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存在的6個月(12)
夏天和螢火祭一起結束了。
最後,是九月。
……
柔和的白光從少女手中亮起,慢慢融進血肉模糊的傷口,不停流出的鮮血終於止住,疼痛和寒冷也隨之遠去。少年的呼吸慢慢穩定下來,滿頭冷汗還掛在臉上,神情卻漸漸恢復了平靜。
「謝、謝謝你……」穿著高專.制服的少年囁嚅著,面對詛咒師的援手,頗有些不知所措。
這段時間門裡高專關於詛咒師空條喬安娜的傳聞已經流傳開了。據前輩們說,遇到她和兩個一年級的時候,不用多管回學校就好,無論是多強的咒靈對方都會解決,但是……
原來這種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黑色長發的少女收回手,淡紫色的眼睛彎了彎,安慰道:「不客氣。這裡就交給我們吧,你先回高專治療吧。」
她的治療技能沒辦法把他完全治好……至少斷掉的手指,只能讓硝子幫忙再生了。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大概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咬咬牙點頭:「好、好的!那個——請注意不要受傷!」
櫻井星笑了一下,沒再關注走出帳的少年,直起身,看向不遠處被暴力破開的大樓。
周圍一片狼藉。不遠處的大樓里傳來砰砰的巨響,伴隨著一陣陣揚起的煙塵,石塊粉塵四處爆開。
「真是粗暴啊。」
五條悟和夏油傑大概又開始某種較量了……輸的人留下來掃尾、排隊買蛋糕之類的。
櫻井星乾脆地拎起撬棍,往大樓的方向走去。
九月,京都和東京都被折騰得天翻地覆后,他們又坐飛機跑到其他國家到處旅遊,美名其曰要清洗一切咒術高層——於是開著直升飛機飛到了北極,在雪橇和極光中確認了此處並無敵人蹤影。
順便一提,穿了白色外套的五條悟一度被認定失蹤,託了他會吱哇亂叫的福才避免了掉隊的悲慘結局。
而黑髮紫眼的櫻井星和夏油傑時不時會被記不住亞裔面孔的外國人認定為兄妹——雖然櫻井星身體年齡較大,但是夏油傑實在長得太高,胸肌也太結實了……
櫻井星想起那時夏油傑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想笑。
傑明明是他們這群人里年紀最小的人呢……這大概就是身高差帶來的錯誤認知吧。
她輕鬆地偏過頭躲開濺射的石子,點開系統,看了一眼。
剛剛轉移到這個時間門點的時候,羂索的紅名勢力還密密麻麻、重重疊疊地分佈在地圖上,而現在……除了零星幾個不成氣候的漏網之魚,已經看不到敵人的蹤跡了。
時間門過得很快。等意識到的時候,這短暫的6個月,已經走到了末尾。
系統上機械的字體顯示著時間門。
2005年9月30日。
……要回去了啊。
她漫不經心地關掉系統提示,彎腰,從牆壁上破開的大洞鑽了進去。
黑色的皮靴踩在碎石子上,水泥、牆灰、暴露的鋼筋……這裡簡直如狂風過境,宛如廢墟。
而站在廢墟上的,是兩個已經結束戰鬥的少年。
牆上破開的大洞讓天光肆意地照射進來,金色的光線里,灰塵漂浮著,像是點點星辰。
五條悟正沒骨頭似的地靠在破洞旁,任憑外界的光灑在那一頭雪白的髮絲上,折射著令人炫目的光彩。櫻井星的身影踏入的一瞬間門,他的目光頓時移到她身上,想都沒想就直起身往這邊走了過來。
就像是下意識要靠近她一樣。
而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依賴性。
走到櫻井星身邊,五條悟身體一垮,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壓下來,輕輕鬆鬆地把她整個都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
「怎麼上來了?擔心我們了嗎?要不要好好檢查一下?」
「你和傑一起的話不用擔心吧……」少女微微顰起眉毛,試著甩開他纏人的手,「不要壓在我身上啊,這樣好重。」
「誒~明明你都讓那個咒靈隨便抱的……我難道還不能和手辦一個待遇嗎?」
櫻井星甚至已經懶得吐槽手辦這個問題了:「你們兩個根本不是同一個性質啊……總之,請不要這麼做。」
「嗯嗯——」五條悟拖長了聲音敷衍地應聲,把頭湊到櫻井星面前,墨鏡也摘掉,彷彿細雪凝成的睫毛輕輕眨了下,兩隻眼睛看著她,宛如雪山上湛藍的海子。「真的不可以嗎?」
然而這堪比美色暴擊的一幕,對她毫無效果。
櫻井星語氣平靜:「這招,無用。①」
五條悟的表情頓時垮了下去。他嘟囔起來:「喬安娜醬好無情哦。」嘴裡這麼不甘心地抱怨著,少年還是乖乖站直了身體,沒有繼續黏在她身上。
雖然五條悟總是給人一種任性的印象,好像他無論什麼時候都很自我中心,也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但其實意外的是個可以聽進去別人話的傢伙。偶爾對他說教的時候,改得也很爽快……雖然嘴上會抱怨。
比如不要浪費食物。教訓過他以後,五條悟就真的都會好好吃完……哪怕是那顆夏日祭上買到的難吃的蘋果糖,也沒想過要扔掉。
這一點,意外的有點可愛。
……大概也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之一。
擺脫五條悟的桎梏后,櫻井星往黑髮少年那邊看了過去。
從剛才開始,夏油傑就一直沒有出聲。
他默不作聲地看了會兒他們的打鬧,臉上的喜怒不形於色,手裡握著黑色的咒靈玉,無聲地摩挲了一下。
咒靈玉是挺大一個的。
有點像小個的蘋果。
但是味道完全不能類比。
他握著咒靈玉放到嘴邊,張開嘴,將純粹詛咒凝結而成的黑色球體,塞進了嘴裡。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味道瘋狂地席捲開來。
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噁心來概括了。
那是純粹的負面情緒的凝聚體,是人性中『惡』的化身,不能用食物的味道來形容。
剛開始吞食咒靈玉的時候,夏油傑總是控制不住的反嘔,生理性的眼淚都會溢出來,胃部一陣陣的抽緊。但是無論如何,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強忍著嘔吐的**吞咽,讓那種力量為自己所用……
……但這種味道不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喬安娜曾經嘗過咒靈玉的味道。
某次他隨手把咒靈玉放進口袋,準備休息會兒再吞的時候,因為喬安娜穿得有點少,外套就借給了她——然後被她發現了口袋裡的咒靈玉。
出於好奇,她徵得他的同意后,拿走了那個咒靈玉。
雖然夏油傑問都沒問就答應送給了她……但她會拿來做什麼,他也不知道。
直到他看見她握著咒靈玉,試探著舔了一下。
紅潤的舌尖,在他本該吞下去的咒靈玉上輕輕碰了一下又收回,黑色的球體沾上了一點水漬。她的神情也因為糟糕的味道微微扭曲,眼角溢出一點眼淚。
咒靈的味道在口腔中揮之不去。夏油傑仰著頭,剋制不住地閉上眼,喉結滾動著。
一時間門,他很難形容喉中的乾澀是因為什麼引起的。
「傑?」喬安娜走了過來,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還好嗎?」
夏油傑忍了一會兒,才壓下那股洶湧的心潮。他輕輕搭上自己肩頭的那隻手。開口時,或許是因為太過糟糕的味道,夏油的嗓音有些低啞:「嗯,我沒事,不用擔心。」
喬安娜微微皺起眉,似乎沒信。
夏油傑看了她一會兒,低聲說:「……不放心的話,喬安娜就幫幫我吧?」
櫻井星看著他不怎麼好的臉色,沒說話,開啟了技能。
順著他們相貼的手,像是冰湖中湧出一股春泉,身體和心臟都被溫暖包裹著,某種混亂的躁動漸漸平息了。
夏油傑盯著認真觀察他臉色的少女,輕輕笑了一下。
喬安娜似乎對於他人的痛苦很敏銳。
或許她自己沒有發現……
但就像她會吸引痛苦的人一樣。
他人的痛苦也像是黑暗中的明燈,吸引著她的視線。
喬安娜喜歡靠近悲傷痛苦的人。
她吸走人們的悲傷、憤怒、絕望等等負面情緒,留下平靜和釋然的靈魂。
但是這麼做是不夠的,治標不治本,失去了痛苦的人,有的就宛如再無牽挂的花朵,迅速枯萎……
『就像毛蟲需要掙脫蟲繭,人也需要面對自己的痛苦。』
她是這麼說的。
所以一直在努力從源頭阻止悲劇的發生……也並不為自己無法斷絕的痛苦而絕望。
「謝謝你,已經沒事了。」夏油傑對她說,聲音很溫和。「……走吧,不是想看我和悟的宿舍嗎?」
……
時隔幾個月,窮凶極惡的特級詛咒師又一次來到了東京咒術高專。
兩個高專叛徒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把通緝令還掛在榜上的詛咒師帶進了學校,明目張胆得不行。
夜蛾老師路過,看見大搖大擺領著詛咒師進來的兩個逆徒,面不改色地拐彎,裝作沒看見。
……從他昧著良心跟高層胡扯夏油傑和五條悟是被逼無奈后,夜蛾老師的道德底線已經被逆徒們無限拉低。
現在高層都被滲透乾淨了,他們幾個雖然離譜,也沒幹出喪盡天良的事,有好好地幫同學祓除咒靈,還知道乖乖回學校……夜蛾正道一邊想著,一邊沉痛的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
因為櫻井星找的借口是「想看悟和傑的宿舍是什麼樣子」才把他們忽悠回來,他們一進高專,就直奔宿舍。
雖然整個東京咒術高專占著很大的一塊地皮,教學樓、食堂等等一應俱全,宿舍也很大,但是咒術師的人數實在是很少……一年級生一共只有三人,就算加上其他年級的前輩,整個宿舍樓也幾乎都是空房間門。
他們先到了五條悟的宿舍。門被擰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混亂。
倒不是說他的房間門很臟,反而可以說是一塵不染……但是就是相當亂。被子胡亂地團成一團,沒有拆封的零食塞在各個角落,卡帶、遊戲機和手柄隨便擺放著,看起來像是個雜貨小屋。
櫻井星感覺自己的RPG玩家之魂在燃燒。
有一種衝進村民五條的家裡大肆搜刮的衝動。
她默默忍耐著,村民五條卻一擺手,一副很大度的樣子:「進去吧,你肯定超——想看的吧?不用介意,就算你想在我的房間門做變態的事我也不介意哦。」
櫻井星轉身就走:「傑,我們還是去你的房間門吧。」
「好。」夏油傑勾了下嘴角,心情很好地帶著她往另一邊走。「我的房間門在這邊。」
「你們想背著我偷偷去房間門裡做什麼!」被玩家不屑一顧的村民五條吱哇亂叫著撲上來:「不許!不許去!」
最後三個人還是一起進了傑的房間門。
和五條悟不一樣,夏油傑的房間門乾淨整潔得不像是DK,井井有條、分類有序,處處都透出主人的沉穩和耐心。
「傑的房間門有什麼好看的……」五條悟緊緊跟在參觀的櫻井星身後,不甘心地碎碎念,「什麼都看不到嘛……」
夏油傑和櫻井星默契地無視了他。
兩個DK的房間門都看過後,傑的房間門理所當然地被選作聚會地點。
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買好了食材,夏油傑讓櫻井星坐著休息,自己拎著食材進了廚房。
五條悟把零食和給硝子帶的酒放到一邊,又掏出一雙兔兔拖鞋:「穿這個吧。」他彎下腰把拖鞋遞過來,唇畔勾著笑,「是兔兔拖鞋哦~」
可愛的小兔子拖鞋,還是粉色的。
「……你還買了這個?」
村民五條沖她比了個wink,「在宿舍穿得舒服一點會比較好吧?」他還想說點什麼,夏油傑已經探出頭來,喊了一聲「快點過來幫忙」。五條悟聳聳肩,把拖鞋放下,跟著進了廚房。
櫻井星看著地上可愛的兔兔拖鞋,輕輕點了點兔子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