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動搖的咒術師（15）

「啊，煩死了。」五條悟抱怨著進教室，隨便撥弄了一下散亂的白髮，根本沒時間去認真打理。

「那群普通人到底在搞什麼！」

鶴見稚久叛逃之後就再沒出現過，「窗」也找不到那個曾經僅是四級咒術師的傢伙的身影，關於『特級』詛咒師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了。

但一點空閑都沒有。

先不提因為薨星宮結界動亂而出現的大批咒靈，光是那些為了天元以及不知道從哪知道咒術界的普通人就夠麻煩的。

無論是對咒術師有仇恨的、對未知力量恐懼的、還是純屬看樂子的，無一例外都參與了進來，假情報混在真情報里，連五條悟都被特級咒靈出現的消息騙得撲空了幾次。

「跟瘋了一樣，流言死活壓不住。」白髮少年半個上身趴在桌面，氣勢洶洶地嚷嚷著，「別讓我知道源頭是誰？否則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夏油傑淡淡地，「如果是稚久呢？」

門口剛剛拉開門準備進來的家入硝子，「會吧，有可能。」

和持有「反轉術式」的少女並稱高專最強輔助，家入硝子在日常生活上對鶴見稚久的了解並不小於兩位dk，那天之後她經常在想，是不是鶴見稚久考完回來問她的那些問題是一種確認。

提起被視作禁忌的人，教室里安靜下來，誰都沒有去轉移話題。

直到夜蛾正道進來才重新有了點人氣。

「是個壞消息。」

夜蛾正道抹了把臉，目光放在夏油傑身上，「我建議這次行動你考慮一下，傑。」

「有人把天內理子取代天元大人的事情透露出去了，一些零零散散信奉天元大人的非術師以盤星教為首在聚集。」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壞消息。

「高層不確定盤星教內部有沒有咒術界的眼線，更何況這次薨星宮事件高專進來的咒術師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查不過來誰是內鬼，所以，為了預防非術師對薨星宮結界的襲擊——」

「高層投票一致決定，對盤星教的非術師進行清繳。」

夏油傑的面色因為心臟的痙攣以剎時變得蒼白，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

普通人和咒術師。

究竟是誰錯了？

…

「誰都沒有錯，哎呀，這個咒靈不太聰明的樣子。」鶴見稚久抱怨，「都說了我自己來就好啦先生，你利用起普通人怎麼比我這個新手還差。」

「太有問題了這個咒靈，根本達不到成為同伴的資格。」

小少年念念叨叨，像把蘋果蛋糕烤成蘋果派的廚藝苦手，「都是要毀滅世界的人了，大膽一點先生，我們是要面向全世界的。」

「怎麼還老是把視線就放在這麼一個國家呢，格局啊格局，格局大一點，整點所有人都能看見的東西。」

「是誰……殺……」

「啊啊，誰都不是！殺個鎚子！」鶴見稚久以頭搶地，他自閉了。

因為對千年咒靈的信任，羂索說要加入鶴見稚久人造轉假想咒靈實驗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問題就出在這一步。

假想咒靈，一般是指從人類傳聞而誕生的怪異具現化。

例如都市傳說、著名的怪談、歷史上的妖怪等等，誰都可以想象的恐怖對象，與不存在的形象相結合而顯現出的咒靈。

這類咒靈一般根據人類想象的強度為比例，也就是只要能夠做到讓全人類都恐懼的事情，所營造出的假想咒靈強度甚至不會低於各類歷史上鼎鼎有名的特級。

鶴見稚久雖然還沒準備整個全世界都知道的恐怖事件，但他也沒準備就這一點都市傳說啊。

看看漏瑚，全人類對大地的敬畏而誕生。

看看花御，全人類對森林的恐懼而誕生。

看看陀艮，全人類對海洋的未知而誕生。

再看看這個實驗品，是日本範圍內，主要以天元信徒為首，對咒術師的惡憎和仇懼。

鶴見稚久就差把『就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計劃成功的羂索剛想說點什麼忽悠一下這個仍然信任他的人類少年，就見鶴見稚久抱來了幾大本厚厚的書。

今天漏瑚和花御都不在，生得領域裡只有來和鶴見稚久談話的羂索，以及領域持有者陀艮。

「我決定浪費一整天告訴先生一個道理。」

「權利會蔑視你，金錢會遠離你，但數學不會。」他還振振有詞，「因為數學不會就是不會，所以我們要清楚的有自我認知，不要去做不能完整解答的事情。」

「來吧先生，是簡單一點的函數還是折磨一點的拓撲數學，我都可以。」

他一定要讓羂索認識到什麼叫解答題不能只寫一個解和得數。

是的，那個實驗品的實力的無限接近於特級，咒力量更是在鶴見稚久的加持下高於特級，是絕對能令咒術界頭疼的假想咒靈了，但那不是鶴見稚久想要的。

哪怕如果一個人的咒力足夠，去對某件事進行詛咒能詛咒出一個特級級別的過咒怨靈，可這只是個人的，鶴見稚久想要的是大範圍的負面情緒聚集體。

眼下這個假想咒靈確實是按照他所說的，捏造一個空虛的名頭，讓那些天元的信徒甚至可以以特定的稱謂產生憎恨和惡意，是完全由普通人對咒術師的負面情緒聚集而成。

簡單來說，這個咒靈針對起咒術師，非常有用，甚至可能讓絕大部分咒術師束手無策，但達不到鶴見稚久的心理預期。

日本，太小了。

算上全部人口也就是世界的67分之一，就這？

先生你讓人類進化的理想呢？

要支棱起來啊！

鶴見稚久高喊一聲，「陀艮！」

身形龐大，但披著一塊布之後意外的有點可愛的咒胎從領域的海洋里挪上岸。

「拜託啦，這個咒靈就交給你了。」鶴見稚久摸摸陀艮的觸手，「不要讓他過來打擾我們。」

陀艮用他的觸肢親昵地蹭蹭鶴見稚久，轉頭對不是家人的咒靈就沒那麼溫柔，觸手一卷，直接拖著這個假想咒靈進了海里，撲通一聲消失不見。

鶴見稚久連忙再補上一句，「也不要弄死了！」

陀艮從海里身處幾根觸手揮了揮，算作聽見了。

面對數學羂索驚慌失措，「喂你不會真的……」

鶴見稚久認真起來，「我說到做到。」

如果不能物理上折磨一個人，為什麼不給他講點數學題呢jpg

…

在針對非術師的委託全面下達之前，夏油傑見到了不請自來的客人。

「首先自報一下家門吧，我是九十九由基。」身材窈窕的女人施施然在夏油傑身邊坐下，她環視一圈，「那位五條同學不在嗎？」

「悟去了解這次任務的情況了。」夏油傑現在心情沉重，思緒一片亂麻，索性直接發問，「傳說中的特級咒術師找我們有什麼事？」

「這樣啊……那我就直接問好了。」九十九由基攤手，「我想知道特級詛咒師鶴見稚久的情況。」

觸犯禁忌名字的女人一把按住夏油傑已經開始召喚咒靈的手，在他進行『先動手再提問』之前說道，「我沒有想殺他的想法，夏油同學。」

「我只是聽說了天元的事情，來向最了解他的人諮詢一下這個個例的細節。」

夏油傑收回手，拉開了和九十九由基的距離，「個例？」

「也沒必要這麼防著我吧……好吧，也行。」女人聳聳肩，大大咧咧的佔據了長椅的一半空位。

「說起我的來意，可能要從最基本的想法說起。」九十九由基豎起兩根手指，「我認為，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比無休止的獵殺咒靈要更能簡單直白的使世界和平。」

「因此我推論出了兩個方法，其一是讓全人類的咒力消失，其二是讓全人類學會控制咒力。」女人纖長的手指曲握成拳，她告訴夏油傑，「很幸運的是，這兩個方法都有實例。」

女人問道：「夏油同學，你知道天與咒縛嗎？」

天與咒縛，生來便被強制賦予的束縛，以犧牲某種先天的條件置換其他方面強大的力量。

「我知道。」

因為鶴見稚久經常罰抄咒術史，負責監督的夏油傑甚至能舉例不少歷史上有名的天與咒縛。

「我的第一個方法的實例就是一個天與咒縛。」九十九由基說，「禪院甚爾就是一個咒力為0的天與咒縛，聽說薨星宮出事的時候他也在，你應該見過，那傢伙完全摒棄了咒力，反而得到了對咒力的耐性，是個從各種意義上很難搞定的傢伙。」

「當然，我來找你不是為了聊這個人的，我要說的是能嘗試實踐第二個方法的個例。」

夏油傑微訝，「稚久是天與咒縛？」

九十九由基直言：「不是。」

「那你說這個幹什麼。」

「我的意思是，鶴見稚久有無限接近於天與咒縛的可能。」

「舉個例子。」女人突然伸出手指著夏油傑的鼻子，「夏油同學的咒靈操術是有代價的吧？比如會感到不適之類的？」

夏油傑喉間泛苦，稍微點了點頭。

「我之前接觸過鶴見稚久，也從各種渠道了解過他的術式，那孩子的重要性低於反轉術式，找起來並不困難。」九十九由基打了個響指，「我認為他接近天與咒縛的原因在於一點。」

「——我從他的任何錶現里看不出代價所在。」

接下來九十九由基的話彷彿在重現鶴見稚久叛逃那天對夏油傑說的。

「他能夠激發出無窮極的咒力，那麼就應該會承受等量的代價。」

那些產生咒力的負面情緒如同家常便飯一樣，訴說著無數人心底深藏的惡意。

「他能夠選擇對象去激發咒力，那麼就應該能看見選定目標身上的那個點。」

連平日里散發的微弱咒力都能分析出源自什麼，眼裡優先看見的不是一個人的笑容，而是這個人的惡意。

但這就是代價。

無窮無盡獲得咒力的代價。

不是的。

夏油傑想告訴九十九由基，鶴見稚久的術式是有代價的，是比吞咽擦拭過嘔吐物的抹布還要令人無法承受的代價。

但他嗓子突然乾澀到說不出話來，彷彿在冷風裡張開嘴奔跑了八百米，讓寒風劃過喉道，連呼吸都是刺痛的冰冷，滿腦子都是沉重的所謂『代價』。

「所以我稱鶴見稚久為個例而不是實例，他很特殊。」九十九由基的目光沒有放在一張長椅的另一個人身上，自然不知道對方的情緒變化。

「如果他真的是接近天與咒縛的體質，那他就應該能夠做到『讓全人類學會控制咒力』的前提——讓全人類都成為術師，學會控制自身的咒力。」

「那樣就不會再有咒靈產生了。」

「不。」夏油傑嘶啞著聲音否認這個論點，「咒靈還是會產生。」

「哦？」九十九由基被吸引到了。

「星漿體天內理子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個術師，但她產生了咒靈，就在薨星宮內。」

女人吃了一驚，「……這可是個不得了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咒靈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但咒靈進了薨星宮這件事就值得驚訝了。

「我說，九十九小姐。」夏油傑心裡浮現了一個想法。

九十九由基擺擺手，「不用加敬稱，叫我九十九就行。」

他直接將這個可能性問出來，已經沒有一絲猶豫和否認，「殺了世界上所有的非術師，會不會比讓所有人成為術師要快一點。」

「很瘋嘛，夏油同學。」九十九由基雙手平攤，「不過很可惜，以這種事情為目標的大有人在，但真正能夠達成的卻屈指可數。」

「全人類的人數高達幾十億，其中咒術師才是小眾。」女人說，「要以成功為目標去追逐這個理想，恐怕其中的毅力和堅定已經不是常人能夠比及的了。」

「嘛，不過也謝謝你了，至少又獲得了一點關於鶴見稚久的新情報。」九十九由基起身，「對了，夏油同學，有件事可以提前告訴你讓你警惕一下。」

「是關於高層決定清繳盤星教的事情，好像主要是因為非術師對咒術師的恐懼和怨恨已經聚集到了有不低於一級的咒靈誕生的情況才做下這個決定的，那個咒靈是個很難纏的傢伙，要小心。」

「不過你和五條同學都是既定的特級咒術師，對上這種咒靈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