，憐央你被其他人殺掉了，那麼你死後又遇到了殺死你的殺人兇手，你會怎麼辦？」

死魂蟲陷入了長考:「唔……」

「你們在聊什麼？」織田作從旁邊路過，看著眼前一人一蟲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覷，宛如座談會的一幕，就停下腳步出聲詢問。

於是，天內理子又把剛才詢問死魂蟲的問題又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織田作已經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估計天內已經發現伏黑甚爾是殺死她的罪魁禍首了吧。

其實他很早就發現了這一點，自從前段時間，天內理子和伏黑甚爾去了一次正世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顯得很微妙，不過這種微妙主要還是天內理子單方面造成的。畢竟像伏黑甚爾這種干久了殺手一行的人，他可根本不會在意被他殺死的人心裡的想法。

另外，這件事情是天內和伏黑兩個人之間的事。織田作也不好給出自己的建議，但是，關於天內問出的問題，織田作回答得很誠實。

「當然是會把再他殺了。」

織田作回憶起和他同歸於盡的紀德，即便時間過去了很久，他也依舊記得自己那五個孩子的笑顏還有樓下一直幫襯著他的咖喱店老闆。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再次見到紀德，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但是紀德也死了吧？織田作藍色的眸子輕閃，自己的那五個孩子還有咖喱店的老闆，也再也見不到了。

說起來，之前伏黑回來后和他聊過天。

「逆世界內蘊含著輪迴。」當時，伏黑是這樣和自己說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見到了逆世界之前的存在。」伏黑甚爾向他描述這種感覺，「嘛，不過當時我還有事情，再加上時間太短，我都沒有和那些人深聊。但是我知道的，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們的姓名，也知道了一些我從未接觸過的事情。」

「逆世界執掌著輪迴。」伏黑甚爾說，「之前憐央不是說過，他在逆世界的怪物那裡見到了一堆靈魂殘渣嗎？那應該就是本該進入輪迴的魂魄，只不過，現在逆世界被那隻怪物佔據，所以導致輪迴的靈魂變成了它的食糧。」

「輪迴……」織田作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那是不是代表我還可以再見到死去的人？」

「或許吧。」伏黑聳了聳肩，「但是看現在逆世界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輪迴的現象，或許這個和原本這裡的界主……冥界之主？亦或者說靈王的死有關吧。」

靈王嗎？織田作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了。

時間線回到現在，得到了織田作答案的天內理子陷入了沉思。她的餘光看見了從遠處一步步走來的巫女，頓時眼睛一亮，朝著對方揮揮手:「桔梗姐姐！」

她把桔梗也拉入了討論小組裡。

穿著jk服的巫女在聽完問題后立刻就開口了:「天內，你說的殺人兇手該不會是伏黑君吧？」

「欸？很、很明顯嗎？」天內理子愣了一下，「我應該沒有說他的名字。」

「畢竟只有他不在這裡。」作為逆世界里唯二的女性，桔梗其實對比她小几歲的理子還是很關心的，「而且你們回來之後，你的情緒就很不對勁。最近你都沒有玩換裝小遊戲了。」

天內理子撓撓頭，轉身詢問死魂蟲:「憐央，那你看出來了嗎？」

死魂蟲把意識從自己思緒里抽了出來:「是甚爾和理子之間的事情嗎？知道啊。」畢竟正世界發生事情的時候，他的角色就在旁邊看著。

理子:「……」連死魂蟲都看出來了！果然自己完全沒有撒謊的天賦啊！

「那、那桔梗你會怎麼辦？」理子決定再詢問一下桔梗。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殺死自己的殺人兇手？」桔梗一向沉靜的雙眸黯了下去，黑黢黢的瞳孔里沒有一絲光彩。這讓大家都感覺到氛圍不太對——除了有些在狀況外的死魂蟲。

他紅色的眸子正盯著不遠處的路燈，不知道在想什麼。

「要不就當我沒有問吧。」天內理子不安地對著手指。

「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桔梗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但是眼裡依舊沒有一絲笑意，「我會把他殺了，一起帶下地獄。」

「桔梗姐一臉好像想要手刃負心漢的樣子啊！」天內理子忍不住悄悄對死魂蟲說，「不過原來大家都是會這樣想的嗎？殺掉殺死自己的殺人兇手？」

可是她好像完全打不過伏黑甚爾……而且，自己也死了，伏黑也被五條悟殺掉了，那四捨五入算是已經報仇了吧？

天內理子迷茫地想，說起來，她對伏黑甚爾確實沒有起一點殺心，似乎有什麼在阻止她的殺意——當然也有可能她本身就沒有這種東西。

「憐央，你想好了嗎？」天內看著把自己都糾結成蝴蝶結的死魂蟲問。

「我……」死魂蟲抬起了頭，見桔梗和織田作都轉過臉來看著他，這種被大家都盯著的感覺就像是被迫上台演講一樣，這讓死魂蟲更加糾結了，「說實話我不知道誒。」

「畢竟憐央還沒有經歷過嘛。」織田作表示理解。憐央是病死的，心理年齡又那麼小，不像身處黑暗的他、或者是生長在兵荒馬亂的戰國時代的巫女才會經歷這種那麼黑暗的事情。

不過，桔梗也是被人殺死的這件事讓織田作有些意外，因為她從未提起過自己的死因，織田作自然也不會去主動詢問這件事。現在看來，桔梗對於殺死她的那個人怨氣非常大，這種怨氣應該不僅僅只是「殺死她」這件事。

「但是我剛才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其實天內理子的問題，憐央想了很久，他的口吻罕見地嚴肅，「主要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要殺我，所以想象不出和殺人兇手相見的場景，硬要說的話……可能不會發生什麼吧？或許會和對待大家一樣很正常和對方相處。」

天內理子眨著豆豆眼:「那、那你不怕對方又要舉刀殺你嗎？就比如你們之間有仇什麼的。」

「有仇——」死魂蟲抬頭眺望上空，逆世界的天空依舊是永遠的黑夜，彷彿所有的光都被吞噬其中，過了一會他才搖了搖頭，「憎惡、仇恨、嫉妒、恐懼……理子，之前我和你一起看了好多電影，我總是不理解為什麼那些主角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其實，我知道有這些感覺存在，或許是我沒有經歷過吧，我根本無法理解，甚至連想象都想象不出。」

「如果說有人要殺我，我不會坐以待斃，我一定會反抗，但這也是因為我想要活下去所做的努力。」死魂蟲歪了歪頭，「到時候如果我沒有打過對方，那就是我輸了，輸了就輸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我不要死掉。」

死魂蟲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的想法剖析了一遍，隨即他抬起頭就看到了盯著自己的六雙眼睛，他眨巴眨巴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織田作嘆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死魂蟲的腦袋，「只是覺得憐央，你好像成長了許多。」

居然能夠思考並說出那麼複雜的事情了，織田作其實以為死魂蟲會直接說「我會帶對方去遊樂園玩一圈，玩好后大家都沒有仇恨了」這種話。不過顯然憐央沒有經歷過太過黑暗的事情，所以他才會很多事情理解不了。但這對這個孩子來說也是好事情吧？畢竟那種事情，對任何人來說都只會是痛苦。

「我也覺得自己成長了。」死魂蟲的黑色小尖尾巴驕傲地翹起，像是響尾蛇一樣顫了顫。

天內理子伸出手指精準地揪住了死魂蟲顫動的尾巴尖:「所以到底該怎麼辦？」

「理子你去做你想做的就行了。」死魂蟲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