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會談

真實，究竟是什麼呢？

虛假，又是否真的存在呢？

高塔之上，夜色籠罩之所，菲克愉悅地觀察著下方的景象。

他曾無數次地想象過這個問題，自從他的意識於根源誕生以來，他便開始探索答案。

但是既然誕生自根源，那麼想要回溯而上找尋答案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一片樹葉，不可能知道完整的大樹是怎麼樣的。

「世界的模樣，不過是根源的一種表現罷了。更準確地說，世界之所以會是這副樣子，是因為它願意以這樣的形式被觀測到。」

記憶中有一個人如此說道。

「世界不過是根源的外衣，從始至終都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那麼，作為這樣一個世界的產物，你又將如何面對命運？」

菲克沒有回答，這是他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如果是我的話，會選擇反抗。」

「這樣醜陋的世界，不要也罷。」

那一天，向神舉起反叛之旗的少年找到了自己，他們托舉著烈火，要將昔日的神明燃燒殆盡。

那一天，星間巡航都市洛克蘭在廢墟的行星上建立，菲克納什維爾立於大地之上，對著宇宙露出了嗤笑的表情。

他被賦予的是【無識】之理，偽裝是他存在的方式，虛假是他最後的面貌。樹葉不會知道樹的樣子，但是一葉障目，如果樹葉願意，別人也別想知道。

「所以，在被無知欺騙了內心之前，你們就盡情享受這場虛假的大夢吧——」

菲克發出綿長的吟嘯聲，從回憶里蘇醒過來。

他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些雜音，擴展了結界后他的精神領域得到了加強，使得現在江海市內的許多風吹草動他都能感受到。

「有人在呼喚我啊。」他調轉目光，聽清了雜音的來源。聲音的源頭似乎是一處廣場，距離不遠，只有數百米，只是令他驚訝的是會有人在這個距離下找他。

「呵呵，有趣。」他嘖嘖感嘆一聲，轉身離開了眺望台。

廣場不算太大，只是在當下的江海，借著空無一人的大街襯托，就顯得尤其空曠。

當菲克來到廣場時，一隻紙團正伴著風滾過他的腳邊。他來了，沒有拒絕這份邀請，因為他並不需要懼怕危險，那幾位有危險的人他都已經讓他們成為了朋友。

但是面前的這位金髮男子似乎有些不同。他穿著普通的便服，身上卻有creation特有的氣息。

菲克的印象中沒有這一張臉。他很清楚最開始的計劃並沒有邀請這個人，星塵沒有必要在這方面欺騙他。

「你是誰？」菲克凝了凝目光問道，這個不知名的金髮男子的出現是他計劃中的變數。

他不喜歡變數，就好像他喜歡安排好一切。

「嚯呀，沒想到洛克蘭的主教，居然也有不認識的人么？」巴闔笑了笑。他猜菲克會獨自前來見面，擁有了情報以後他的內心有了許多的想法

「你，知道我？」菲克面色平靜。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不過他不會讓驚訝的情緒表露在自己的臉上。

「原本自然是不清楚的，」金髮男子拖了長音，「只是恰好聽見了主教閣下在高塔上的笑聲罷了。」

「你還知道多少？」

「余想知道的所有東西。」巴闔晃了晃手中的書——那本從別人那裡拿來的設定集。

「……哎呀，這就有些頭疼了。」菲克扶著額頭嘆了口氣，「那麼，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說明什麼呢？」

「余，想要和你談一場交易。」巴闔認真道。

「交易？」菲克哼哼一聲，這個詞稍稍勾起了些他的興趣，在他降臨到此世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出想要和他交易。

「不錯，」巴闔點了點頭，「我的手上有主教閣下你的相關情報，而與此同時我也要些事情想要向主教閣下討教，這對我們彼此都好。」

但是菲克卻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輕蔑和幾分的難以置信，好像巴闔剛才所說的話里有什麼超出他認知的東西一樣。

「可是你憑什麼覺得，你有資本與我交易呢？」

巴闔內心一凜，剛才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被什麼鎖定了，周圍毫無預兆地出現了三道氣息，它們呈三角狀分佈在附近，而自己儼然成為了中心的那個人。

他頓時明白了情況，菲克獨自前來並不是是強裝顏面，而是他擁有自信，相信他能夠應對各種情況。哪怕自己的出現對菲克而言是個意外，他依然能夠將局勢一舉逆轉！

周圍的三道氣息圍攏了，如果從能量上判斷，他們每一道都有著匹敵自己的量級。自己或許單打獨鬥能夠佔優，但面對這樣的包圍即使是他也沒有辦法。

左側，持大劍的灰白色身影立於熄滅的街燈之上，以一種帶著憎惡意味的眼神俯視下方。

右後，頎長的影子藏匿在黑暗中，蛇一般審視著自己的目標。

而在高空之上，敞開的雙翼托舉起憤怒的怪物。怪物好像負了些傷，但眼中燃燒的火焰不減凡盛，顯然已經積累了太多的戰意。

就在剛剛他們接收到了返回的指令，這條指令被直接傳遞進了他們的腦中，優先順序凌駕於所有念頭之上——這意味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所以他們毫不猶豫地從各自的戰鬥中抽身，果斷返回了電波塔。這時候他們私下可能有的各種關係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一個共同的身份：教廷執獵者。他們是神最虔誠的使徒，所有反抗神明的敵人都將成為執獵者的獵物。

「現在你還覺得，我們之間的事需要通過交易來解決么？」菲克摩挲著手指。眼前的男子是他計劃中的例外，對付例外他需要足夠強大的威懾力。

「哎呀哎呀，沒想到主教閣下的人還真多呢。」巴闔搖著頭感嘆道。

「呵呵，倒也不算很多，」菲克微笑著回應，「不過，留下你大概是夠了。」

「但我要提醒主教閣下一件事，我們是creation。」巴闔面容嚴肅：「就算你在這裡留下了我，我家creator還是可以採取行動的。」

「在我的領域內行動，我並不覺得一名普通人能夠做到這樣的事。」

「但你不知道她在哪兒——如何，敢不敢賭一場？」巴闔捏緊了手中的書。在來之前他聽過哈洛萊因對於菲克的描述，那柄騎士槍確實穿透了菲克的胸口，可卻有不知名的力量將傷勢反還給了哈洛萊因自己。

看完設定集后他才明白了這是菲克的能力，欺騙的權能使得客觀世界在他面前形同玩具，即使是既成的事實也能被這股力量扭曲，變成謊言。

按照當下的情況，無論是他還是哈洛萊因都沒有能力戰勝菲克，尤其是得知了菲克還有這樣的一批眷屬。

所以他只能選擇採取非同尋常的方式來爭取好的結果。

他在賭，賭那不算多的可能。

「……呵呵呵呵呵，原來如此，令人意外的回答。」菲克忽然笑出了聲。

他露出讚賞的表情，看起來對巴闔的話很是喜歡。

「的確，到了這個階段，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執獵者們同時看向菲克，大概是沒想到他們的至高神會贊同區區一位渺小的人類。

菲克抬抬手，示意他們無事。他負著手走向巴闔，只是那張臉上依然維持著平靜，看不出男人此刻的心情。

「那麼，就讓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