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萬華歷，元年，三月十三。

明聖都直通王宮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過往行人中，一匹毛皮油光發亮的黑馬格外顯眼。

牽著黑馬韁繩的人一身錦衣白袍，眉宇間英氣逼人，令邊上的路人都不禁自覺躲開了些，避免一不小心與他碰上。

一道流虹自天際而來，徑直落到了錦衣郎的面前，金縷白緞腰配製式長刀，雖靈氣騰騰，但沒有絲毫敵意。

「快看！那不是咱荊州的金衣捕快廖儀么？他竟然親自出手了！」

「啊？我看那牽黑馬的從進城開始一直都很守規矩啊！廖金衣為何要攔他？」

「害，肯定是在別的地方犯了事兒逃咱這兒了，能不老實么！咱廖金衣也太厲害了，竟然來的那麼快！」

兩側路人見到那落下的金衣捕快，便認出來那是轄管荊州之地的金衣捕快廖儀，一邊嘈雜談論，一邊極有自知之明地散了開去，免得萬一出現戰鬥而波及到他們。

廖儀左右掃了一眼確定周圍的行人都退得夠遠了，這才對著那錦衣郎一拱手，恭敬一拜。

「荊州金衣捕快廖儀，參見馬州主！」

當初華王令國域內修士馳援涼州抵禦妖族的時候，廖儀不僅是其中之一，更是那段時間抵禦妖族的中流砥柱，與馬文越交集不少。

因此馬文越此時也不多客氣，徑直問道。

「王上可在王宮？」

早在去年得到妖族侵佔了西元雍州的時候，易星辰便已經私下讓他預備兵馬器械，伺機南下，奪走被妖族搶佔了的雍州。

而當時涼州百廢待興，邊境的妖族也尚未清除乾淨，馬文越也只是口頭應承。

可後來華王改制，涼州的復興速度一日千里，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涼州的三座城池不僅重建完畢，涼州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水漲船高。

由此，馬文越立即徵兵練兵，預軍備戰，終於在二月中旬趁雍州妖族傾巢而出攻伐梁州的時候，舉軍南下，攻城破敵。

若不是梁州軍因為接連與妖族的會戰而變得疲乏無力，無法與馬文越南下的涼州鐵騎形成包夾之勢，那侵佔雍州的十二萬妖族大軍恐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而最終的結果，妖族也僅僅三萬軍部成功脫逃，梁州軍奄奄一息，馬文越率眾佔了雍州。

雖然讓馬文越備軍伺機而動的人是王爺，但其實也就是華王的意思，因此那一場戰役開始的時候馬文越並沒有知會易星辰，也沒有向易澤帆上報。

戰役結束，成功奪下雍州之後，無論是戰後的論功行賞，還是對雍州的統治管理，馬文越都必須向易澤帆上報，待易澤帆下旨。

隨後問題便來了。

易星辰給馬文越的通訊器像是壞掉了一般，誰也聯繫不上。

雍州先前屬於西元，又被妖族侵佔過一段時間，現在馬文越想用華國的製法約束，並沒有那麼順利，他只能暫且呆在雍州，以涼州鐵騎暫時控制雍州不出異變。

因此即便馬文越想要親自前往王宮詢問華王的意思，也是分身乏術。

他能做的，只能是乾等著。

而如今卻是等不了了：

經過小一個月的休息整備，梁州軍戰力恢復。西元王鐵木極更是親自前往雍州令馬文越歸還雍州，馬文越只能以自己只是率軍之將暫作推脫。

可西元王鐵木極性子豪放直白，竟是直接讓馬文越請華王前來一會。不得已之下，馬文越孤身來到荊州親自找尋那又一次「失蹤」了的華王。

這些事兒動靜頗大，普通百姓或許還有未曾聽聞的，但在修士圈裡，卻也算是人盡皆知了。

算起來，這可是華王第二次失蹤了。

但這一次，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幾個月前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那呢。華王沒有動靜，反而是一件好事。

所以，廖儀自然也是知曉馬文越此行的目的，但對於華王的蹤跡，他的確不知，只能誠懇道。

「我的權職只限於追兇斷案等刑司之事，華王身在何處，我著實不知。馬州主若是著急，上馬入宮，我想王上也能理解。」

「城中不得騎馬，我是州主，更應遵守刑司法規。廖金衣，告辭！」

馬文越牽起韁繩，拱手告辭，廖儀也立即回禮告別。

「馬州主，告辭！」

廖儀驅使靈氣騰空而起，馬文越也趁著行人四散街上空蕩迅速前行，很快就來到了王宮大門。

馬文越將黑馬的韁繩交給了王宮門口的侍衛，稍整衣袍，正要進去，一聲清朗的呼喚卻是叫住了他。

「馬州主！」

馬文越回頭，見到一身墨綠色官袍的林若璞也恰好了到了這裡，迅速拱手示意。

「林州主！」

林若璞也是立即回禮，笑容燦然。

「馬州主是為了雍州的事兒吧？」

「是！林州主，您可知王上如今在何處？」

林若璞是荊州的州主，而華王的王宮就在荊州的明聖都中，因此相較於其他幾位州主，林若璞是最清楚華王去向的。

而現在林若璞又直接點明了馬文越的來意，自然是令馬文越激動了起來。

「王上現在應該在王宮。」

「現在應該？」

林若璞話中帶著不自信，顯然他也並不清楚華王究竟身在何處，馬文越聞言也是一愣。

「是啊！不瞞馬州主，我也是昨日晚時才被宮裡的公公提醒，讓我今日照常前來為公主殿下授課。」

「您不是一直為公主殿下授課么？為何說昨夜才受提醒？」

「哦，王上此行兩月有餘，公主殿下和王爺是同行的。」

林若璞與馬文越一邊交談著，一邊進入了王宮，並徑直進入了議事的天明殿中。

諾大的天明殿中僅有一道嬌小的身影正翻動著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卷折，林若璞和馬文越一見，立即拱手一拜。

「臣林若璞（馬文越），拜見公主殿下！」

易亭瞳聞聲立即抬頭，隨手拍了拍沾在身上的灰塵，歡喜地呼喚著。

「林先生，您來啦！」

隨後，易亭瞳的目光在那錦衣白袍的馬文越身上頓了頓，稍稍正了正語調。

「您是馬州主是嗎？」

「是！公主殿下！請問公主殿下，王上如今身在何處？」

馬文越立即恭聲問道。

然而也就在這時，天明殿的大殿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道較為嚴肅的聲音。

「林若璞，今日為瞳瞳的授課再停一停。」

易澤帆沒有進入天明殿之中，而是直接在門口便開始吩咐。

「回去之後立即吩咐各城捕快加強進城出城的監管和街上行人的巡查，讓荊州軍和各城守軍進入戰備狀態，將所有出入荊州的人都登記下來，沒有身份牌的一概謝絕入內。」

「另外，立即召快馬前往冀州萬華樓下達緊急任務：明聖都巡邏查備，捉銀刀職位之上可接，今日酉時之前抵達明名都向你林若璞報備，記得讓來的人做好沒命的準備。」

林若璞和馬文越早就轉身聽候著易澤帆的差遣，此刻易澤帆號令稍緩，林若璞這才開口建議。

「王上，您既然已經回來，為何不讓王爺直接用通訊器聯絡姜州主，如此也來得快些。」

易澤帆聞言無奈一笑。

「我倒是想……」

「他娘的不知道哪兒來的混蛋把星辰的基地鑿穿了，搞得星辰找不到回來的蟲洞落點，要不然我們早就回來了……」

易澤帆語速極快，比起向這兩位臣子解釋，這更像是他自言自語的無奈吐槽。

「總而言之，通訊器這段時間是指望不上了，從前如何傳信，現在就如何。」

易澤帆大手一揮，顯然是不想再聊這些，林若璞也立即拱手一拜，領旨離開。

「臣，領旨！」

隨後，易澤帆的目光便落到了旁邊的馬文越身上，繼續吩咐。

「哦對，馬文越，你來的正好……」

「明聖都沒有什麼外敵，守軍雖然並沒有因此懈怠，日常操練，實力上都還看的過去，但基本都沒什麼實戰經驗，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大的紕漏，調整陣形啊什麼的。」

「然後晚點的時候你回這裡，委屈一下當個大內高手！」

馬文越雖然不明白華王為何對荊州的管控變得如此嚴格，但從那讓軍隊進入備戰狀態那一條便是猜到未來幾日可能有什麼大敵要突襲荊州。

這樣的時候別說華王讓他當一個大內高手，即便只是個護院打手，他都不會拒絕。

但是比起這件事，雍州西元王鐵木極會談一事也是不容擱置不管的，因此馬文越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問道。

「為王上當個大內高手，臣倒是不委屈，但是雍州那……」

易澤帆顯然已經是知道了這件事，馬文越僅僅是提到了雍州，易澤帆便繼續說了下去。

「你率軍拿下雍州是大功一件，王爺已經在為你涼州軍準備獎賞了……雍州的管轄人物還要等些日子，現在暫由你擔任。」

「哦對，你來是為了鐵木極的會談是吧？他有確定日子么？」

馬文越拿下雍州的事兒早已傳開，易澤帆雖然昨夜才回來，但只稍加打聽便能知道。

但西元王鐵木極要求與華王會談的事兒昨日才剛剛發生，連雍州都尚有不知之人，易澤帆卻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

這樣好似通曉一切的易澤帆，令馬文越不禁生起一絲恐懼。

但恐懼歸恐懼，面對易澤帆的提問，馬文越還是立即回復。

「三日後。」

「那來得及……這邊完事了我直接跟你過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