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扶不起的阿斗
第八十八章扶不起的阿斗
轟隆隆的比武居然就這樣以平局告終,她絕對的實力最後敗給了自己。
朝泠向何卓成反覆核對自己最後的動作,「我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
「是的。」何卓成鄭重點頭,安慰道「將軍演技很差,所有人都看出是將軍故意給葉右將軍面子。」
朝泠心道「我沒打算給他留面子。」
現如今是老天要給葉建寒這個面子,不惜將朝泠也拉下馬。不對,她在墜台的時候感受了異樣的靈魂力波動,是有人刻意地讓她輸,輸的難看。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和宋元青脫不了關係。
宋元青下凡間是來抓她的,肯定不會讓她好過。初見時朝泠以為他沒和司命殿打過招呼,以至於九黎大殿之上剝了天界的面子。
現在他,或許也看過翼宿星君的命簿。
昭獄陰冷,宋元青的那倒白光隔著老遠就能看到。她拿了令牌遞給獄卒,「奉陛下之命提審宋元青。」
獄卒沒有接她的令牌,而是報以看啥傻子的也眼神看她。朝泠這才發覺,孫吉正站在門口,顯然,九黎就在裡面。
朝泠面不改色地繼續扯謊,「既然陛下在,末將就去復命。」
「林將軍,陛下下令,誰都不能進。你這是在難為小人。」獄卒將她攔住。
「好。」
昭獄的人最是軸,說了見不得就是見不得。但朝泠入昭獄多次,早就將這裡面的地形都摸透了,別說偷偷進去,就是被抓進去了越獄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入了法力沒有半點長進,溜門撬鎖的功夫倒是學得不錯。她施法穿越昭獄的牆壁,半靠在房梁的上方,俯視著草席上的宋元青。
他端著仙者的風骨,仍是一塵不染的白衣,如同排版的活字印刷,和大殿上見到的國師相比,頭髮絲都沒有變過分毫。
「活字印刷」此刻正認認真真地將銅錢整整齊齊的擺在桌上。
天界宋元青算得一手好卦,唯天象占卜最是擅長。
朝泠靜靜地等著看他的卦象,背後被人拍了拍,她回眸便都頭扣下一支面具,緊接著對上一鬼臉面具,畫的青面獠牙。
他也穿著一襲黑衫,同夜行衣的朝泠看著很是相似,借著月色朦朧,竟像是一個小隊出身。
恐怕是將她認作了隊友。
那人牽著朝泠的手,步履輕盈,推開頭頂的暗道,鑽進了牆裡。昭獄的圍牆修得如此厚,原來是因為裡面有一個暗道。
朝泠就這樣被他一路牽著,過了許久才得見頭頂的亮光。手裡被那人塞了東西,她捏在手掌,感覺像是一粒藥丸。
他一言不發,將袖箭解下來綁在朝泠的胳膊上,微弱跳動的燭光落在他手臂的肌肉線條上,動作嫻熟,一看就是從小接受訓練的正規殺手。
二人趴在牢房的梁頂,血腥味圍繞著朝泠,熏得她想吐。
他仍舊死死地攥著朝泠的手,片刻不松。他沉默地化作一尊雕塑,可還是不願意放朝泠走。
這些殺手大部分都不會說話,這樣就算是被抓住都不會泄露主家的秘密。
朝泠猜想,這個人應該也不會說話,她活動著手腕,準備找個機會跑開。他忽然又捏了捏她的手,適時牢房大門的打開。
一眾人壓著宋元青進來,他畢竟只是面壁的國師,沒有大錯,昭獄中的人對他還算是恭敬,但該落的鎖還是不會少的。
她抽空看那人的神色,他已經鬆了手,鬼臉面具隱匿了大半的面容,可分明覺得他勾了勾嘴角。
戒指扣著房梁又發出兩聲脆響,很細微。
朝泠聞聲再度看向下方,一眾人簇擁著九黎走進牢房。他一襲黑袍如墨,緩緩落在太師椅上,長腿交疊一隻腳蹬著桌案,整張桌子好像都容不下他。
身邊一空,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九黎而去。侍從還來不及反應,兩支袖箭已經到了九黎面前。
他偏頭躲過,卻沒有動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朝泠的方向,能夠看穿黑暗的掩護,找到動手的人。
鬼臉面具已經跳下房梁,他輕功極好,甚至可以與作為神者魂魄的朝泠相媲美。手腕上的柳刀直奔九黎面門過去,侍衛反應過來一擁而上要將鬼臉制住。
明晃晃的他帶著扳指的手又敲了敲,那是發出信號示意朝泠加入戰局。她在樑上看得清楚,心中卻是糾結不清的,「罷了,是你自己認錯了人,就別怪我。」
她作勢向著角落放了兩聲空箭,引了部分侍衛過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正要走的時候,她摸到袖箭內里刻著字跡,翻過來一看,上面兩個大字。
桑馳。
「餘慶三年,奸人蠱惑宣霖帝,縱其貪圖享樂,同年天下大旱,桑氏一族桑馳揭竿而起,而後天下大亂。」
這個帶著鬼臉面具的啞巴是桑馳?
竟然是一這種不聰明的方式出場嗎?
朝泠搖了搖頭,飛身躍下房梁,落入侍衛的包圍之中。她自身後拍了拍桑馳的肩膀,放空了最後兩支袖箭。擒著他的後頸,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昭獄甬道修得狹窄,朝泠抓著桑馳一路狂奔,將趕上的侍衛都遠遠甩在身後。耳畔破風之聲而來,她只覺得背脊一疼,一根羽箭射中了她的後背,血霎時間浸透了黑衫。
她咬緊牙關,長劍橫掃,沒命地想著出口狂奔而去。心中暗自罵道「你最好是桑馳,不然我就剁了你。」
門口的侍衛看到黑衣人時,已將發生的事情猜到了大半,擺好了陣勢準備將二人困住。
忽聞,身後一聲低沉的冷哼「放她走。」
朝泠猜出這多半是九黎,可也來不及細想,腳步不停,飛身越上一棵大樹,消失在月色中。
***
她背靠著一棵大樹,血掛在粗糙的樹皮上,顯得更加駭人。抬手的時候疼的格外明顯,她從袖口拿出一包金瘡葯,這是從軍三年來養成的習慣,就好像知道自己會時時受傷一樣。
法力隔絕了大部分的痛感,她活動著僵硬的手臂,反手抓住背後的羽箭。
桑馳已經搶先一步,他用了些力氣將羽箭拔出,又熟練地接過金瘡葯覆在背上。做完了這些,才歪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朝泠。
這是在責怪她錯過了殺人的最好時機嗎?
朝泠驀然,他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故而也歪頭報以回應,像是再說,我可是救了你。
桑馳又比劃了一大段手語,朝泠只見到看了半天實在是看不懂,折了旁邊的樹枝遞給他「你會寫字嗎?」
「什麼?」
「你會說話?」
面具掀開,露出朝泠原本的面容。桑馳有些惱怒地抓住朝泠的衣領,惡聲問「她人呢?」
朝泠背後有傷,被他激得止不住地咳嗽。「咳咳,桑馳,你鬆開。」
他沒了半分冷靜和柔情,用力地幾乎要將朝泠捏死「她人呢?她人呢?」
「你說誰?」
原本應該在桑馳身邊的人是個啞巴,所以他也一直不說話用著手語。小啞巴和他一起執行刺殺蘇九黎的任務,原本應該在宋元青房裡盯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卻不見了。
「你放開我。」朝泠壓低聲音,雙瞳充血「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她的手腕扣在長劍上,微微沉肩。手裡的藥丸已經化開,黏在掌紋了,她下意識地放在鼻尖聞了聞。
桑馳抓住她的手腕「別。」
這應該是刺客臨死前為自己準備自殺的毒藥。
朝泠聳了聳肩,短暫獲得了自由,又跌回地上。她撐著身子,盡量不讓傷口沾上灰塵,以免回去之後難以清理。
「誰派你來得?」
桑馳不說話。
朝泠也不再問,朝中勢力複雜,有人想殺皇帝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二人想對著沉默良久,桑馳率先開口道「我得回去了。」
「你現在會昭獄,只能是自投羅網。」
剛剛鬧了刺客,即便九黎認出其中一人是朝泠,大理寺也勢必會將昭獄布下天羅地網,巴不得他回去。
桑馳知道這個道理,自小接受嚴苛的訓練,任務失敗就只有死這一個下場,他不怕死,只是害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
昭獄內哀嚎聲回蕩,這些都是潛昭獄的黑衣人。牢房內血腥味甚濃,九黎用絹布捂住口鼻,掀開一副屍體的白紗。
一個小姑娘靜靜地躺在那裡,已然沒了生機。
「這是在宋國師牢房裡搜到的人,陛下您看,要不要將宋國師轉移到別的地方。」
若說是宋元青指使黑衣人殺人,他是不信的。同為神者,他應該很清楚這些把戲殺不了他,九黎蹲在地上看著那具屍體出神。
孫吉補充道「都是抓到后立刻服毒自盡的,毒藥猛烈,具體來源還......」
「不清楚就不要說了。」九黎打斷他的話「把這裡拆了。」
「拆了?」
這座昭獄是高祖執政時所建的,如今也是百年基業,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如今到了宣霖帝手中,居然直接下令要將昭獄拆毀。
「這些犯人怎麼辦?」
「關到靈鳴山去,連帶宋元青一起帶到靈鳴山去。」
「可是陛下,靈鳴山剛剛下旨重建。」
燭光搖曳中,九黎抬眼,冷意深重。孫吉不敢說話,只得應聲稱是。
過了半晌,九黎施施然站起身,將白布蓋回那人身上。語氣緩和道「去把林將軍請來。」
「直接帶到養心殿。」
按照原本的命簿,此時的皇朝已經出現了衰敗跡象,商賈橫行、武將篡權,朝中分為兩派,一派遵循原本曆法廢除宣霖帝,令立新帝;另一派則勵精圖治,準備變法革新,直接將宣霖帝架空。
他們唯一的共識,就是蘇九黎是一個昏君。
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現在朝臣唯一看中的就是阿斗的賢內助,安貴妃楚文冰。九黎膝下無子,唯一的血親蘇臨川飛升之後,忠臣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沒有機會。
若是安貴妃能夠有一個皇子,此危局就能迎刃而解。
按照慣例每月的初五,宣霖帝都會擺駕後宮。群臣對於這一天的期盼遠大於九黎和楚文冰本人,但是今天九黎卻在養心殿點了燭燈,急召林晚柒入宮。
更可笑的是,林晚柒根本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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