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當寡婦,是喜事啊
鍾楚楚的表情近乎猙獰,看得周圍的下人都一陣心驚。
「怎麼……怎麼會?爹爹都上摺子,陛下怎麼還遲遲不肯對穆清朝下手?難道是捨不得嗎?」
她說著話,看著身邊的丫鬟。
「抱琴,走,我要給爹爹傳信,若沒有爹爹,他又哪來如今的皇位?這才幾日,難道爹爹的話就不好使了不成?」
鍾楚楚被丫鬟攙著,正要往宮裡走。
卻見前方又一個太監急急忙忙趕了上來。
鍾楚楚認得他,他是沈暮遲身邊的祿公公。
此刻,祿公公正滿臉喜色沖著鍾楚楚一拜:「恭喜娘娘,賀喜娘娘了。」
鍾楚楚臉上一愣。
「公公,何喜之有啊?」
「陛下傳令,今晚要來娘娘宮中。」
可還真是天大的喜事啊,鍾楚楚臉上的憤憤之色在剎那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欣喜。
「公公當真?」
祿公公卻道:「瞧娘娘這話說的,陛下讓老奴來傳話,老奴還敢張嘴亂說不成?」
「是,是了……」
一瞬間的欣喜讓鍾楚楚高興得都快找不到北。
「抱琴,快!」
她看著身後的丫鬟,丫鬟很懂眼色,塞了一個荷包在祿公公手中。
祿公公一掂分量,心滿意足。
「如此,老奴就不叨擾娘娘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娘可得好生打扮才是。」
「對,對,還得打扮。」
等祿公公一走,鍾楚楚就抓住旁邊抱琴的手:「快,給本宮梳妝。」
她腳步匆忙,高興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旁的丫鬟們見狀,自然樂意說些好聽的話,討她高興。
抱琴說:「恭喜娘娘了,陛下第一個來的就是我們玉霞宮而非淑月宮,看來是心裡真的有娘娘你了。」
鍾楚楚臉上有過得意的顏色:「那還用說?」
沈暮遲稱帝后,想往他身邊塞人的當然不止鍾家,鎮國公主那頭還有一份兒。
而且鎮國公主生性霸道,仗著夫家有兵權,她的女兒事事都要壓鍾楚楚一頭,進宮后,鍾楚楚是妃位,她女兒就得是貴妃。
本來鍾楚楚憋悶著一口氣,誰料,沈暮遲最先臨幸的卻是她。
一時間,鍾楚楚便覺得是自己勝了,憑她什麼位分,皇上的心在誰那兒才是最實在的。
「那娘娘,咱們還需要給老爺寫信嗎?」一旁的抱琴又問道。
「你傻啊,這天下男子誰喜歡自己的女人一有事就找娘家告狀的?這不是擺明了把陛下往外頭推嗎?
不僅如此,還得讓爹爹別因此事和陛下起了干戈,萬一到時候陛下又不來了怎麼辦?」
這會兒,鍾楚楚倒是拎得清了,比起仇恨來,她心中更看重的是沈暮遲。
等她抓牢了沈暮遲的心,還怕收拾不了一個穆清朝?
這麼想著,鍾楚楚拉著抱琴的手:「你去把本宮那件金絲白紋裙拿來,眼下先帝新喪,還是素淡點好。」
「是。」
抱琴恭恭敬敬領了命。
另一頭,穆清朝似乎心情大好,正在對鏡梳妝。
她給自己換了一件藕絲琵琶袖短襖,穿了月牙鳳尾羅裙,釵了紫鴛花髮釵,嘴裡還哼著歌。
春芽和薔薇都知道,穆清朝極愛惜自己的容貌。
本來嘛,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哪有不愛美的?
莫說穆清朝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就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落個中人之資,也只恨不能每日捧著鏡子瞧個夠。
只是穆清朝進宮后就很少有這樣攬鏡梳妝的心思了。
「太后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去什麼地方嗎?」薔薇在一旁問。
「我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打扮這麼漂亮除了自己欣賞,怎麼好讓外人瞧見?」穆清朝如是答道,臉上的笑容不減。
薔薇和春芽卻聽出了一絲苦澀。
是啊,她們小姐明明這麼漂亮,年紀輕輕便沒了丈夫,她才不到十六歲啊,這寂寂深宮裡,縱然容貌傾城又給誰看呢?
這漫漫人生,一個人孤苦伶仃,又該如何熬呢?
穆清朝看著鏡子里倒映出了春芽和薔薇的愁容。
「你們這是怎麼了?」穆清朝問。
「我……」
「我們……」
薔薇和春芽支支吾吾,卻不知道怎麼說。
穆清朝臉上有過一絲不耐煩「嘖」地一聲:「到底怎麼了?快說!」
一聽到這話,春芽最先掌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她們到底是和穆清朝一起長大的,心事藏不住,春芽只苦著臉道:「奴婢只是想到了往後……往後太后您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如今死不了,自然是好好活啊。」
「可……可是您可是要守一輩子寡了呀。」
「守寡是喜事啊。」
春芽:「嗯?啊?」
她臉上的愁容尚在,仰著一張驚愕的臉看向穆清朝,模樣還有幾分滑稽。
太后她……她說,守寡是好事?
太后莫不是傷心過度,魔怔了?
這世上哪有還巴不得守寡的女人?
穆清朝說:「你看那些後宮中的女人,成日對著一個男人做小伏低,掏空心思地百般討好,還得爭風吃醋,和形形色色的女人打擂台,多累啊。
你看我,自由自在,有吃有喝,還能占著一個太后的頭銜,這世上有比這更爽快的事嗎?」
「啊?」
春芽一時聽愣。
「可……可您要關在這宮裡一輩子,平白蹉跎了呀。」
穆清朝:「巧了,我剛好不愛出門。」
春芽:……
她是不是也魔怔了?竟然覺得太后說得……很有道理?
「可……可是……」
「好了。」
春芽還想說什麼話,被穆清朝打斷了。
「你看外頭的雪景正好,你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吧。」
「誒。」
春芽連忙應下,心中責怪自己,自己可不是魔怔了嗎?太后遇到這麼大的事,自己不忙著想法開解,還一個勁兒往她傷口上撒鹽。
真蠢!
她連忙想辦法轉移穆清朝的注意力。
「奴婢這就為您拿斗篷去。」
「不用了,我就這麼出去。」穆清朝道。
「啊?」春芽一愣:「太后,外頭冰天雪地的,您就穿這麼一件短襖抵擋不住。」
「無妨。」
穆清朝異常固執,不等春芽和薔薇說話,自己先從矮榻上起身,撩簾走了出去。
「娘娘……」
春芽和薔薇見狀見面跟上。
外頭是真的冷啊,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似的,身上這點子衣裳根本不頂事,身子一會兒就凍僵了。
薔薇扛不住,拿手在嘴邊哈氣,一邊道:「太后,咱們進去了吧,您穿這麼單薄,一會兒該感冒了。」
可是薔薇的話剛說完,下一秒,卻見穆清朝褪下了外頭的短襖,只剩下一件中衣站在雪地里。
「太后!」
春芽和薔薇都驚了一跳。
這麼冷的天氣,太后這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