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早晚會明白我的苦心!
「你醒啦?準備一下,我們快到了。」洛清禾直視著他的目光。
她小聲低估著:「你即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唉,怎麼辦呢?」
嘶,這雙眼睛怎麼越看越熟悉?眼底狡黠的神色像極了一個人。她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轎車穩穩噹噹停在一個小客棧門前。
「我...」
「禾禾?!我沒看錯吧!你怎麼過來了?」裴江知剛想說話,便一道驚喜洪亮的嗓門打斷了,「快進屋!哎呦丫頭,凍壞了吧!」
他止住了話抬眼望去,一個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闊步而來,但見他腰背挺直,鬚髮皆白,眼角布滿滄桑的皺紋,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在濃眉之下閃爍著慈祥的笑意,令人倍感親切。
洛雲生?他思索了一瞬,將幼時記憶里的老頑童與眼前的人聯繫起來。
家中生意來往的緣故,他小時候經常可以跟隨父親到洛清禾家中。
頭幾年時他在洛家見過洛雲生,只是後來再去洛家時不知道為什麼再沒見過他。
他還記得這個老頑童最喜歡帶著洛清禾跟他們一群小孩胡鬧了。
有一次躲貓貓,他帶著清禾甚至躲在了百年老樹上,只是苦了他們在洛家庭院里頂著烈日東跑西跑了一下午,誰能想到這老頑童這麼出其不意?
他當時早就發現了這倆人,自己找了個蔭涼處瞄著他們,看看這老頑童帶著清禾究竟能憋到及時?
這老樹可是平時被洛爺爺當作眼珠子一般呵護的。
上次他爬上去掏鳥窩被洛爺爺發現都免不掉一頓胖揍,更何況現在二人在老樹上躲貓貓。
他憋著一肚子壞水,就是不提醒他們。結果可想而知?二人下場簡直慘不忍睹。
思緒從幼時轉回現在,不禁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二伯!」洛清禾一下撲進洛雲生的懷裡。
見了真正的親人,這一段時間受的委屈統統湧上心頭。洛清禾雖然極力忍住不哭,可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掉。
她強忍住委屈,更咽地說:「二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洛雲生也不忙問緣由,心疼的拍了拍洛清禾的背,「不著急,不著急。」
洛清禾強忍淚意道:「還有二伯,這是我在路上撿到的一個人...我看他有點慘,就讓他跟我一起走了...」
洛清禾有些悻悻然,她怕二伯會跟她吹鬍子瞪眼。
裴江知立刻識相道:「伯伯好,給您添麻煩了。」
「行了,我這剛好有空的幾間房,安頓好了再說吧。」洛雲生瞪她一眼,「安頓好了二伯再找你算賬。」
這丫頭,要撿也不撿一個乾淨點的男人。
*翌日
「半月前,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是張譯這兩年來從洛家一筆筆轉出去財產的證明。」洛清禾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我不知道這信是誰寄來的,信中說,父親的死與張譯脫不了干係。還警告我說,如果我繼續待在洛家準備嫁給張譯,那麼洛家幾輩積累的財產會全部被他收入囊中。」
她又回到了那個噩夢般的日子。一直被人護在羽翼下、無憂無慮的金絲雀自那天起被迫要面對狂風驟雨,挑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看到信中的內容,她如遭晴天霹靂,腦中轟鳴,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微微顫抖著身體,不可置信地將信中的內容看了又看,直到熟悉得都能將內容背下來,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逐漸冷去。
她拿著信臉色發白地去找張譯對質。
她清楚地看見當張譯發現她手裡一筆筆銀行轉賬單時瞳孔猛地一沉,眼神躲閃飄渺。
心下凄然,一切已有了答案。
張譯瞬間斂了情緒,掩飾得極好:「阿禾,你拿的這是什麼?」
「我父親的死、還有我洛家財產一點點被轉移,是不是都與你有關!你說,你說啊!」
洛清禾怒目圓睜,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家人,我父親又那麼信任你,為什麼!」
說到最後,她更咽語氣早已失控,只覺氣血上涌,渾身止不住地發涼。
「你告訴我,我父親究竟是怎麼死的。」她微微仰起頭看著他這張曾經對著她訴說過愛慕的臉,如今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算是我求你。」她失魂落魄地拉住他的手,乞求著。
也就是在一瞬間,她想通了為什麼近年來洛家上下漸漸地都聽張譯發號施令。
想通了為什麼自己想要做什麼再不能像從前那般肆意,大小事須得經過張譯同意?
原來這洛家的主人早就換成他了么?一切的發跡都從父親著手將洛家的大小事務交給他打理開始。
她痛恨自己為什麼不肯跟父親學習如何掌管洛家。那日父親想讓她學著一些家族事務,她當是怎麼說的呢?
「我幹嘛要操這個心呀,女兒就想一輩子待在您的庇護下。」
洛清禾坐在洛雲泓身邊,抱著他的胳膊輕搖,嬌聲道:「再說了,不是還有張譯嘛~張譯那麼聰明,他肯定一學就會的。而且以後我是要跟他結婚的呀。」
洛雲泓無奈地笑笑,抬手颳了刮女兒的鼻尖:「好罷!我看這個年輕人的確不錯,沉穩幹練,腦子也活絡,對咱們禾禾也好。」
「那是!這可是我喜歡的人呢。」
洛清禾閉了閉眼睛,父親的聲音彷彿言猶在耳。
父親,我們都被張譯的偽裝迷惑了啊!洛清禾的心臟一緊,停滯了幾秒。
張譯看著她,眼底是晦暗不明的神色:「阿禾,信是誰給你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聽我解釋,阿禾。」
再睜開眼睛時,她眼中愛恨交織的怒意已被死一般的寂靜替代。
他到了這時候還在騙她,為他自己找借口!
她絕望地鬆開他的手,仰首問天,淚如清痕順頰流下。
張譯靜靜地看著她歇斯底里,一派無動於衷,「阿禾,你先冷靜一下。」
「那些單據,能不能給我看看?」他柔聲問道。
他想要把證據拿走。
她覺得自己的頭腦從未有像現在這樣清晰。
她泛紅的眼睛直視張譯,卻忽然絕望地笑了,波光瀲灧的眸子在一片漆黑中宛如星光閃爍。
「想拿去就拿去吧。」她揮手把票據單甩在張譯臉上,面色無喜無悲。
張譯不知道的是,她早已留了後手。重要的證據怎麼可能存有一份?不知道是他蠢還是他以為她太蠢。
她身無分文地離開張譯的住處去找二表叔,心底里留存一絲希望,企盼二表叔會幫她。
希望其實是無望,它成了荒涼的企盼。她只能繼續逃,逃到她最後一片避風港。
陽光穿過疏密的雲層潑灑在明月山腳下的一個小客棧里,洛雲生躺在老舊的木椅上,晃一下,木椅便發出一聲「咯吱」響。
「豈有此理!」洛雲生橫眉立目,拍案而起,「張譯?我弟弟的死竟然跟他有關!他真以為洛家的人都死絕了嗎?!」
「禾禾,你還有二伯父在!」
洛清禾看著二伯父時淡淡的暖意溢出胸膛。
這種被人無條件偏愛的感覺真好,從她父親走後,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小姐,那封信...我覺得蹊蹺,究竟是誰給你的?」小夕敏銳地捕捉到關鍵點,「為什麼寄信人知道這麼多?」
「哼,貪心不足。狗咬狗罷了!」裴江知隨口道。
洛清禾扭頭看去。
裴江知雙手環抱於胸前,斜倚在走廊旁的柱子上,一派放蕩不羈的模樣,唇角掠著一抹輕慢笑意。
咦?她雙眼瞪大,心底詫異,這人換去一身狼狽后竟然挺人模狗樣兒的。
最重要的是,他怎麼長得像那個小時候陪她玩的裴江知?
洛清禾眼底的霧氣還沒褪去,就這麼直愣愣地呆望著他,試圖將七年前那個少年的模樣與眼前人聯繫起來。
像,太像了。
他七年前一聲不吭地走了,她滿腔怒氣還沒來得及倒在他身上,他就消失了。
洛清禾盈盈起身,忍不住走得離他再近些好細細端摩。
裴江知卻也不躲,就這麼任由她打量。他垂眸,猝然與她目光相撞,四目相接,洛清禾一愣。
她遲疑地說:「裴...裴江知?」
一旁重新躺在搖椅晃晃悠悠的洛雲生直起身子,眼底閃過幾分詫異。
他嗤笑,伸手在洛清禾腦門上來了個爆栗:「怎麼著?七年不見,連你裴哥哥的名字都忘了?」
「痛!」她條件反射地捂住腦門,是小時候熟悉的爆栗味道。
她眼底里掩飾不住的驚喜,「真的是你!我沒想到昨天晚上那個邋裡邋遢的男人就是你!」
「不對,那你還騙我失憶了!」洛清禾摸摸頭,意識到自己又被他耍了。
「誰讓你呆呆笨笨的,看著就想逗逗。」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拿她找樂子,可惡!
語罷她又想到什麼似的一抹俏皮之色浮在面上,杏眸里光華巧轉:「裴少爺!沒想到七年沒見,你竟然淪落到去撿垃圾了?!哈哈哈哈!」臉上是止不住的幸災樂禍。
洛清禾看見裴江知抬手以為他又要給她一彈,連忙先聲奪人地給他一拳,打完就跑。
「小姐!等等我!」小夕在她身後喊。
「這是報你當年不告而別的仇!」她轉身綻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眉眼彎彎,美目生輝。
裴江知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竄出去的背影,唇角輕揚,兩個隱約的酒窩裡,凝著莫名其妙的揶揄之意。
他這次是真無辜,原本是想把她頭上的落葉摘下來的,誰叫人家不領情呢。
裴江知收起笑意,邁步向洛雲生的方向走去,端正態度恭敬行了一禮:「晚輩裴江知見過洛伯父。」
「小裴?你小子還是這麼調皮!」洛雲生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挑眉,「洛伯父還記得我?」
「哈哈哈!就你小子以前一直給我使絆子,禾禾的小夥伴里就數你最有鬼點子。」洛雲生開懷大笑,「實在是印象深刻啊!」
裴江知倒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洛伯父,我去找清禾。」說著,他用手指了指洛清禾離去的方向。
「去吧。」他笑意淺淡。心裡唏噓道,禾禾之前擇婿挑人的眼光確實不怎麼好。
在他的印象里,自從洛清禾和張譯在一起后就鮮少笑得這麼活潑了。張譯這個混蛋,有幾分本事就敢欺負到他侄女頭上,當真以為他洛雲生是死的么?!
心裡默默盤算起來。
*
黃昏時分,天邊漸漸泛出鮮艷的橘紅色,彷彿被畫筆塗抹一般,很快暈染開來,將遙遠的天際逐漸鋪滿。
「探清了么?她現在到了明月山腳下?」
「是,據消息說洛清禾還帶了一個男人。」探子低聲道,「不過此人的身份尚未查清。」
「去明月山。」一道清冷的聲音吩咐。
洛清禾,你早晚會明白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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