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恢復

在綠洲派遣人員下來前。

陸殊看了眼聚在一塊的霍格思和桑秋言。

前者昏迷,後者頂著個小孩樣。

畢竟是綠洲定下的一級戒備。陸殊開口：「伊狄，你帶著你們的S級回A區吧。」

這件事到此為止。

他僅會提到C區的S級失去了控制，一級戒備則隱瞞下來。

當前最重要的,是逮捕已經覺醒了、且力量極高的裴路行。

伊狄和卡明對視一眼，心裡也有別的想法,便默念公式開了通道,讓柏雨背著霍格思先進。

隨後，四個人消失在E區。

他們走後。符雪從掃了下旁邊的時雲和危澤。

危澤表情凝重，「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他們的聲音壓得低,陸殊那頭並未聽見。

符雪從淡淡嗯了一聲。

時云：「好了,這樣挺好的,這樣就很好。」

沒多久,湯廷押著蘇藍走過來。

「你們情況如何？」他問。

陸殊眉頭緊鎖：「很糟糕。」

「哦？」湯廷意外地笑。

陸殊氣不打一處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嬉皮笑臉，正好綠洲派人調整，把你撤職回去算了。」

湯廷笑：「還是讓我留下來吧。」

須臾,登陸口開啟，來了一大批調研者和工作人員。

其中跟著蘇藍進來的那位工作人員也到了。

與此同時,失電的城市霎時明亮。電網隨著大批許可權人員的到來，自動修復。

符雪從見狀一怔。

那種厭惡的感覺又來了。

這群人,儘管他在現實世界的記憶未完全憶起，但也能感知到，他們就代表了未知的力量。

時雲握了握他的胳膊，撫平道：「別怕，我會保你的。」

符雪從又是怔愣。

「陸殊，好久不見。」為首的年輕男人和善地打招呼，「報備情況吧。」

陸殊有點意外,沒料到把綠洲的高層也叫來了。

是的，眼前正是綠洲現任的副總葉提，綠洲所有決策和項目都由他通過。

葉提在現實世界的年齡是三十加，不過他默認進來平行世界的身體數據是20歲，所以現在是頂著一張新鮮的皮。

陸殊對他很熟悉，因此一開始就能認出來本尊。

「C區的S級裴路行叛逃了，原因是受到前任管理員李海的教唆。」

陸殊意簡言賅道。

葉提身後的一行人面露異色，只有一個人沒什麼表情，反應甚淡。

「怎麼可能呢？」

「不是說C區的S級向來最穩定嗎？」

「唉，看來越穩定就越容易產生問題啊，回去一定改良後面的S級！」

葉提神色耐人尋味，說：「是裴啊，說起來我也見過他，確實是比較穩定的性格，可惜。」

眼瞧著葉提跟伊狄說出一樣的話，陸殊感到一點奇怪。

未等他細想深究，葉提下達命令：「現在分散到各個板塊，找到裴，然後銷毀。」

陸殊一滯，「……這就得銷毀了？」

當真沒有第二條好點的路么？

葉提雲淡風輕，應道：「對，裴進來前就犯過錯了，要不是有人替他擔保，他根本不能登陸進來運行世界。」

這個回答讓陸殊驚愣。

不由想到裴路行一意孤行的態度……難道說，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才要反叛到底么？

陸殊心頭疑緒萬千，最後凝聚成一個問題：「葉副總，為什麼你會稱呼他作裴？」

葉提笑了笑，「你不知道么？裴是他最初的名字，後來才定的裴路行。」

陸殊神色微滯。

一般知道S級初始名字的，只有其中負責的科研員。

那麼說明湯廷……

他馬上瞧向對方，後者揚眉笑看他，彷彿在說：是，我知道很多事，但我不會告訴你。

湯廷牽制著的蘇藍，原本處於渾渾噩噩的記憶喪失狀態，在見到葉提以後，大腦緩慢地重新運作。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喊道：「葉提，是我！我父親曾經托你關照我……」

葉提朝她暼來一眼，蘇藍正要向他討要許可權，大腦只剩下登出之前的記憶。

葉提簡單道：「小蘇，我們綠洲已經夠寬容你了，陸殊的報告上說你多次不配合工作，甚至隱瞞S級行蹤。」

「沒辦法，要麼你登出世界，要麼就在這兒當一個普通人吧，時間一到你再清醒，然後回到現實世界。」

這樣的安排，也算是讓她過足在平行世界的癮。

蘇藍搖晃腦袋，搖得越來越快，「不！我不願意！！葉提你忘記你怎麼答應我爸的嗎？」

葉提微笑，一派高位者的隨和，但說話不容置喙，「先讓小蘇沉睡，等她清醒了再跟我對話。」

他身後的工作人員馬上照做，接過蘇藍就開始念許可權公式。

湯廷總算擺脫了這瘋女人，樂得一身輕鬆，站在陸殊身旁當一個陪襯。

葉提並未注意到他，或者說，壓根沒認出他來。

也正常，葉提估計除了林茗，誰也不記得，誰也不放在眼裡。

葉副總一貫如此，眼高於頂，說好聽點是過度惜才，說不好聽點就是資本家的傲慢。

湯廷的樣子修改過，沒有林茗改動大，但眼尖兒的還是能發現他是誰。

眼下得益於葉提的傲慢，讓他免去

了懷疑。

葉提又交代了陸殊幾句，身後的工作人員已經散得差不多，只剩調研者。

時雲和危澤也走過來，「桑秋言」已經陷入沉睡。

看樣子，他們準備徹夜長談。

湯廷自覺撤離，邁步退到場外，等走遠了，背後有人叫住他。

是跟蘇藍進來的那個工作人員。

「怎麼了？」湯廷停下腳步，以為對方要給他交代任務。

那人還挺年輕，是個清爽的小夥子。

湯廷打量著，心不在焉。

直到幾秒過後，他越看越覺得熟悉，頗為驚訝地開口：「老師……？」

其實也沒有十全把握，只是覺得神態很像李海。

那人便輕點著頭，「你總算認出來了。」

湯廷：「真的是老師您！」他心底又驚又喜，完全沒料到李海還能進來，又是以何種手段進來的。

李海長話短說解釋道，刪除撤走後他就一直被審問，綠洲沒能從他嘴裡問出東西便體面地請他離開。

但他一直心繫平行世界里的林茗、湯廷和阿裴，所以想辦法再登陸進去。

李海在綠洲內部有人，正逢陸殊發出求救信號，得以借了個殼子進來。

他先是附身在進來的那批工作人員，隨後又調換了其中一個，這才成了那位陪同蘇藍登陸的工作人員。

李海擁有的許可權公式可謂無敵，在這個平行世界里如魚得水。

其中還包括了他跟林茗一起研發的新公式，綠洲尚未得知。

不怪綠洲對李海那麼忌諱如深。

學術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旦利益不再站在他們那方，後果不堪設想。

「我去找阿裴他們。」李海隨後說。

湯廷掃一眼已經消失的陸殊等人，擔憂道：「恐怕不好找。」

李海笑著說，「沒事，能找到的。」

……

當工作人員進入平行世界時，想要快捷尋到S級的坐標，離不開現實世界的幫忙。

目前的辦法是，每當外界現實發出新的S級坐標，他們便定位過去。

過去綠洲曾用這個辦法找到過一個失控的S級。

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

相隔時間六七年，竟然又覺醒了另一個。

「在看什麼呢？」

海灘上，黃昏將垂。林茗坐在軟實的沙子上，旁邊的裴路行問她道。

她的腦袋多了不少記憶，陷入一種沉靜的氛圍。

「就……看日落。」好半晌，林茗低低地回。

裴路行牽住她的手。

林茗微頓，目光又落到他們緊扣的雙手。

當初她設置手機的時候，就有定次數限制。她在柏雨家做的那個夢，終於能跟她的記憶連上來。

想要跳樓的那一回，是重置記憶的第29次。

後面如果裴路行沒在客廳攔她手機的話，那麼第30次重置也就到了，她的記憶便完全恢復。

現在想想，好像一切都有命定的軌跡。

她都分不清裴路行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林茗目光漸轉，不由回握他的掌心。

E國的海平線上，不知何時落下了一片飛鳥。仔細瞧瞧，竟然還是沒見過的新物種。

估計霍格思被叫來觀察的，就是它們吧。

「林茗。」不多想，裴路行拿起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笑道，「到時候你恢復記憶的話，不要生氣。」

為什麼會這樣說？

半知半懂的林茗有點疑惑，「這麼快給我打預防針嗎？」

「嗯，我怕你生氣。」男人扣牢她的腕骨，相當於按著她的手去撫他的臉。

不過這種感覺，林茗也不討厭，心跳微微加速。

「你這樣怪可疑的。」她說。

裴路行甚至不否認，下巴微不可聞地點了下。

林茗：「……」

不是吧，真做了讓她無法接受的事情么？

待她把能想象的原因都想了一遍，裴路行終於鬆開她的手，慢慢起身。

他逆著光說：「那個手機，你用吧。」

……你果然是知道用法的。林茗的猜測竟被證實了。

她邊摸出手機，邊無奈道：「所以你攔下我，不讓我重置，果然是故意的？」

裴路行站在她跟前，笑了笑。

在他身後，飛鳥像是被他驚動，霎時席捲海邊落日。

林茗在他的注視下，拇指按到那個重置的鍵。

她明白，按下以後，就能恢復全部的記憶，而不是現在只有一半的記憶。

「時間多得是，我會一直等你。」裴路行說，「那些人找不到我們的，我散布了幾十個錯誤的坐標點，等消掉了又布置新的。」

原來如此。難怪她記得綠洲的工作人員沒那麼廢，效率極高，找到他們跟吃飯一樣簡單。

林茗點著頭，摁下手機的鍵。

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當時的教室，熱鬧得不行。

他們上的大學，是全世界最好的名校，學校里有兩名特級教授。

那一天，是大家去上其中一位特級教授，也就是李海的課。

結果李教授講課令他們有點失望。

倒是遠不及另一位腦子極好的天才老師。

身後的同學明顯厭倦了，敲她的座位說：「林茗，我們下課一起去吃飯吧？」

林茗沒回頭，低聲回：「再說。我在認真聽老師講課。」

「啊？」那幾個成績名列前茅的男同學明顯不理解，埋汰道，「可是李教授不行啊，他講課跟裹布似的，好後悔選了他的課。」

林茗不由笑，「可能有些人自己學得好，但是教人就不太行了。」

同學：「我認可。所以他怎麼評上特級教授的？」

階梯教室內，講台上李海的聲音仍在繼續，「人的身體就像一台絕妙精密的機器，生物界再也找不出比人類更強大的構造。S級也基於此被創造出來，得以運行每一座世界……」

林茗發現，李教授雖然講課悶，但聊到知識內容時，眼裡有誠懇的熱愛。

所以在他提問的時候，台下沒有人舉手，她便舉了手。

李海看向她，「這位同學有什麼疑問？」

林茗：「教授，既然人的大腦如此精密，那有沒有可能計算出升

維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