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替身文學什麼的最噁心了
第九十九章替身文學什麼的最噁心了
九黎不見了。
忘川河天色驟暗,河面上結了一層薄冰。三個時辰里,前前後後已經有七八個小鬼掉到忘川河裡,朝泠幫忙著打撈,這個還沒有抓上來,那個又掉進去。
起初所有人都不以為然,這樣的尊神就是一覺醒來上九重天把水神再揍一頓都有可能的。
可是一連幾天,四海八荒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二十八星宿才意識到九黎丟了。
翼宿星君找到朝泠的時候,她正懶懶地趴在橋頭,將每一個石獅子都摸成禿頂。「小少君,尊上真的丟了。」
「丟了就丟了。」朝泠平靜道。
這麼大個人,三界都暢遊過了,能丟到哪裡去。
「尊上的心情和整個忘川相連,這樣的鬼天氣已經幾日了,司命殿還好說,這奈何橋怕是頂不住啊。」
說著,又有一個小鬼落水了。
「那我有什麼辦法?我這樣的,他一炷香能打死十個。」朝泠扭頭不想看他,她現在就只想在這裡認真擺爛,將女媧石里的伏念養好。
她一貫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等追上了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九黎說他需要一個忘川的繼承者,因為他要死了。
他不會真的死了吧。
那樣一個活的肆意瀟洒的人,最後以這種寂寂無名的方式離開了人世間。是一場盛大煙火消散后,只剩下滿地的硝煙。
「不會吧。」
「少君,你能找到尊上的。」翼宿星君篤定「當初在人間的時候,你因為渡化亡靈而失去法力,後來是不是機緣巧合,尋到了一件認主的法器?」
她下意識地看自己的掌心,其中鑲嵌著一塊寶石,散發著幽幽的藍光。「這是九黎的東西?」
「這就是結魄丹。」翼宿星君道「尊上出世的時候,有兩件東西伴隨在身邊,一件是長劍魄冰,一件便是這結魄丹。」
「他從在人間的時候,就決定收我為真傳弟子了?可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教我啊。」掌心空空落落,那便是九黎給她的唯一的傳承。
原來一早就預料好的。
只等一切塵埃落定后,隻身赴死。
忘川河天地驟變,無情的雨抽打在她身上,往後的雨天都不會再有人給她撐傘了。
「少君,少君。」翼宿星君叫她。
「嗯?」
「你們鳳族是不是可以通過物件,看到那個人的場景。」
朝泠搖頭「鳳都修魂,而九黎本體是魄冰劍,屬於器靈。我看不到。」
「但是結魄丹可以看到,求求你了,忘川不能沒有尊上啊。」
「我試試。」朝泠掐訣,將靈力盡數注入結魄丹中,法器猶如一個巨大的空間,不斷吞噬著她的法力,卻怎麼都看不見盡頭。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道刺眼的光亮閃過,天幕盡頭,隱隱浮現出一個黑影。
九黎?
「是尊上,你們快看是尊上。」
忘川眾人皆駐足而往,欣賞著這副盛世容顏。雖然這張臉天天見,可每次看到還是覺得好漂亮。
巨大的投影將他的臉無限放大,風吹拂他的長發,幾縷髮絲散在額前,刀鋒般的眉眼襯的柔和幾分,他淺淺地笑著,溫柔地注視著遠方。
原來並不是每個上神羽化前都是轟轟烈烈的。
她飛身上前,試圖穿過天幕拉住那搖搖欲墜的身姿,像是每次她被逼入絕境時,九黎都會拉她一把一樣。
哪怕是一下,用盡她全部的力氣。
「九黎哥哥。」
畫風一轉,一個淡藍色羅裙的少女出現在天幕中,她飛奔向九黎,飛舞的衣袖如綻放的花朵。
九黎對著她笑,卸去了往日在忘川的戾氣,和天上所有上神注視著自己仙侶一樣的神情。
忘川河畔,天光大亮。
朝泠浮在空中,看著自己耗費法力製造的實況直播。伸出的手在空中岌岌可危,顯得痴傻可笑。
那她是什麼?主辦方嗎?
***
那個女孩叫洛施。
是九黎來到忘川成為大司命時身邊唯一的仙娥,他雖冷心冷肺,但是對於洛施格外縱容。
這也是忘川眾人見到朝泠時並不驚訝的原因,她和洛施太像了。
準確的說,是和年少時的洛施幾乎一模一樣。
這種相似在二人站到一處的時候變得更加明顯,一個女子的成年時期和少女時期站在一起,就像是兩個時空斷裂。
朝泠閉門不出的三天,沒有等到九黎的任何解釋。
他高枕無憂地在忘川河巡視一圈,一切都盡然有序,甚至因洛施的出現變得更好。
她端坐在高台之上,天光落在她的面容上,三萬六千年,她一直很滿意這張臉,鳳族都是濃艷美人,她仍能在其中拔得頭籌。
銅鏡映著她的一雙鳳眼,她歪頭打量著黑黢黢的眼珠,「朝泠啊,朝泠,我還以為你很漂亮呢。」
第四天的時候,她出了房間,偷走了奎宿星君的彎刀。
結魄丹已經印在她的手掌里,想要取出唯有剔骨。她不怕疼,就是可憐了那好看的手,往後會留一個很深的疤。
算了,誰讓她貪墨,帶著別人的東西。
「替身文學什麼的最噁心了。」
那天她只說了這一句話,夜幕落下時,帶著她鮮血淋漓的手,準備離開忘川。
「少君,你幹嘛去?」翼宿星君神神秘秘地從司命殿里出來。
「九黎在裡面嗎?」
「不在。」
「我分明感覺到了。」朝泠白眼,說著要往裡走。
「真沒在。」
「那我進去看看,司命殿我又不是沒去過,有什麼見不到人的東西嗎?」
「少君啊,今天真不能去,尊上逢霜降日便會閉關,會在司命殿行召靈法陣,千萬別去。」
「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從我來之前很多年,尊上每到霜降日就會閉關。誰都不見。」
「洛施也不見嗎?」朝泠反問。
「這個......」翼宿星君躊躇道「洛施姑娘,不會硬闖的。」
「好啊。」朝泠冷笑「我有不是洛施,就闖了又能怎樣?」
隨即,她掄起拳頭,三兩下將翼宿星君打暈拖走,果然這種事情做的多了,面不改色心不跳。
***
司命殿內沒有光線,九黎靈力外泄,導致忘川冷的嚇人。
朝泠耗盡了所有的法力才打開大門,剛踏進屋內,冰凌已經蔓到了腳踝。風激起地面的浮灰,她忍不住咳嗽,急促的呼吸吸入更多的寒氣,她弓著身子面色慘白。
「九黎。」
沒有人回應。殿內空曠沒有半點人氣,同之前朝泠在的時候截然不同。指尖擦亮火焰,沒等她看清楚,腳下法陣驟然一亮。
寒冷刺骨的無名殿內,朝泠打個響指,召喚出火焰。沒等看清周遭,腳下一緊,「糟了。」
腳下密密麻麻的符咒,蛛線般放射,巨大的壓迫力自上而下將她死死壓在原地。火焰靈力激蕩,引動屋內布滿的法陣。
周身像是被什麼東西碾過,骨頭都被壓碎進身體里。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摸了一把臉,血染在唇角,舌頭勾了一下,舌尖滿是腥氣。
他是瘋了嗎?這屋裡藏著什麼值得他布下這麼重的法陣。
她現在正被壓著跪在大殿里,白眼翻得眼珠子都要塞進腦殼裡。
怎麼正主回來就讓她去死唄。
纖細蒼白的手從暗處伸出,扣住她的手腕。火焰搖曳映在面上,那張俊俏的臉近在咫尺。
「蘇九黎?」黑暗中,他長發垂在周圍,襯的那雙眼發冷,幽幽的火光映照,半邊面容還沉在暗處,沉悶地嗯了一聲。
他抓著她的腕子往前一帶,朝泠整個人窩在九黎的懷裡。周身壓迫卸去,她的臉貼著九黎的胸膛,淡淡的清香泛著冷意。
薄唇微抿,他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臂彎微微顫動,喉嚨滾動,聲音微沉「主上。」
主上?他說的是伏念嗎?
四海八荒之內,唯有鳳都稱呼為主上。
他這一會喜歡洛施,一會又叫著伏念。
「少君啊,今天真不能去,尊上逢霜降日便會閉關,會在司命殿行召靈法陣,千萬別去。」
所以,九黎作為陣眼,以忌日為血引,隻身入陣就是為了在無妄之境再見一面伏念嗎?
「主上。」
朝泠背脊貼著地面,瞪大了眼睛,片刻才緩過神來。九黎的高挺的鼻尖在她的脖頸處蹭了蹭,一路從頸窩滑到她的面上,指尖摩挲著她的面頰,溫柔繾綣。他壓著朝泠,胸膛的氣息共鳴。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就在此時,忘川河也好,司命殿也罷,他得償所願見到了萬年來都在等的人。
雷潛九地聲元在,月暗前山魄再明。
他攥住朝泠的領口,揉皺她的衣擺,吻的及輕。如同雪花落在眉間,輕柔溫和,隱忍克制。
他的唇很涼,帶著絲絲的血腥氣息。
朝泠舌尖發苦,從剛才發生的一切中緩過神來。
【他念著伏念,所以,他以為自己親的是伏念?】
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九黎臉上。
瘋子。
她用盡了力氣,掌風震的整座無名殿晃了三晃。指尖劃破九黎的臉,他怔怔地看著朝泠,竟然抿嘴笑了起來,血珠從傷口滲出,他仍是笑著,若烏雲密布見探出的片刻暖陽,漾在他的酒窩裡。
巴掌聲清脆,隨之司命殿上空雷聲滾滾,大雪過後,目及一望,銀色連城一線。
「別走。」九黎被夢魘困住,瞳孔散開,眼瞳被墨色侵染。「你別走,這裡不好嗎?想要的我都給你。」
「對了,這個還你。」朝泠將結魄丹扔在他面前。
九黎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紅色消失在司命殿,嘴角扯動露出一個苦笑,看她憤然的表情,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麼。
就在此時,那消失的少女意外地折返回來,她周身涌動著火焰,落在九黎面前。
九黎眼前一亮,緊接著少女一腳踹在她身上,狠狠罵了句「神經病。」
隨即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