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不存在
季微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這個夢中，他的人生截然不同，在秦家受盡了折磨，羸弱無助，在季家吃盡了苦頭，他什麼也不能相信，什麼也不能依靠，被簡家多番暗害，驚惶折磨。
他失去了一隻眼睛，殘了一條腿，像苟活在陰暗角落的醜陋怪物。
沒有人會看向他，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死活，他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
那些看向他的視線有噁心，厭惡，懼怕，惶恐。
他的人生滿心只有瘋狂的報復和日益加重的瘋病，世界是灰敗的，黑色的，沒有一點光的，他學不會正常人的情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最終他死在了自己的手裡，就像是故事中的惡毒反派一樣，亦也算是死在了兩個被稱作主角的人身上。
就好像，這才是他原本的命運。
可這不對，不是這樣的，少了什麼。
應該有一個人……
該有一個人的。
季微塵從這場很長的夢中蘇醒了過來，他身上的傷勢並不輕，尤其是那雙手，幾乎半毀，纏繞著厚厚的紗布，他身上穿著病服，肌膚蒼白，唇瓣毫無血色，看起來脆弱病懨，那雙眸眼看起來更加嚇人了，冷冷淡淡的，就像是被抽離了一切身為人的情緒，只剩下無機質的死寂和陰沉。
「你在說什麼，裴冉？是誰？你身邊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過，這一次的事故發生的很突然，很大可能是意外，但也不排除可能是有什麼人想要你的命，你這幾天先待在療養院不要出去。」
沈辰困惑的看向季微塵，一面叮囑季微塵，一面思索季微塵說的裴冉究竟是誰。
病房的門被推開，沈鳴手中提著果籃和方清玲前後腳走進來。
「秦夢？」沈鳴聽著季微塵提及這個名字，莫名的心中一頓，而後他困惑的將這種奇怪的感覺甩掉，搖搖頭看向季微塵。
「你說的是瑤城秦家的那個女兒嗎？怎麼突然提及她了，她不是很早就因為心臟病死了嗎，我們和她都沒什麼來往交集。」沈鳴開口，將手中的果籃放下來，走到了床旁。
「我和你認識也是因為當初在瑤城還要多虧你救了我，雖然我們的想法理念不一樣，關係比較僵硬，但是當初的人情我是記得的，這一次的事情，我會幫你一起調查，究竟……」沈鳴開口。
他話還沒說完，季微塵便從床上起身，身子比較虛，一個不小心碰倒了花瓶，哐當一聲，地上滿是玻璃殘渣，他卻渾然不覺，對外界的感知麻痹，雙腳刺的鮮血淋漓，拎著沈鳴的領子。
「你說，我救了你？」聲音沙啞。
「對……」沈鳴被季微塵的這個反應嚇了一跳。
「裴冉在哪裡。」季微塵又看向方清玲，眸色漆黑，帶著陰懨，叫人看的心驚膽戰。
「我……我不認識叫裴冉的人，班上的確有個叫裴冉的轉學生，可是她跟我們都不認識，我今天來完全是想跟你說合作的事情，方家和季家那邊現在……」方清玲不明白季微塵要用這樣恐懼的眼神看向她，簡直就像是絕望瘋勁上來，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毀掉。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朝著沈辰身後躲藏。
「季微塵，你說的秦夢和裴冉這兩個名字都很陌生，身為你的主治醫師，你對的過往和人際關係也都有掌控和了解，你身邊並沒有出現過這兩個人，昨晚我確實去過你家，你的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你……」沈辰瞧著季微塵的這個模樣，皺了皺眉，伸手，想要將季微塵拉回來。
季微塵的腦袋又疼了，就像是有什麼尖銳的物品在刺著攪弄著一般，他鬆開手，看向自己的手，眼前一陣恍惚。
不對……
不對……
「你的病又加重了，季微塵你已經出現了很嚴重的幻覺了，你……是不是因為太渴望有個人陪在你身邊，所以臆想出了你口中的這個人？其實這個人壓根就不存在，只是你自己的臆想。」沈辰猶豫后，輕聲詢問開口。
季微塵沒有管室內的眾人，他狼狽跌撞的趕回了自己住所，企圖從這裡找到一些痕迹，另一個人的痕迹，沙發整整齊齊的，客卧好像從來沒有人使用過，擺放在衣櫃中的女人衣服不見了，被某人吃剩放在桌上的糕點不見了。
打開主卧的房間，他珍藏的匣子中什麼也沒有。
沒有毛絨兔子耳飾，沒有碎掉的護身符，沒有那隻醜陋像只小怪物的娃娃，檸檬芥末的糖亦不見了蹤影，寫滿了秦夢的字條也沒有。
讓手底下的人調查得出的結果也是證明，秦夢和裴冉從未和他有過什麼牽扯，在他的人生中沒有任何痕迹存在，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
沒有喊他小先生和他成為共犯的秦夢，沒有安撫摸著他腦袋問他你喜歡我呀的裴冉。
沒有……
季微塵睫羽輕顫，看著自己的手，眸子中是茫然無措。
臆想。
她不存在。
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捂著疼痛至極的腦袋，季微塵抓著旁邊的藥罐子，從裡面倒出了一把的白色藥片，盡數的咽進了口中。
季微塵動作一頓，聲音沙啞，眼睛泛紅，後知後覺的嘗到了，口中的藥片的味道。
是甜的，帶著奶味的糖果。
「姐姐……」
腦海中的記憶和所有關於蘇夢的痕迹彷彿在被不知名的存在掠奪抹殺，變得模糊。
他手中緊緊握著這個小罐子，睫羽上沾著濕潤，另一隻手拿著一把小刀，一下又一下的在自己的身上篆刻著痕迹，一筆一劃認認真真書寫著名字，鮮血滲透，肌膚被劃破。
被血色浸染刻在肌膚上的名字。
蘇夢。m.
那雙淺色的瞳眸陰懨，薄唇淺淺的勾著，帶著笑，滿足又瘋狂的笑，發了狠。
「蘇夢。」
「蘇夢。」
手中的繃帶滲出血，他卻依舊將小刀握著極穩，肌膚被划的血肉模糊，他聲音溫柔又帶著壓抑的瘋狂，很輕的呢喃。
「休想，就算是死，也休想丟下我。」
「我會找到你的。」
「姐姐……我總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