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蘇醒
水。
無窮無盡的水。
水覆蓋了軀體,填充了肺腑,死亡本應早早到來。卻並沒有伴隨那致命的窒息。
(我還沒死……還活著)
(我……正泡在水裡?)
知覺被冰冷所覆蓋,而壓強的變化隨即映照在感知之中……軀體正在上浮,正在躍升,正在從低處抵達高處,正在從里側抵達表面。
(我在上浮?為什麼……為什麼在上浮?我不是在馬路上……)
(好煩躁……)
上浮的速度越來越快,失重和失速的感覺同時到來。耳邊逐漸傳來繁雜的噪音,像是無數追逐者的吶喊,又像是行駛的列車正在轟鳴。
冰冷,抖動……
聲音穩定了下來。姜玉在這一刻知曉自己正處於一輛貨車,卡車,列車……或者別的什麼高速在地面運行的交通工具上。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四肢,感覺到了皮膚。感覺到了風的觸感,感覺到了心臟的跳動。
(眼皮好重……得醒來……我這是在哪?)
「……你是這次的人中資質最好的一個。」——有一個聲音傳來,忽遠忽近,帶著飽經風霜的成年男人特有的沙啞。
有點熟悉的感覺。
「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健壯,帶著一點迷茫,語氣比較禮貌,像是個白領。
(白領……?)
吸氣聲。
「仔細想想,主神應當已經把一切都植入了你的大腦。」
(主……神?)
念頭是一個鑰匙,它開啟了一道門戶。當思索開始的時候,信息的洪流便也同步地在認知深處爆發綻放。
無窮世界,無限戰爭……在輪迴的生與死中,渺小的生命將得以升華。跨越那無盡的傷痛和戰火,即便是神祇和魔鬼也將俯首稱臣……
知識,文字,記錄,圖像——巨量的資料在腦海中回滾,川流不息,而只要是對心理學稍有涉獵之人,都將知曉這種現象絕非夢境可有。
已經可以確定了,已經可以證明了。這個世界就是【無限恐怖】的世界,而自己正作為不請自來的亂入者,參與到了最初始的環節。
(搞……什麼鬼?)
(這都2202年了,還來這種老掉牙的古典穿越?)
(我是誰筆下的人物嗎?還是哪個高維敘事者弄出了一條新奇的世界線?)
無限,無限恐怖的世界觀與眾不同。在最初始的劇情中,作者設定了正面者和反面者兩個高維敘事者,而在無限世界——主神空間這個平台中的一切變化衍生——都源自於這兩位高維敘事者之間的衝突博弈。理論上說,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任何人物,都無法逃離這兩位高維敘事者的拿捏,就像是一群可悲的傀儡一般,出演著滑稽的戲劇。
當然,這是早期的設定。而伴隨著那位原作者在新作中增加的諸多補充,兩位高維敘事者也已然變成了兩枚『世界』碎片。而『無限恐怖』的劇情也分散出了諸多類似於平行世界線一般的『偏轉態』展開,而某些神棍角色的逼格也越來越高,設定也鋪得越來越大並且也越來越散。
姜玉的內心激蕩著,如果是穿越到其它的——哪怕是更古典的鬥氣風狼位面中——他都不會有這種自己是『筆下人』的感覺。然而問題就在於,無限體系中還真就有這種玩意,並且安排起來還非常隨意!
(媽的,把我塞到這鬼地方,還不如讓我去隔壁40k當屁精!至少屁精還能夠WA
GGGGGGH一把……還是說這是什麼整蠱節目,因為我平時看了太多無限同人?)
(我倒希望這次真的是被人整了啊……淦,如果真的有正面者反面者,我豈不是當場就突出一個寄?就我這智商,怎麼都做不到像是那些同人主角一樣瞞天過海……說不定再過一會兒,我就會被『作者』隨便的殺掉了也說不定!)
(可我還他媽的不想……不管了!WAGGGGGH一把!反正總歸要涼,不如先他媽的爽上一把再說!)
而下一刻,姜玉勐地睜開眼睛。像是個剛剛從噩夢中醒過來的人一般,發出聲嘶力竭的尖銳咆孝。
「姓張的你知不知道你那本寶貝書被人偷了那人還是你兄弟!你不信我你接下來有得是壞事情撞上頭!!!」
全場寂靜。
(真……真他媽刺激……)
姜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出『姓張的』,而不是『張恆』算是他在開口前最後一瞬間的靈機一動。他看見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而在距離自己大約三五米遠的那個地方,一個嘴上叼煙的刀疤男和一個健壯白領在他的視線中格外清晰。
列車之外,高速掠過的地下隧道拉長成連續的光影。
(干,還真是無限恐怖……)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我話已經放出去了,要是真的有正面者反面者什麼的。接下來要麼殺我,要麼救我。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當個路人小角色了……但如果沒有……誰會在意一個新人剛醒來時吼出的夢話呢?)
(干!我他媽的是不是忘了張傑也姓張……)
腦袋裡剛有了這個念頭。
下一刻,額頭和身體,便一起感覺到了冰冷。
槍。
冰冷的槍。
冰冷的沙漠之鷹,槍口頂在姜玉的腦袋上。
「看得出來,你在來這裡之前,經歷了糟糕的一天。」張傑勐地拉近了他,一隻手便提著姜玉的領口,把他從半坐的姿態拖到站立。
「但是,能來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這樣。」張傑轉了個槍花,將不知從什麼時候從衣服里掏出的沙漠之鷹插回腰帶上。
「就算是做夢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和手,如果你想要在這活下去,這便是忠告。」
「最後,我叫張傑。下次再說……這一類話時,別對著我。」
姜玉僵直地站在那裡,一動都不動。口嗨歸口嗨,但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為張傑會扣下扳機。
(他……他媽的。我,我這是被當做立威的對象了?)
身後,幾個才醒來的新人噤若寒蟬。原本應當享受同款待遇的小胖子,如今安靜得像是一個乖巧的鵪鶉一樣。
一隻寬厚的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膀。
「嘿,夥計。回魂了。」健壯的白領青年笑呵呵地搭住姜玉的肩膀,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香煙出現在青年手上。「要不要來一根,放鬆一下。」
(我,我剛剛差點——)
「我大學沒畢業……」身體,下意識地做出了拒絕的舉動。姜玉無疑是一個好學生,抽煙喝酒啥的他是一樣都不靠。
而青年見他不要煙,便也沒繼續勸。而是自顧自地點起煙,重重抽了一口,吐向沒人的旁邊然後掐滅。
「哈,大學啊。懷念的日子……被弄到這地方來也算是我們倒霉。我叫鄭吒,上了幾年班了。兄弟,怎麼稱呼?」
「姜玉。生薑的姜,玉石的玉。」
「姜~玉,好名字。剛剛那位大哥應該沒有惡意,你注意到了嗎,我們在這裡鬧出這麼多動靜,那幾個外國人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姜玉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那是主神護罩的隔斷效果。在護罩失效之前,這裡的一切動靜都不會傳達給外界。
(主神護罩……)
姜玉冷靜了下來。他向鄭吒點點頭,舉手表示自己沒有事。而下一刻,他便輕易地掙開了鄭吒的手,走向那幾個正在整理槍械的安布雷拉雇傭兵。
(我活著,沒有被滅口,也沒人對我所提到的『姓張的』感興趣,看來,要麼正面者和反面者皆不存在,要麼……我還有一段觀察期。)
(以及……呼,剛剛那下子還真刺激。不過要是再來一次,我肯定不會再腳軟了。)
姜玉想到,他覺得自己這想法可能有點危險。但他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反而對這種情況有些期待。
該說是腦袋有病呢,還是悶騷呢——姜玉感覺自己應該是悶騷。畢竟他一個正經大學生,平時不開黑,不把妹,不泡圖書館反而,那內心必然是要在悶騷和中二間二選一的。而他選擇前者,所以就是悶騷。
而且……
(我知道太多了啊……就算正面者反面者什麼的真的不存在。這主神空間里也有太多東西可以亂殺我了。謹小慎微地苟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和鄭先生搶隊長奪權什麼的,更是要歸類於不自量力。而等到楚先生來后……我覺著我要麼被耍得團團轉,要麼就是哪天突然去當炮灰的命。)
(沒辦法,普通人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些的。)
(所以……)
姜玉走到雇傭兵的隊長面前,他已經靠得足夠近。
(在完蛋之前,多嘗試一些新東西。豈不比苟到無路可逃時暗然離場要強?)
他抬起手,戳向傭兵隊長的鼻子。
而下一刻,姜玉的手指便像是戳入一團果凍一般凝滯在空中。而以手指的接觸點為軸,一道金色的波動,環繞著主神的光罩轉了一圈。
「能量護盾,了不起。」姜玉咂了咂嘴,表示讚歎。
而這母庸置疑的證據,更是讓其它的新人們驚嘆不絕。
倒是省了張傑不少時間——他看了姜玉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表達厭煩,還是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