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
Chapter04
書黎獨自買好牛奶,又獨自返回教室。
看見趙景川散漫地靠在座椅上,撕開薄荷糖的糖紙,往嘴裡扔了一顆薄荷糖,然後再仰頭喝一口冰礦泉水,她見慣不怪地笑了,突然覺得手裡的牛奶也不香了。
心裡想著等有機會,她也要買來嘗嘗。
看看這樣的吃法,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他從上學期開始迷到現在,甚至成了一種習慣。
秦桑桑在小賣部刷趙景川的卡買了一大包水果味的硬糖,回到教室剛坐下沒兩分鐘,就開始熱情地往每個人桌上扔一顆,扔到書黎這邊時,也同樣扔給了她。
因為扔得力氣過大,不小心扔到了地上。
書黎心情有點複雜,撿起來后見大家都有也不好意思拒絕,便收下了,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秦桑桑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對她說:「不用謝。」
許銘晨吹了聲口哨召喚她:「小侄女,來給我一顆,我要黑加侖味的。」
單一行舉手:「我也要,我要水蜜桃味的!」
秦桑桑連正眼都沒給他們,只餘光輕輕掃了下,眼中可見嫌惡,跟沒聽見似的,越過趙景川,也越過那倆直接走過去,繼續給還沒分到的同學分。
「嘖嘖嘖…真記仇!」許銘晨吐槽道,「肚量也就米粒這麼大了。老子有錢,老子不會自己買啊。」
他說話聲音很大,明顯就是要說給秦桑桑聽的。
書黎也發現秦桑桑無視了趙景川他們三個,他們好像吵架了,但不清楚是因為什麼事兒。
還有許銘晨為什麼要叫秦桑桑「小侄女」?都什麼跟什麼啊?混亂到她一點兒都猜不透,只能理解為那是他們四人在打鬧。
書黎掩下心緒,抬頭恰巧看見秦桑桑分糖分到了上次在飲水機旁說她壞話的三個女生那裡。
她沖她們笑了下,似乎在問她們喜歡什麼味道的,然後把手伸進包裝袋裡,給她們掏了出來。
對比她的天真無邪,書黎發現那幾個女生真是壞到了極點。
人怎麼那麼會演戲呢?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也不嫌噁心。
書黎仔細想想,其實她也挺壞的。
剛剛在樓下校道,有那麼一剎那因為趙景川,她也將秦桑桑當成了「假想敵」,對她樹起了莫名其妙的敵意。
因為她潛意識裡覺得,趙景川可能喜歡秦桑桑。
這個尚在懷疑階段的想法,又因許銘晨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印證多了幾分真實。
許銘晨盯著在班上忙來忙去,樂善好施的秦桑桑,沒忍住笑趙景川:「這丫頭真夠逗的,拿你的飯卡去刷買來的零食,在班上當大善人,給所有人分糖。借花獻佛這一套真是被她體現得活靈活現,全身的機靈勁兒都用在這上面了是吧。」
書黎捏著手裡白桃味的水果糖,力度大得彷彿要將它捏碎,心臟像被一根細線纏繞緊緊地勒著,讓她悶得透不過氣來。
終究她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去捏碎這顆水果糖,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像秦桑桑那樣,撒潑打滾地纏著趙景川讓他去注意自己,只能羨慕地看著別人一步一步地去接近她喜歡的那個人。
***
日子一天天過去,南城中學作為市裡的重點中學,教育模式從高一開始就體現出了嚴苛。
一學期有兩次小月考,一次期末大考,每一次考試都實行全年級排名。
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書黎還沒來得及去公告欄看上一眼,就被午休課間碰巧撞見的班主任劇透了個徹底。
一如既往的趙景川第一,她第二。
書黎文科類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理化類雖也不算差,但跟趙景川比還是差了一大截,這也是為什麼一直以來她追不上他的原因。
語文、英語只要肯背誦、多聽課,哪怕沒天賦,也能拿中等以上的高分,不會跟有天賦的同學拉開太大的差距,而物理和數學則不一樣,隨便一道大題就夠嗆了。
班主任告訴她成績后,她唇角很淺地勾了下,對這樣的排名結果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
他以為她這笑包含了一絲對趙景川的不服氣,安慰她道:「別灰心,趙景川這樣的學生幾年才有那麼一個,你別跟他比,等高二文理分科了,他就去理科班了,你肯定去文科班。到時候級里的兩個第一,不就都是你們的了嗎?」
簡而言之,大家都有第一。
讓她別泄氣。
書黎暗暗地想,這算哪門子的安慰。
不過她並不在意,在她心裡趙景川來當這個第一挺好的,他確實很厲害,也很優秀:「老師我沒有不服氣,那我能問一下,我跟他大概差了多少分嗎?」
班主任估計是記不太清了,低頭細想了幾秒鐘,說:「沒差多少,具體你回班上看吧。成績表我已經讓班長貼在後面的公告欄了。」
「好,謝謝老師。」
書黎回到班上,第一時間就去看公告欄。
因為他倆的名字就在最頂上緊緊挨著,很快她便看到了他們的各科成績以及總分,雖說同在一個班且名次相鄰,總分卻相差了將近三十分。
這就是班主任說的「沒差多少」?
差遠了好嗎!
書黎受到的打擊不小,仔細去看,發現是數學將他們的分數拉得很大。
趙景川的數學接近滿分。
一百四十七分是什麼概念?
上了高中快一年了,她至今沒見過幾個人數學能有一百四十以上,包括她自己也做不到。
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厲害。
如此可望不可即的高度,有時候就像他們之間的距離,看似很近,實則很遠。
***
這一次月考,秦桑桑作為英語課代表英語不出所料地拿了全班第一。
老師在班上誇獎她的時候,還專門提到她的聽力滿分,班上的人大部分都在給她鼓掌,也有小部分在悄悄議論。
「她以前上過外國語小學吧?」
「她的英語水平就不像是普通家庭只靠學校里上課的英語老師培養出來的水準啊。」
「我就沒見過有人英語不怎麼聽課,也不背單詞,還能這麼高分的。」
秦桑桑轉學到這一個多月了,關於她的家境,善於觀察的人都多多少少會發現,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很明顯就是富養出來的小公主。
從她的性格,以及平時在小賣部的揮霍程度去判斷,書黎能猜到她家很有錢。
她曾經在圖書館看過一本書,裡面寫到只有精神與物質雙重滿足,洶湧的愛意包圍之下才能養成這樣明媚又驕縱的性格。
說不羨慕是假的,班上的女生應該沒幾個會不羨慕秦桑桑,尤其是討厭她的那幾個女生,很難不懷疑是所謂的因妒生恨。
雖然有討厭秦桑桑的人,但書黎覺得相對而言秦桑桑朋友應該更多,每天下課都能聽見她嘻嘻哈哈的笑聲,不會像她那樣一個人無趣地度過一節課的課間。
可後來發現,事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書黎雖然身高一米六七,在班上女生中能排上前幾,但她不愛運動。
每節體育課她都會靜悄悄地坐在足球場旁樹蔭下的長椅上,隔著一整個草地和跑道去看對面在籃球場上打籃球的趙景川。
坐在這裡看的視角並不好,大多數人會選擇直接坐在籃球場那邊的長椅去看人打球。
但書黎卻很享受這樣安靜且無人打擾的氛圍。
然而這一天,平時體育課都不見人影的秦桑桑突然坐了過來,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跟她坐在同一張長椅上靠著椅背喝酸奶。
她看上去心情有點不好,所有情緒幾乎都寫在了臉上,書黎想問她怎麼了,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過了幾分鐘,有幾個同班女生從她們背後經過,只聽聲音不用回頭看,書黎都能猜到是哪幾個女生。
她們一邊笑一邊說,「我說有的人要點臉吧,平時聒噪也就算了,怎麼還盡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啊?」
「看著挺有錢的,千金大小姐一枚,不是還吹牛說自己家有泳池嗎?還以為住大別墅呢,原來是裝出來的呀,在學校小賣部都能偷東西,真是丟人。」
「剛剛真是尷尬死我了,現在想想巴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她怎麼有臉還讓我們替她作證,我們怎麼替她作證啊,作證她真偷了東西嗎?跟她同一個班,真夠晦氣的,丟臉不夠還想把人拉下水!」
書黎搞不清楚狀態地看了眼秦桑桑,發現她正咬著酸奶瓶瓶口,握著瓶身的手捏得很緊,眼睫垂下,眼眶漸紅,清澈的眼眸里寫滿了委屈,彷彿下一秒就能蓄滿眼淚掉下來。
這一片樹蔭平時不常有人來,這一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顯而易見她們的目標是秦桑桑。
突然被摻和進來的書黎,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們話里的意思是,秦桑桑偷東西了?她為什麼要偷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