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如果有機會能夠長生,為何不去賭一把？

人生不就是一場豪賭？

李恩望著絢爛的湖底，手中鑰匙緊握，眼神是孤獨一擲的瘋狂。

......

李恩的父親是一個混混。他父親的父親也是一個混混。

李恩一家祖傳三代,都是混混出身。但是就是這麼一家,名字卻顯得偉光正,李學義、李偉志、李恩。可能他們一家,唯一的優點都點在了名字上。

因為祖父李學義混混的出身,之後又轉行盜墓，李恩的父親李偉志從小就沒有接受過什麼正統的教育，更不要說父親的陪伴和教導了。

李恩對於祖父的印象也不多,在他小時候，最常見的就是喝醉的父親,和偷偷抹淚的母親。

而就是這麼一個不怎麼溫馨的家裡，母親卻在他五歲那年消失了。從此，他的家裡只有喝醉的父親。

之後的一年，他的生活更加困難，每天都在想辦法吃上一頓飽飯，也無數次羨慕別人家無憂無慮的孩子。

這樣的日子直到他七歲,他的祖父回來了。

回來的祖父性格格外陰沉,李恩之前沒有多少關於祖父的回憶，自然沒覺得不妥。但是父親卻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還是像以往一樣喝酒，但是卻不在家裡喝。而是偷偷的在外面喝，要不直接醉倒在街上，要不就是被人送回來，整天醉生夢死，就像是借著酒勁躲避著什麼。

李恩那時候還只是個孩子，根本察覺不到暗流下的變化,他只知道祖父的性格特別奇怪，他總是看著某個地方，自言自語著，有時候還會突然發瘋，大喊著『你是誰？！』『滾出去』的話。有時候，他會拿著一把鑰匙看，不知道在想什麼，格外寶貝那把鑰匙。

祖父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因為外人都說祖父瘋了，說他盜墓糟了報應，得了精神病。

李恩也這麼認為著的，就算父親某一天醉酒凍死在了馬路上，他都是這麼認為的。

父親的離世，讓本來就處境艱難的李恩更加落魄。祖父之前盜墓得到的財富並沒有剩下多少，加之現在他又瘋瘋癲癲，李恩小小一個男孩，要扛起兩個人的生命。

90年代，所有人都還不富裕，各種福利也沒有跟上，成為了孤兒的李恩曾做過街頭混混，但是身子太瘦小，就連打下手都被嫌棄。最後沒辦法，他只能去偷，去搶，走上父親的老路。

村裡人暗暗罵他，說他們一家三代都是缺了德，遲早都要遭報應。

李恩對此嗤之以鼻。

之後，像是為了能夠更加驗證他的觀點，祖父的病情開始逐漸好轉。他不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也不在大喊大叫，他開始對各種文化歷史感興趣了。

沒事的時候，他就翻看著收集的書籍，他不認識字，就讓李恩給他讀。但是李恩一個從沒上過學的小孩子，自然也不認識，所以到了後來，也不知道祖父做了什麼，竟然拿出一大筆錢，供李恩上了學校。

他供李恩上學的要求很簡單，就是為了讓李恩識字，然後教他。

之後一切就像是夢裡一般，李恩的生活進入了正軌，白天他就在學校里學習識字，晚上，他就一將學到的知識全部教給祖父。

而祖父這個人，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他似乎格外關注南朝的事情，對那個年代總是比別的事情要多一分興趣。

同時，李恩發現祖父似乎很討厭白天，也很討厭太陽。他總是縮在狹小黑暗的房間里，自顧自的做著一些什麼事情，一直到他放學回來。

李恩不在乎祖父做什麼，他隱隱也感覺到了祖父的不對勁，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能吃上飯，祖父做什麼又關他什麼事。

後來祖父學完了基礎的文字，就開始研究神學，他總是臉色古怪的看著一本本詭異雜談，發出嗤之以鼻的笑聲。但是他笑完，又將它們小心翼翼的收好，目光沉思。

「爺爺，你為什麼總看這些詭異亂神的故事？」

李恩有時候實在好奇，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而祖父那時候，只是轉頭看了他許久，目光陰陰的，透著一股邪勁。直到好一會，才咧嘴笑了笑，道：「你信鬼么？」

祖父的問題在普通不過，但是李恩卻在那一瞬間僵住了身體。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長久以來的直覺告訴他，有哪裡不對，而那個不對勁的地方，對他非常危險。

李恩站在原地不說話，祖父也不氣惱，他只是看著面前的男孩，悠悠的嘆了口氣。

「男為陽...你要是女孩就好了。」

聽到這話，李恩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連忙找了個借口離開。關門的時候，他再次看向屋中的祖父，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書上，輕聲說著『這樣就夠了』的話。

之後，有一個奇怪的男人來找了祖父。那一天，李恩感覺祖父身上所有讓人不適的氣息全部消失，他就像是一個正常的，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友的人，將那個人迎進了那個屋子裡。

那一刻，李恩下意識就覺得，自己的祖父也許就是這樣的性格，而之前為何如此怪異，他不願去深想。

而祖父之前之所以會看那些奇怪的靈異雜談，也並不是為了了解什麼，恰恰相反，他需要這些，是為了讓某一個人了解這些。而現在，那個人來了。

那個人的到來並沒有給李恩帶來什麼變化，那人離開后，祖父又變成了之前那樣。之後的日子也並沒有什麼不同，李恩原本以為一切都會這麼下去。

但是在他十一歲那年，祖父去世了。

他去世的突然，整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就沒有了呼吸，只留下一大堆的神神鬼鬼的資料。李恩在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裡頭有一本祖父的日記本和一把鑰匙。

那似乎是祖父用來記錄信息的本子，前面的幾頁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記錄，類似於『3月5日，XX地，收穫銅幣xx』之類的，沒什麼具體的信息。

直到最後幾頁，記錄著祖父在群州發現了成將軍的墓，他叫了另外三個同夥，一起前往了群州。

內容到這裡還比較正常，直到他寫到『我們打算今晚就進入墓穴。』，這之後，筆記的內容就開始變得詭異。

『這個墓穴不對勁，可能有重大發現！』

『我們找到了一個密道，沒想到那居然連通一個懸崖。那裡有很多飛蟲，要小心。』

『為了引開那些飛蟲，鐵子死了。』

『我們看到了一個門。門後面，居然才是將軍的主墓室。我可能要發財了！』

『怎麼回事！！有鬼！』

日記到這裡，那個『鬼』字似乎被人特意的劃過。而在這之後的內容，則像是變了一種風格，字跡由粗獷變成了秀氣凌厲，變成了祖父的筆跡。

『不是這把...在誰那裡？』

『那小子不行...陽氣太盛。要女孩，只有這樣才能讓我以肉身打開地獄的門......』

『他們察覺到了，要想一個辦法。還剩下最後一個人...』

『...我找到了。』

筆記到此結束。

之後，李恩將祖父埋在了後山，老老實實的給他蓋了一座墳，但是至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拜祭過了。

他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但是迫使自己不要去深想。他去偷偷看過之前來找祖父的那個人，發現他早已去世。

關於祖父的事情，一切似乎就此終止。

李恩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祖父的死亡，意味著他又沒有了經濟來源，等他讀完小學，乾脆直接又出來混社會了。

之後的經歷沒什麼好說的，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學了一身偷盜的本事，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成為了一個小廠子的負責人，其中的心酸李恩從不多說。

直到他在二十多歲的某一晚，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夢裡那奇怪的詞，那名叫群州的地方，李恩立刻意識到，祖父的事情，還沒有真正結束。

他帶著祖父之前留下的鑰匙，在那裡遇見了黎靈，最開始他並沒有覺得那個女孩有不同，她如大多數普通的女孩一樣，天真可笑。反而是另一個叫做郁樓的傢伙，有著些許和祖父一樣的違和感，光是看著，就覺得假。

之後，他們三人確定了計劃，由郁樓準備道具，李恩作為帶路，一起前往群州古墓。

這期間，就算郁樓懷疑他，也一直沒有將祖父的日記拿出，他根本不敢，也不能。一旦他拿出了，不就代表著他知道了祖父的秘密？到時候，在沒確認身份的前提下，他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誰也無法保證。

直到他們幾人下墓，他原本正仔細打量著主棺材的時候，手卻像是被操控了一樣捅傷了郁樓，他看見了不遠處黎靈的表情。那一瞬間，就好像是祖父在世，他明白了，黎靈就是祖父。

之後黎靈消失，郁樓拿出了那張黃符和他的鑰匙，在闡述完自己的計劃要求李恩配合時，他猶豫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郁樓的信息是錯的，他所認為能夠殺死鬼的方法，不過是祖父的隨意扯的一個虛假的謊言。

那時候祖父怕是早就想到了，他們會懷疑其中有一個被鬼附身，便直接先下手為強，讓其中一個人認為另一個人才是鬼，將矛頭轉移。而他們努力湊齊的材料，也不過是祖父隨手從書頁上扯下的，為的只是給他們虛假的希望，耗費精力罷了。

但是，儘管知道這些，李恩還是按照郁樓的要求做了。

他曾經離祖父那麼近，自然知道如果他現在逃了，祖父說不定就會再一次找上他，然後殺死他。

可以說是被祖父養大的他，不敢賭。

之後的路跟祖父日記里的內容一模一樣，在懸崖那，李恩按照祖父日記里的內容，用彼岸花根做成的特殊液體成功驅散了飛蟲，走過了那個懸崖底部。

之後，他按照郁樓的要求做好了一切，靜靜的等待著另外兩個人的到來。

他也曾想嘗試下那兩把鑰匙，但是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郁樓能知道三人中有『鬼』，能知道鑰匙的作用，李恩自然也清楚，他比郁樓更加深刻的認識到，這個鑰匙的作用恐怕是真的。

甚至可以說，在知道那一個消息的瞬間，內心的貪念便不斷的冒出，催使著他想要去搶奪另外的鑰匙。

而最後，這一切的貪念卻被記憶中祖父陰森的目光所壓下。

小時候他和祖父的相處在李恩的靈魂中刻下了烙印，他無法在沒有百分百殺死祖父把握的情況下，做出任何危險的事情。

所以，他之前的一路上都選擇了按兵不動。明明是知道信息最多的人，卻只起到一個導遊的作用。

但是，事情總有意外。

在郁樓、黎靈和另一個男人出現在大門口的一瞬間，在黎靈乖乖的聽從郁樓的話往自己走來時，李恩知道，自己之前所有的設想都被打破了。

記憶中，附身祖父的那個東西不在是無懈可擊、神秘莫測的存在，那個人變得妥協、低順，就像是真正的小姑娘一樣無害。

但這也只是表象。當黎靈往自己這裡走來時，他清楚的看到黎靈的雙眼猛地透露出一絲邪氣，她張著嘴，聲音卻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想。

『我會幫你吸引一切注意，而你只要用我的鑰匙跳進湖裡，便可獲得你想要的一切』

『你應該明白的，它代表了什麼』

祖父就像是看穿了他整個人，看穿了他之前的乖順，看穿了他皮囊下的貪念，將一切直白的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李恩不可能對鑰匙一無所知，他知道李恩對錢有多麼的貪婪，他知道李恩骨子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他拿出了李恩無法拒絕的誘惑。

那是惡鬼在蠱惑他的信徒。

那是一個成功就能夠脫胎換骨的機會。

李恩有一點動心了。

黎靈似乎放棄了之前所有的行動，乖乖的按照郁樓的話，乖乖的被他槍殺。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這期間，李恩一直表現的很正常，他以前當混混的日子久了，自然對於這些表面功夫做的足夠熟練。

他假意一直順從著郁樓，弱化自己的作用，誰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對話中，李恩一直在猶豫著是否真的按照黎靈所說，他想要問郁樓那個男人的身份，卻被郁樓敷衍了過去。但很快他就見識到了男人的不凡，他被那個男人瞬移的速度嚇了一跳，才深覺眼前這人不可以惹。

原本想用鑰匙來掌握非凡力量的慾望安靜了下來，李恩明白。他對付不了面前的這個人。

但是很快，就在他們懷疑起李恩祖父的時候，意外突發，李恩腦海里響起了熟悉的呢喃。

『拿著我的鑰匙，打開地獄大門』

『跳進湖裡，打開地獄大門』

......

場面一時間失控，那個神秘的男人似乎被那個存在所纏住，遲遲顧不上李恩這邊。

於是，因為那個存在拼勁全力製造的機會，讓原本熄下去的心思又開始活絡了起來。

李恩借著拿符咒的動作，運用自己打小偷盜的經驗，順利在郁樓不發現的情況下，將黎靈口袋中的鑰匙拿到了手。

那是唯一的真鑰匙，祖父既然如此看中鑰匙，自然不可能將真鑰匙流落於他手。

之後，這空間內滿眼的紅色身影為他拖著了那個白衣男人，郁樓也在往門口逃跑的途中被打飛暈厥，李恩臉色複雜，最後朝著水邊跑去。

他的腦海中，之前的呢喃聲還在不斷的敘說，李恩的神色也變得逐漸瘋狂。

如果有機會能夠長生，為何不去賭一把？

如果有機會能夠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利用厲鬼操控一切，為何不去賭一把？

我受夠了始終遭人白眼的生活，我受夠了一生都如此碌碌無為。

李恩面色瘋狂，果斷的跳下了湖水。

幼時，饑寒交迫的情形還在腦中回蕩，李恩用力朝著湖底中央游去，只要打開著大門，他就可以利用鑰匙的力量獲得非人類的能力，可以操控萬千厲鬼。

李恩扯出一抹瘋狂的笑意，他本來就是一個混混，所以為了這一次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要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