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降龍伏虎,戰天鬥地(下)^……
大家一看到楊君蘇來了,頓時有了主心骨,紛紛圍上來說道:「楊場長,他們非要硬闖林場,你可得管管。」
楊君蘇看著葛紅生,面帶微笑:「葛同志,咱們又見面了。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葛紅生冷淡地朝她點點頭,高聲說道:「楊同志,我們接到群眾舉報,前來調查你們四分場家屬私自養雞的事,請你們積極配合。」
楊君蘇說道:「林場的面積很大,我們的工作人員費了很大力氣,才讓雞群按時回窩,你們進去會驚嚇到雞群,如果因此造成財產損失,最後結果又證明我們沒有私自養雞,那你們打算怎麼辦?要賠償損失嗎?」
葛紅生一時語塞,他硬著頭皮道:「損失的事我們不管,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革委會的命。」
「請拿出證明給我看。」
葛紅生早就知道楊君蘇十分難纏,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張證明,在楊君蘇眼前晃了一下。
楊君蘇眼疾手快,飛快地搶過證明。
楊君蘇看了一眼確實是革委會蓋章的證明,讓葛紅生前來調查林場養雞的事。
楊君蘇當眾揚揚證明,對王宏聲說道:「王同志,你拿著這個證明去革委會問問,問問上面怎麼沒有簽名。」
王宏聲眼珠一轉,讓他去問革委會,他可不敢。但他也不敢得罪楊君蘇,他好容易獲得一點信任,不能就這麼輕易失去了。
他決定兩方都不得罪,去外面溜達一圈再回來,他接過證明:「好的,楊場長,我去問問。」
王宏聲路上碰到李衛紅和小路,兩人問他去幹嗎去,王宏聲皺著臉說出了目的。
李衛紅快言快語:「這還用問嗎?肯定是談樹儀的叔叔談華簽發的。」
王宏聲宛如找到救星,頻頻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那就更不用去革委會了。
王宏聲在外面溜達一會兒就回來了,回來就悄悄告訴大家證明是談華的字。為什麼是談華,因為談樹儀想要接收他們四分場。這些日子,大家早就聽了很多小道消息,說談樹儀要整楊君蘇,就是為了當上四分場的場長。此時,王宏聲的話像一顆火星子掉到了柴堆上,大家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林場這邊,楊君蘇還在跟葛紅生談判,葛紅生鐵了心就是要進林場數雞。
楊君蘇無奈只得同意他們進去,但她也有個要求,只准他們進東邊的那片林子。
這些人在進去之前,楊君蘇還好心提醒道:「葛同志,你別說我沒提醒你們,我們林場前段時間鬧黃鼠狼,很多雞被偷吃了,大家弄了一些陷阱和捕獸夾捉黃鼠狼,你們千萬要小心。」
葛紅生大手一揮,像一個將軍發號施令似的:「大家小心腳下,進去搜查!」
「是。」
嘍啰們小弟們齊聲應答,他們早就惦記上四分場的雞了,這次正好藉此機會打打牙祭。
葛紅生聽著這齊整的聲音,情緒高昂,走路帶風。三年前他和他的小弟們在四分場丟盡了臉面,今天一定要找回場子,把他當年丟掉的臉面重新找回來。他要讓大家知道,他葛紅生已經今非昔比。
楊君蘇讓田翠翠和齊冰他們分別去通知大家來這邊集合,如此精彩的舞台劇演出,大夥怎能錯過?劇名楊君蘇都想好了,就叫《二丟臉》。
根本不用特意通知,大家能來的都來了。林場前面的空地上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群眾。
楊君蘇看到楊秋,招手叫他過來:「一會兒葛紅生他們出來的時候,記得及時拍下照片。我給你想了一個好標題:《震驚!有人愛管閑事,連糞池鹹淡都要嘗嘗》。你一舉成名的時候到了。」
楊秋做為實習生,聽到這麼個好機會,心裡異常激動,重重點頭:「姐,我一定會好好把握。」
大家伸長脖子,豎直耳朵,急切地等待著。
葛紅生這些人果然不負眾望,他們剛進去沒多久,大家就聽見了一陣響亮昂揚的叫聲,接著傳來了一聲聲慘叫:「啊啊——有大鵝——」
林場里不但養了很多雞,還有很多兇猛的大鵝,大鵝誰都不服,逮人就擰。
今天大家把全場最兇狠最火爆的鵝子們都趕到了這裡,它們果然都是人民的好鵝子,擰起人來毫不嘴軟。
葛紅生一行人本來小心翼翼地在草叢裡走動,生怕遇到陷阱和捕獸夾,但現在被鵝群一衝,也顧不上小心翼翼了,捂著屁股四散逃竄。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凄慘叫聲回蕩在林子里:「啊——」
這次是遭遇到捕獸夾了。
前面有鵝群,中間有捕獸夾,他們只能繞路,沒想到,撲通撲通一串巨響,有人掉進糞池裡了。糞池以前就有,是就近漚綠肥用的,不過大家特意給它們加了一層破草席,再用青草覆蓋上,不知內情的人根本不知道那裡是糞池。
外面的眾人聽到這悅耳的慘叫聲,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哈狂笑起來。想想這幫人五人六的傢伙,一會兒被大鵝追著擰,一會兒被捕獸夾子夾,最後又掉進糞池裡,想想就爽快開心。
裡面慘叫連連,外面笑聲震天。裡面的人聽到笑聲愈發憤怒和屈辱。
二十分鐘后,葛紅生一行人,你攙著我,我扶著你,一瘸一拐地出來了。他們中間,有人腿腳受傷了,有人掉進糞池裡了,掉進糞池裡的人尤其狼狽,全身水淋淋臭烘烘的。大家紛紛以手扇風,捂著鼻子往後退。
楊秋抓緊時機,咔嚓咔嚓幾下拍下他們這狼狽的瞬間。
楊君蘇遠遠地站著,關切地問道:「葛同志,你們這是怎麼了?」
葛紅生全身帶料,胸脯劇烈起伏著,他那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楊君蘇,咬牙切齒地說道:「楊同志,你可真好,你精心準備了好久吧?」
楊君蘇正色道:「葛同志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們進去前,我可是提前告知過你們,我們四分場最近有黃鼠狼,早就有捕獸夾和陷阱。化糞池也不是今天才挖的,你們聞聞味道就知道了,那是陳年的老糞。」
葛紅生氣極反笑:「呵呵呵。」
楊君蘇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都提前跟你們說了,你們還是這麼不小心。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這麼粗心,連區區大鵝和捕獸夾都對付不了,要是上前線打仗可怎麼辦?」
葛紅生一行人倒是還想接著戰鬥,但他們此時著實過於狼狽丟臉,滿身的臭味讓人難以忍受,今天只好先撤退了。
葛紅生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第二次了!他又把臉丟在了這裡,楊君蘇欺人太甚,他不報此仇枉為男人。
大家本來嘎嘎大樂,但看到葛紅生那狠厲的眼神后,心裡不由得一顫。
待他們一離開,大家便圍住楊君蘇,憂心忡忡地說道:「楊場長,你可要小心吶。」
「楊同志,這事接下來怎麼收場?」報復一時爽,但後果很麻煩。
楊君蘇擲地有聲地說道:「我也知道後果很嚴重,可是宋大姐調走了,我不管誰管?我在其位就得謀其政。我是從人民群眾中來的,自然得以群眾的利益為先。你們大家不用擔心我,我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從副場長的位置上下來,換個清閑冷門的工作罷了。我無所畏懼,當幹部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
大家聽罷,既佩服又心疼,又倍覺心酸,女同志就是吃虧。楊同志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結果談樹儀卻想輕輕鬆鬆的摘果實,憑什麼?
楊君蘇接著對大家說道:「對了,林場里的雞該處理就處理了。另外,今年的小雞先別養了,等等再說。要是別人當上四分場的場長,政策上可能會有一些變化,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
大家心裡一咯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楊君蘇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
等到她離開,大家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開來。
「要是讓那個談樹儀當上場長,咱們現在擁有的一切福利是不是都沒了?」
「那還用說,肯定是沒了,大家又跟從前一樣窮了。」
「那可不行!」
從前的日子倒也能過,但是窮啊,有的一家子就只有一個正式工,每月就靠幾十塊錢的工資過活,緊緊巴巴的,不捨得吃不捨得穿。
這幾年,四分場辦了各式各樣的加工廠還有合作社,大家一年四季都有零工可打,有些家屬的零工收入已經超過正式工了。更別說他們還能私下裡養雞,這又是一大筆收入。他們不但物質上富裕了許多,精神上也得到了很大的滿足,那些其他分場的職工和家屬總愛跟他們套近乎,為的就是能得到內部消息,好提前來搶零工名額。
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現在猛然來這麼一下,說要收回這一切福利和好處,任誰也受不了。
沮喪、憤怒、無力、不甘,各種情緒在眾人心頭閃過。
最後有人問道:「難道咱們就這樣干看著啥也不做?」
有人無奈地答道:「不幹看著,咱還能做什麼呢?」
「走,咱找去找翠翠和杜娟她們商量商量。」
田翠翠在家屬中的地位很高,杜娟是大城市來的有文化有見識,大家都服她,遇到拿不準的事喜歡問問她們的意見。
現在大夥六神無主,誰也拿不定主意,就決定去找她們兩人商量商量。
田翠翠已經回豬場了,正跟孫展青和李衛紅說話。
大家找到她,一窩蜂地圍上來。
「……田同志,你說這事咋辦?你給拿個主意。」
田翠翠一臉無奈:「聽說要整楊同志的是談樹儀,人家是副主任,他有個叔叔談華是革委會的,我能怎麼辦?我也沒辦法呀。我估計新場長一上任,我的職位也保不住了,我也得回家帶孩子嘍。」
孫展青在旁邊冷笑道:「翠翠姐,你保不住職位,我肯定也得走。因為我爸就是談樹儀舉報的,他還能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
眾人嘩然,有人急聲問道:「孫同志,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孫展青冷聲道:「我會拿我爸的事開玩笑嗎?當年我爸無端被隔離審查,我也被牽連,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當然要調查背後的真相。我現在查出來了,就是談樹儀舉報的。他不但舉報了我爸,還舉報了周主任和牛科長,一個蘿蔔一個坑,他不把別人弄下去,他怎麼爬上去?」
眾人一想,確實如此。不把別人拉下來,談樹儀怎麼上去?
李衛紅接著火上澆油:「不光她們兩個得退下來,我也得退下來。你們也別覺得就只有我們幾個受牽連,我跟你們說,你們所有人都要受牽連。你們別忘了談樹儀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太監,太監的心靈都是扭曲的,特別陰狠。你們知道古代的太監最愛幹什麼嗎?最愛虐待宮女,陷害忠良。因為他自己不行就把怨恨發泄在女人身上,因為自己不行所以嫉恨正常的男人。」在場的一部分正常男人某個部位不由得一緊。
大家也不問田翠翠了,圍著李衛紅討主意:「衛紅,那你說咋辦?」
李衛紅義憤填膺地說道:「我可是戰天鬥地的革命青年,我要跟惡勢力鬥爭到底。三年前,我們跟革委會進行過鬥爭,我們還斗贏了,為大家贏得了幾年的平靜。現在我們還要進行鬥爭。敵人不打是不會自己退的,權利不爭取是不會自己來的。」
大家的心思開始活躍起來,是的,幾年前他們斗贏了革委會,這幾年,革委會一直沒敢再找事兒。
但也有人擔心,這次跟上次不一樣,葛紅生背後的人是談華,他的權利更大,再加上有談樹儀,萬一失敗了……
李衛紅小聲說道:「你們聽說首都的最新消息了嗎?」
「什麼事啊?」
「就是首都人民去承天門散步的事。」
「哦哦。」
「聽說過,是紀念我們敬愛的總理。」
李衛紅道:「為什麼我們不能去革委會散個步,去討伐談樹儀和談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我們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
……
葛紅生一行人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狼狽回家,他們洗了澡換了衣裳,挨到天黑才敢出門。
葛紅生去找談樹儀,談樹儀先是安慰了一通,接著說道:「葛同志,你這麼體面的一個人,連著兩次被一個女人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葛紅生的眼裡閃爍著怒火。
談樹儀又說道:「那為什麼不搞個批判大會,把楊君蘇批臭呢?」
葛紅生沉默片刻,難以啟齒地說道:「那個女人有群眾基礎,上次我們去斗她,反過來被批了。我的兄弟寧雷還被遣送回老家了。」
談樹儀聽到葛紅生提到寧雷,就順勢聊起了他:「我有個遠親離寧雷的老家不遠,前些日子他跟我寫信提到你兄弟寧雷的事,我怕你傷心就沒敢告訴你。」
葛紅生眼皮子直跳,一把抓住談樹儀:「談主任,你快告訴我,寧雷怎麼了?」
談樹儀語氣沉重:「當初寧雷離開時,楊君蘇還特地寫信給寧雷老家的大隊,結果整個大隊都知道他犯了罪,寧雷那兩年過得很苦,被人另眼相看。他看上個姑娘,那姑娘家裡不同意,他心情不好,就借酒消愁,喝醉了,不小心掉水庫里淹死了。這一切都拜楊君蘇所賜,最毒不過婦人心,她不但心狠還特別記仇,只要你得罪過她,她就一直記得。」
寧雷的死因當然不是談樹儀所說的這樣,但談樹儀為了激怒葛紅生,故意這麼說。
葛紅生半晌沒言語,寧雷回去后還給他寫過幾封信,但從去年開始就再也沒寫過,他以為隔得遠了人情也就淡了,也沒在意,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出事了。他還那麼年輕。
談樹儀再加上一把火:「葛同志,你們革委會的權力這幾年被分得七零八落的,影響力不比以前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你的那幫兄弟著想啊,他們得有事情做。以後我要是當上四分場的場長,那些重要崗位當然得用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在感情、面子和利益的多重刺激下,葛紅生終於放下了一切顧慮。
兩人開始悄悄謀划。
楊二寶一直在悄悄跟蹤談樹儀,他只看到葛紅生去了談家,沒法聽清他們說什麼。
但他的直覺肯定沒好事,於是便飛奔回家告訴楊君蘇。
楊君蘇說道:「行,二寶你最近辛苦了,等我忙完這陣請你吃飯。」
楊二寶問道:「姐,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楊君蘇說:「到時我會通知你的,別著急。」
楊君蘇很快就收到消息,葛紅生準備帶人來批、斗她,規模很大,一共帶了好幾十人,聽說還帶著武器,估計是上次被揍怕了。
楊二寶一聽說對方要打群架,就趕緊跑過來請戰。
楊君蘇說道:「你們每一個人都很重要,盡量不要出現傷亡,我們要文斗不要武鬥。不過該準備還是得準備。」
楊二寶回去跟李衛紅小路他們一起動員群眾不提。
楊君蘇得先把家裡安排好,她讓葉香雲這兩天把孩子接走,周末去大姐家呆著。
葉香雲嚇得心口砰砰直跳:「君君,事情這麼嚴重嗎?」
楊君蘇道:「一點也不嚴重,你不用擔心。你別的事不用管,跟大姐好好照顧孩子就行。」
周日早上,葛紅生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四分場。
楊新然聽說后,心裡也著急,就對馬保清說道:「你在家看孩子,我去看看。」
馬保清從家裡找出一根趁手的扁擔,說道:「你留在家看孩子,我帶著紅玉紅豆還有柱子去活動活動手腳,他們練武練了好幾年,也該找機會實戰一下。」
楊新然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想起馬保清素來是個穩當謹慎的人,就囑咐道:「你們爺幾個小心些,可別受了傷。」
馬保清自信地說道:「你放心,那幫人不過是一幫酒囊飯袋而已,有我在旁邊看著呢。」
楊盼這邊也是如此,周義良兄弟倆聽說陷害父親的人就是談樹儀,恨得牙根癢,再加上有楊君蘇這層關係,他們怎麼可能不參與?不但兩人參與了,他們還發動了其他人,其中有兩人的哥們還有其他受害者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