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妮妮故事，同病相憐

車程遙遠，從麗江市到花縣城需要近三個小時車程，閑聊是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吳倩倩捋了捋思緒，媚媚道來：「我認識一個女孩，她叫妮妮。」

「妮妮是個土生土長的傈僳族小姑娘，她有兩個弟弟，家中有阿爸阿媽，還有一個年邁的奶奶。」

「妮妮從小有一個願望，她想走出大山，她想考上大學，她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和家鄉有什麼不同？」

「2007年，妮妮16歲了，這一年她初中畢業，年邁的奶奶去世了，母親患上糖尿病，整個家一下垮了，全壓在阿爸身上。」

「妮妮的阿爸每天忙啊忙啊，忙完農活，就去做天工，去採石場、沙場敲礦石，粗獷的手都被磨平了老繭、磨出血泡。」

吳倩倩眼裡含著淚水，聲音輕輕敘說：「妮妮一個女孩子又能做什麼呢？除了幫助父親做農活，照顧兩個弟弟，照顧病重的母親，照顧好家裡的兩頭豬、一頭牛，她又能做什麼呢？」

「不過好在妮妮從小就生的好看，才十六歲就長成一個大姑娘了，皮膚也是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靚，所以她被一個採礦的老闆看中了。」

吳倩倩緩緩道：「07年冬天，除夕前夜，採礦老闆來到妮妮家中，告訴妮妮的阿爸阿媽，他願意出10萬塊錢買走妮妮。」

吳倩倩淺淺一笑，說不出是悲傷、嘲諷、還是落寞，她輕笑道：「呵呵，10萬，在07年，在鄉下，10萬塊錢可以修建一座大房子，可以買下十幾頭成年耕牛，可以讓妮妮的母親有錢治病，讓妮妮的父親不再那麼辛苦，也讓倪妮的兩個弟弟有錢上學。」

「10萬塊錢，可以徹底改變妮妮的家庭。」

李飛問道：「難道妮妮的父母同意了？」

吳倩倩摸了摸眼角，一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被她抹去，她勉強笑道：「經過妮妮阿爸阿媽一天一夜的商量，他們同意了。」

李飛瞪大眼睛，隨後長嘆一聲，不知說些什麼。

說什麼？

難道說妮妮的阿爸是為了妮妮好，把她賣給採礦老闆可以不用吃苦，家裡也能徹底好轉，妻子可以花錢看病，兩個兒子可以繼續讀書。

吳倩倩淺笑著，眼角含著淚花，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啦，二三十年前，在鄉下農村，落後地方，這種事情常有發生，妮妮也看到過被人買走的同村女孩。」

李飛點頭道：「這個我信，以前讀初中的時候，我有幾個女同學初二、初三就嫁人了，突然就嫁人生娃了，十四五歲的女孩而已，她們懂什麼愛情、家庭、婚姻，如果不是父母和媒人的操辦，她們怎麼會嫁人呢？」

「這種情況和交易女兒又有什麼區別？」

李飛想了想，問道：「後來呢，妮妮怎麼樣了？」

吳倩倩平靜道：「除了和她看到過的被買走的同村女孩一樣接受命運之外，妮妮又能做什麼？」

「16歲的妮妮，沒有進過縣城，沒有去過市區，她當時連身份證都還沒有，她想過逃，卻不知道該怎麼逃，逃去哪裡，她也怕自己逃走之後，阿爸阿媽怎麼辦？兩個弟弟怎麼辦？」

李飛沉默了。

一直以來，李飛覺得自己夠慘的了。

六歲，父母離婚，母親改嫁了，父親又是18歲結婚缺乏責任心和養育三個兒子的能力，他們三兄弟都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

他七歲那年，爺爺花了330元巨款，買下一頭小牛犢，李飛和大他一歲的哥哥開始放牛生涯。

第一天放牛，小牛犢像老母牛了，它不吃草，一直叫、一直叫、漫山遍野亂跑，李飛不敢放掉繩索，330塊買下的小牛犢很值錢、很值錢，不能丟了。

小牛犢力氣很大，那天下著大雨，牛崽子拉著李飛滾入泥潭、跌落田坎，小牛犢落淚了、叫聲凄慘，七歲的李飛也哭了，喊著媽媽。

農村孩子的慘，城市孩子一輩子都不會理解的，他們甚至連想都無法想象，即便你說出來他們也覺得不真實，因為和他們有著距離感。

李飛摟著吳倩倩，輕輕攬入懷中，以他的智力，加上吳倩倩的表現，李飛已經猜出所謂的「妮妮」大概就是吳倩倩自己。

吳倩倩依偎李飛懷中，輕聲道：「就在妮妮帶上衣服，即將跟隨採礦老闆離開的時候，張校長出現了。」

「張校長一出場便是劈頭蓋臉怒罵採礦老闆，罵他不知廉恥，罵他歲數當妮妮的阿爸都綽綽有餘了還想吃嫩草，罵他一定是背著家裡妻子的，要是不怕她把事情鬧大的話就強行帶走妮妮。」

吳倩倩噗呲一笑：「那人的臉漲紅成豬肝色，羞怒難當，罵罵咧咧的走了。」

下一秒，吳倩倩神色落寞：「張校長掏出自己所有的錢，三千多塊錢給了妮妮的阿爸阿媽，只有一個條件——帶走妮妮，讓她讀書，而且學費、生活費、住宿費……所有費用她一力承當。」

吳倩倩露出笑意，彷彿撥開雲霧見了青天，她嫣然一笑：「08年，花縣女子高級中學建成，張老師是校長，而妮妮則成為該女子中學的第一批學員。」

「第一批學員除了妮妮之外，還有99個同樣家境貧寒，甚至比妮妮更慘的女孩子，她們成了家人，而張校長成了她們人生中的第二個母親，帶給了她們新生。」

李飛補充道：「我記得花縣高級女子中學2011年的首屆畢業女學員一共94人，本科上線高達69人，專科上線25人，綜合上線率達100%，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數據。」

吳倩倩抹掉眼角淚花，笑道：「妮妮她也是在那一年畢業的。」

李飛摟著吳倩倩，她很心痛、很憐惜這個女孩，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花，柔聲道：「倩倩姐，如果累了，就睡一會兒吧。」

「嗯！」吳倩倩點頭，依偎李飛肩膀假寐，不知不覺入睡了。

三個小時后，他們到站了，花縣客運站。

兩人走出客運站大門，四周都是小販、臨街餐館、路邊都是計程車。

李飛問道：「倩倩姐，咱們是直接回家嗎？」

吳倩倩背著雙肩背包，兩手抱住李飛胳膊，笑道：「臭弟弟，走吧，陪我買東西去。」

兩個小時后，李飛氣喘吁吁，吳倩倩要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衣食住行樣樣都有，還有各種食材、肉食、蔬菜、水果……

吳倩倩不讓李飛開錢，自己買了五六千塊錢的東西。

李飛尊重她，她知道這些都是吳倩倩自己的心意。

兩人找了一輛貨山輪，費了很大勁搬運上車。

吳倩倩拍了拍李飛胸膛，滿意道：「臭弟弟，有把子力氣嘛，那些扛水泥的苦力漢子恐怕連力量都比不上你。」

「將來要是落魄了，全靠賣力氣，你也能過上小康生活。」

李飛呵呵一笑：「您是誇我呢，還是詛咒我？」

兩人說說笑笑上了車，他們攔下一輛計程車，計程車在前面，貨三輪車在後面，朝著女子高級中學而去。

不一會兒，計程車司機停車道：「花縣女高到了。」

李飛、吳倩倩下車，揮手道：「謝謝了，師傅。」

「不客氣。」計程車師傅駕車離去。

貨山輪一路開到大門口。仟韆仦哾

大門口，門衛室，一個中年大媽，五大三粗一百七八十斤的樣子，皮膚黝黑，她走出大門外，剛一看到吳倩倩，驚喜道：「妮妮，你回來了！？」

「胖嬸，妮妮回來了，抱一個。」吳倩倩開懷大笑，一把擁抱胖嬸，十分熱情的親了親對方肉肉的臉蛋。

胖嬸推開吳倩倩，說道：「行了、行了，你這丫頭，你不嫌棄胖嬸，胖嬸我還嫌棄你呢，都是口水。」

胖嬸看著李飛，笑道：「妮妮，這小夥子是誰？長得賊靚，一看就有精氣神，胖嬸喜歡。」

吳倩倩溫婉一笑，自然摟著李飛胳膊，介紹道：「胖嬸，他叫李飛，是我男朋友。」

李飛問候道：「胖嬸你好，叫我小飛就行。」

胖嬸笑道：「哎呦，聽這口音，小夥子是黔州的吧。嘖嘖，自古雲貴一家親。不錯、不錯，小夥子長得真不錯。」

這時，貨山輪司機開口道：「喂，你們到底下不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