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縣衙
清光泛起,在這白茫的天地中歡快跳動,讓人一眼望去,只覺得心曠神怡,可在這白茫之下,卻埋藏著數不盡的猩紅。
鄭千金一大早背著背簍就出了門,昨夜天公作美,不下一場雨雪,一路上難得的好走。她來到大山深處,順著記憶,直到白日當空,這才找到雪地中掩埋的幾具屍體。又廢了不少力氣,才將那幾具早已凍得僵硬的屍體給拽了出來。
「讓你們還能完好無損在這人間睡最後一夜,也算是我宅心仁厚,今日就只取人頭,至於身體就留給這山野走獸,也算添一份功德,若十八年後還能投胎,可不要在投錯了世道。」
鄭千金抽出鐵劍,運轉內力至於劍身,接著一一在脖子上輕輕劃過,讓人覺得這是神兵利器削鐵如泥。
鄭千金將頭顱扔在背簍里,跳了跳,覺得分量足夠,兩雙眼睛不知不覺彎成了月牙兒很是好看,「如今正好到了大計,到時候去了衙門這幾個人牙子的賞錢說不定還會提高几分。」
鄭千金又看了看地上胡亂擺放的無頭屍體,「阿爹也真是的,往武器中注入內力這門功夫也不知道早點兒教給我,什麼洞察哩,一點兒也沒用。」
鄭千金揮動鐵劍,甩開上面沾染的血,又細細看了看周圍,小腦袋迷糊地轉了一圈,發現沒有落下什麼事情,這才蹦蹦跳跳離開大山,向著鎮子而去。
世道不寧,人命如狗,鄉紳霸道,官不作為。
每年的寒冬之際,無數流民迫於生計遠離家鄉,鄭炳兩位父女也是前幾年才到這處地方,好不容易安身,又遇到百年一遇的大寒,說不定今年又得換一個地方。
她的背簍里除了幾個人頭,還有昨天阿爹割下來的一張虎皮,如今的世道,官不作為,即使殺再多惡徒,也沒有讓幾個百姓賣命來得多。她只想多換一點兒銀子,能夠熬過這次冬天就行,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好地方,實在不想在過那顛沛流離的生活。
鎮子離大山不遠,就在山腳下,鄭千金一家住在半山腰,若是多走幾步,就能到山腰懸崖邊上,往下看去,那一縷縷升起的煙火,好似白雲流淌於人世間,又重歸天幕。
「大虎,你說上頭的大官什麼時候來啊,說什麼大計,就是叫我們給他搜刮更多的銀兩,好讓他來得時候能夠拿得更多。我這兒好不容易發了俸祿,還沒有好好感受一下翠花娘子那白花花的嬌軀,就被拉了過來守大門。」大風抖動著發紫的嘴唇,雙手環抱著胳膊,時不時望一眼道路盡頭,眼中滿是憤怒。怕是那督察的官員在不來,就得吃人了。
與他一同看門的大虎也不免痛罵一聲,本來就是平日里快活的小吏,做的都是那瀟洒之事,哪裡受得了這般委屈。
「就只知道哪家花樓的娘子肚皮白嫩柔軟,倒是沒有一點兒本事,這麼好的差事你們兩個果真糟蹋了,還不如送給我。」兩人順著聲音看去,眼中出現一個亭亭玉立的人兒,就是長得有點兒黑,不過她那相貌輪廓極其好看。
「我當以為是誰有這麼大的膽氣,原來是女俠,不過女俠要我們這差事有什麼用,不如做那些大戶人家的妾室,說不定活得比我們倆兄弟更加滋潤,不過若是女俠不想,也可以試試我們兄弟倆,也能讓女俠過得滋潤,昨天夜裡,翠花娘子還趴在我胸口上,大喊饒命呢。」大風笑著說道,絲毫沒有顧及,三人早已成了熟人,每次辦案只要是疑難困事,都會找上鄭千金,這也就讓他們二人成了整個衙門辦案最厲害的兩人,
這也就是為何他們二人今天會守大門的緣故。
大虎倒是沒有如他兄弟一般碎幾句嘴皮子,看著朋友背後的背簍,底部微微泛紅,疑惑問道,「女俠這是又除惡去了?」
鄭千金無視一旁滿臉奸笑的大風,笑著點頭說道,「我這兒背簍里都是一群行走江湖的人牙子,不知道你們衙門收不收這人頭。」
「收收收,女俠來得正好,如今到了大計之時,上面的大官要來考察,衙門正好就缺這些惡人的頭顱。」大風笑著走了過來,嬉笑地卸下鄭千金身上的背簍,放在地上瞅了一眼,頓時嚇得他臉色蒼白,癱倒在地。
「哈哈,大風子你就嘴上花花,遇見這種事情若是身無旁人,怕是得尿雙腿上,偷偷跑回家換褲襠。」鄭千金指著狼狽的大風,不免大笑起來。
大風實在是沒有看過這般景象,那背簍里是幾顆異常蒼白的頭顱,噴濺的血液不知何時凍成了冰塊,哪裡顧得及在女人面前失了面了。
到底是見少了這種事情,要是換自己以往流浪的時日,天天都有人死在道路上,又會有太多人像個瘋子一般,分食屍體。
大虎承受自然要比大風更好,不過臉色終究還是帶上了一絲蒼白,匆匆挽起倒在地上的大風,不想在看地上的背簍一眼,「女俠還是自己背著,去了賬房那邊兒說明就行,我們兄弟倆就不陪著女俠了。」
鄭千金背著背簍,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們二人,「還男人哩,這麼點兒就受不住了,還以為多厲害。」
兩人只能默不作聲,被女人嫌棄又無話可說,只能憋在肚子里,到時候換了班,夜晚去花樓,一定要讓那些娘子叫苦連天。
畢竟眼前這位女人可是女俠惹不得。
鄭千金不在理會他們,輕車熟路來到衙門賬房,推開房門,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正坐在木椅上氣定神閑看著書,沒有看一眼門邊兒事情。
「老秀才!我又來換賞錢了!」鄭千金笑著說道,將背簍放在地上,一一拿出被凍住的頭顱,觸碰地板時發出磕磕的聲音。
老人皺著眉頭,看著滾動的頭顱,嘴角不禁一撇,長嘆道,「毫無禮教,你就不能學學那些大家千金?」
鄭千金遞給老人一個鄙夷的眼神,「我學那些作甚,又不能活命,老秀才我銀子了?」
老人放下手中書籍,走到一處方木桌旁,上面正放著三兩銀子,遞了過去,罷罷手說道,「哎,拿去拿去,你趕快些把那頭顱收好,別放在屋內,放門外邊去。」
鄭千金接過銀兩,掂量一下,只覺得心中異常暖和,笑著點頭,匆忙地將房間內的頭顱扔在門外邊,接著背上背簍離開。她還要將虎皮賣給那些大戶人家,說不定又能多賺一些銀兩,到時候回去買一些米,在給阿爹和自己添幾件衣物,就能夠無恙地過完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