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有失去過重要的人嗎?
海御公館坐落在半山腰。
季棠昨天是坐君司晏的車來的,現在要回去只能自己想辦法,可這一片別說計程車了,連個順風車都別想叫到。
她總不能踩著一雙高跟鞋走上十幾里地吧?
「借你的車用一下。」
季棠感覺這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光了。
君司晏咳了一聲,放下茶杯,「去哪兒?」
「回家!」
「我送你,正好我有事要出門,順路。」
君司晏起身上樓換衣服,季棠站在原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車子開到一半,君司晏卻停了下來。
他說,「在這兒等我一下。」
季棠坐在車裡,看著君司晏從後座拿了束花,走進陵園。
如果季棠沒猜錯,君知清葬在這兒。
她一時間有些心煩意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靠在座椅上。
莊重肅穆的陵園裡,君司晏將花束放在君知清的墓碑前,看著他大哥的照片,輕聲說:「我一定會找到兇手的,大哥。」
他靠著墓碑坐了好一會兒,想起很多事。
小的時候,他並不被家裡的大人喜歡,爸爸媽媽對他也從來冷言冷語,冷情冷麵,只有大哥對他一直關愛有加。
有的時候他犯了錯,大哥也會幫他扛下來。
「反正爸媽也不怎麼會打我,沒事兒,別多想,哥帶你去陳嬸那兒吃好吃的去!」
後來他出國留學,讀的是醫學專業,對家裡的生意一點興趣也沒有。
大家都說他不堪大任,只有大哥對他說:「想讀什麼就讀什麼唄,醫生有什麼不好的?救死扶傷多偉大,咱小弟這覺悟可比我這臭商人高多了,是吧小弟?」
再後來,他大哥和青梅竹馬的戀人結了婚,鍾雅晴優雅高貴,和他哥從初中就是同學。
那時候的鐘雅晴不像現在這樣尖酸刻薄,她很溫柔體貼,善良大方,對他很好很好,偶爾出差到國外,繞再遠的路也會去學校看望自己,給自己買衣服帶自己去吃飯。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不過如此。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愛情童話?
上天怎麼會容得下這麼完美的愛情童話?
所以他們帶走了君知清。
毀了鍾雅晴。
一滴雨水滴在他額頭上,君司晏從漫長的回憶里醒過來,睜眼看見季棠撐著傘站在自己身前。
傘面傾斜,覆在他頭頂。
「下雨了。」季棠不知道此時該用什麼樣的心情跟他說話才好,聲音悶悶的。
君司晏沖她笑笑:「季棠,你有沒有失去過,最重要的人啊?」
季棠的臉色微變。
君司晏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實在太欠揍了,低頭道:「抱歉,說錯話了。」
「有。」季棠卻說。
君司晏抬頭看著她。
季棠望著君知清的墓碑,靜靜地說道:「有失去過,她死在我眼前。」
「季棠?」
「但是她沒有墓碑,骨灰灑進了大海里。」季棠看向君司晏,輕聲說,「我親手灑的。」
「她怎麼死的?」
「從樓上掉下去的,那扇門應該是關緊的,但有一天我給她送飯,她趁我不注意,沖了出去跳下樓,摔死在玫瑰花叢里,很美。」
君司晏站起來,低頭凝視著季棠。
黑色雨傘下灰濛濛一片,季棠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漠然麻木。
像是刀槍不入,又像是千瘡百孔。
季棠抬了下眉頭,咧了咧嘴角,沖君司晏扯出一個笑的形狀:「我們走吧。」
君司晏握住她執著傘柄的手,問:「你想她嗎?」
季棠笑了笑,沒有回答。
哪裡是想不想她的問題,是如同噩夢一般不願想起。
「走吧,雨要下大了。」君司晏接過雨傘,和季棠並肩走出陵園。
雨由小至大,淅淅瀝瀝嘩嘩啦啦,夏雨總是來得倉促又酣暢。
季棠靠在車窗上聽著外面的雨水聲,忽然說道:「你要去你嫂子那裡,是吧?」
「嗯。」
「把浩浩送到我這裡來吧。」
「好。」
「你就不要來了。」
「為什麼?」
「我家有貓。」
君司晏剎住車,「你怎麼知道……」
「瞎子也看得出來,你每次來我家都提防著豆子,一隻貓能把你怎麼樣,不就是你過敏么?」季棠白了他一眼。
君司晏啞然,「別對其他人說。」
「嗯,不說。」但季棠不理解,「貓毛過敏又不是什麼大事,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我被人利用貓毛過敏這一點暗害過,險些死了。所以那時候我才回國,然後我大哥出事了。」
季棠點點頭:「哦,所以他們才說,是你害的你大哥,時間太趕巧了。不過他們不知道你在國外出事了嗎,如果知道的話,應該會理解才對啊。」
君司晏說,「不知道。」
季棠看了他一眼,這人和他家裡人的關係也未免太惡劣了吧?
小命都險些沒了,他家人都不知道的?
不過再想想自己,嘖,季鴻飛和李思曼對自己都幹得出那種事了,也就能夠理解這世上有不關心自己孩子死活的父母了。
這樣一想,她和君司晏還真是慘得如出一轍。
君司晏把車停在一邊,認真地看著季棠:「我覺得不公平。」
「嗯?」季棠不懂。
「你問我問題我有問必答,但我問你的事你一樣也不說。」君司晏越想越虧:「這不公平。」
「……你幾歲了,在這種問題上計較公平?」季棠難以理解。
「那你現在回答我一件事,我就不計較了。」
「說說看。」
「你當初跟我結婚在一起的時候,到底為什麼隱藏本性?」君司晏百思不得其解。
季棠眨了兩下眼睛,「就這個?」
君司晏點頭,「就這個。」
這對他很重要好嗎!
季棠拿出手機,翻出一條早年君司晏接受採訪的新聞。
記者問君司晏作為君氏新任掌權者,對未來的妻子有什麼想法和要求。
君司晏的回答是,溫柔,安靜,話少一點。
君司晏看著這則舊報道,問季棠:「所以,你就扮作溫柔,懂事,安靜,話少?」
「啊,那不然呢?」季棠還沒找他麻煩呢,那三年自己過得那麼憋屈,全因為這句屁話。
君司晏無語問蒼天。
「當時我累極了,這記者還一直問問問,我是真的煩了,才隨便說了幾個詞敷衍他的,甚至這幾個詞是我的在暗諷他讓他閉嘴話少一點。」君司晏解釋道。
「行了行了,隨便吧,反正都是過去式了。」季棠擺擺手,不以為然。
「那你現在再問我一遍,問我對未來的妻子有什麼想法。」君司晏轉過身子正對著季棠,「來,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