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父慈子孝
陪千鎮外,好似地動山搖一般,搖曳不停,那在鎮子里的人,甚至能感受到驚雷炸響,天地碎裂的錯覺。
無數流民向著陪千鎮而來,齊聚於鎮外,哀嚎著祈求官兵能給自己一碗稀粥,又或者祈求人牙子能夠買走自己一雙兒女以此換做續命錢。
鄭千金剛好從靠近鎮外不遠處的布莊走了出來,將自己身上的老虎皮給買了出去,換了好幾十兩銀子,心中激蕩不已。
「真不知道那些大戶人家怎麼這般愚蠢,一塊老虎皮而已,又不能吃,怎麼賣得比米還貴,也幸好他們愚蠢,要不然我怕是要打好多野味才能得到幾十兩銀子。」
鄭千金興奮得跳了跳,扭過頭看向背簍,沉甸甸的感覺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十分滿足,裡面是剛買的幾件衣物和幾斗米,安安穩穩地過完這個冬天想來是不用發愁了。
只可惜人生無常,還沒有好好感受一下背簍里的衣物和大米,就送了出去,那沙啞般地哀嚎,讓她的心裡聽去很不是滋味。
剛從布莊走了出來,就看見小鎮外邊聚集無數的流民以及太多的官兵,將他們給拒絕在外。
當她走了進,心中更加難以接受,只有極少數流民還能夠哀嚎,剩下的只能死死躺在雪地上,任由雪花覆蓋全身,等到人沒了氣,就會有無數瘋子紛紛涌過去,眨眼間就會散開,離開時瘋子的臉龐滿是猩紅覆蓋,而不見一具骨頭……
鄭千金心中難受,看不得這種場面,向著小鎮外狠狠丟出背簍,匆忙放開腳步著糧庄再次跑去,身上還剩下許多銀子,買一些給他們,能夠多活一時也是極好的。
小鎮外開始聚集官兵,他們放好木柵欄,上面滿是奪命的木刺,一排排用來擋住這群貪命的瘋子。
寧清從縣衙離開,身後跟著個五人,自然也是注意到鎮外發生的情況,著實讓他驚訝一下,從大道上來的時候,可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啊。
一旁的縣令緊緊蹙眉,挺著厚重的肚子一晃一晃,很有憨態。
開倉放糧,終究還是不太現實,畢竟不是自己鎮子里的人,是死是活輪不到自己來管,到時候上面來人問責,也是問他們原本的縣令,可今日來了大計的官員,怎麼也得在他的面前表現一番。
於是,糧倉打開,可也只是運出十袋糧食。
縣令獻媚地看向寧清,臃腫的臉龐上爬滿了皺紋。
寧清笑道,「縣令大人自行斟酌即可,本官必將大人的功績如實上報,救民於水火之中,實乃名副其實的好官哪!」
縣令急忙哈腰點頭,吩咐著差役多加了兩袋米,急急忙忙地趕到小鎮外。
如今的世道本就煎熬,能夠拿出十二袋糧食已經實屬不易,自己鎮子上可得多備一點兒,以防發生不測,算不得小氣。
糧食一袋袋運了出來,當著眾多流民的面,將那白花花的米粒倒入十二口大鍋之中,接著又倒入三四桶水,那原本潔白無瑕堆積在一起的米,眨眼間就變得渾濁。
鄭千金也在不遠處看著,今天剛賺到的銀子全都沒有了,變成了米粒,混攪在那十二口大鍋之中。
「也就會做做樣子,糧倉里可不止這麼少的米,這大計的官員都來了還這麼小氣,小心哪天被小氣死。」
鄭千金鄙夷地看著那肥胖的縣令,是一個中年人,說是相貌清奇絲毫不過,看著他在哪裡眉飛色舞地說話,鄭千金倒是恨不得給他來一劍,說這麼多話作甚,既然是救濟災民,
你倒是趕快將粥給發下去啊!
「大人,不好了大人!」就在他們即將發粥之際,一位衙役慌張而來,嘴角揣著粗氣。
「何事驚慌啊?」縣令異常不滿地看著自己的手下,眼神如刀劍一般欲要殺人嗜血。
衙役害怕地一哆嗦,急忙說道,「回大人,鎮南那裡也來了太多流民,我們怕是要擋不住啊!」
縣令也隨之嚇了一跳,心中大怒,這兒鎮北的災民就夠多了,鎮南怎麼也來了。
「縣令大人,這鎮南我就去了,倒是得從糧倉里再拿出一些。」寧清笑著說道,剛想要轉身,就被那肥胖的中年人給攔了回來。
「大人莫急,糧倉了實在是太遠,運輸更是不便,太過於麻煩,這裡剛好就有現成的粥,從這十二桶裡面分出一半用來救濟鎮南的災民想來是極好的。」
縣令隨即看了一眼剛才前來報信的衙役,大聲說道,「你叫幾個人分出六桶粥,趕往鎮南救濟災民!」
寧清笑了笑,沒有說話,獨獨留給他一個背影,身後跟隨著一男一女。
「這大乾的官員個個都是為民的好官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寧清背著雙手,至於腰后,雙眼眯起,很是愜意。
「殿下當真要幫他們救濟災民?」身後的女子清冷說道。
寧清眯著雙眼,悠哉說道,「好不容易來一趟大乾,可不能這麼白白浪費掉,至於救濟就交給那些衙役。」
離小鎮不遠處的半山腰上,鄭炳平靜地看著山下場景,說是人山人海也不為過,這麼多的流民已經將陪千鎮給圍住了。
「這日子沒法活嘛……還不如乾脆造反,說不定還能多活一刻。」鄭炳搖了搖頭,向著山下小鎮而去。
只見他的腳尖輕點山腰雲霧,如那天上流水,降臨凡間,若是有人抬頭望向那小鎮不遠處的大山,一眼怕是就會被吸引過去。
雪白的長衫隨雪花舞動,飄逸著髮絲,如同臨凡的謫仙人一般,那市井書籍中所謂的公子世無雙怕是為他一人而寫,這一刻的他似乎帶著一種特別的氣質。
雲霧在他腳尖瀰漫,帶著他臨落凡塵,向著小鎮南門口而去。
大雪封住世道,欲要凍殺已經被掩蓋的雜草。
一路而來,皆是吃人的場景,易子而食,繞是他心中都有一絲顫抖。
「好好的兒子養了這麼大,不好好給他親爹送終,臨死前還要吃他的血肉,你說他這是養了什麼個兒子啊?」鄭炳笑著問到。
他已經來到鎮南門口,看著不遠處正在發生的場景,大聲說道,話語中滿是玩味。
「怕是父親不想兒子與他一同死去,黃泉路上還是一個走為好,能夠保住兒子的性命,不過就是區區幾塊血肉而已。」寧清笑著說道。
接著又走出木柵欄,來到鄭炳身前,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寧清見過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