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運

山高不知幾何，雲深自見真仙。

「我還是我嗎？」這是李長思來到這個世界后就時常在想的一個問題，很俗套的穿越，只是他得到的要多一些，擁有一些「常識」。

當然，這也是李長思的常識告訴他的，雖然說是常識，可根據他自己幾年來的觀察，這些常識真的只是「常識」這麼簡單嗎？

而且這些「常識」明顯是有選擇的保留的，相比較而言，李長思從前生高度發達耕耘寰宇的世界里真的只帶來了一些常識，而這個落後封建世界的「常識」他則明白的有些過於通透了。

只是除了這些常識以外的人生經歷，他卻沒有一絲認知，完全是一片空白，作為一個人最根本的記憶是缺失的。

他第二好奇的問題則是像自己這樣的「常識詞典」，按理來說不應該會有疑惑這種情緒才對，一片空白的經歷讓他很疑惑自己為什麼會思考的這麼有深度。

「先生又在發獃嗎？」一個僕從看著一言不發望著天際的李長思和旁邊的夥伴搭話。

不得不說，李長思運氣真的不差，比起前輩們瀕臨餓死家破人亡的開局，真的可以算是上上籤了，雖然身體有些差，不過家境極其殷實。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就他現在這個看風景都只敢在屋內見不得風雨的身體，所有的下人竟然都畏之如虎狼，直視他都不敢。

甚至不光是下人，就連此世名義上的叔伯長輩也對他頗為敬畏，甚至是恐懼。

這讓李長思又多了一個思考不出結果的問題。

「安雲，扶我回去吧。」李長思沒有轉身，只是輕輕對後面喚了句。

下人不敢耽擱，緩緩扶起李長思，將他送到了正廳安坐，等待著飯前慣例的拜見。

把玩著手中從前世帶來的玉劍，李長思又開始出神，至於為何確定是前世帶來的而不是今生之物，這隻能說是常識帶給他的答案，不得不說這些常識真的非常齊全。

「我還能活多久呢？」

這個問題還是比較緊迫的，他現在的身體真的算不上多好，最多再有個年許就要命歸黃泉，不過辦法還是有的，自己從得到的這些常識后就開始確定他的真實性。

初步確定這些常識至少部分可靠之後，李長思就開始了一系列的準備，畢竟死過一次的人真的會更怕死。

穩坐正廳，族老宗人開始魚貫而入，一一對著李長思行禮后就坐，等到用飯時間，原本極其空曠的大廳已經是烏泱泱一片，不過極致的安靜，將食不語貫徹到底。

「各位都到齊了？」也不等他們回答，李長思接著說道「我打算見一見當今，你們可有什麼辦法？」

為首的李玉泉族老見無人應聲，壯著膽子對李長思回起話來「敢問家主有何要事要見當今？我族雖算不得大族，但讓當今來給您看看還是可以的，只是總還是得給其他家一些交代...」

李長思聞言心中微動，一些謀划可以開始了...

「理由你們想吧，我打算到朝堂中去辦一些事，見一見當今會方便不少。」

李玉泉還待再問，不過看著又開始劇烈咳嗽的李長思，他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話。

「咳...咳...咳！！」帶著快把肺咳出來架勢，李長思將此事交給李玉泉去辦后便退至後堂，讓其他人接著用飯，或者各自歸去。

「玉泉族老可是有話要問？」

「有句不該說的，斗膽一問。」「家主可是要到台前？」

「不行嗎？人生匆匆百年，總要做些事供後人知。」

「萬一呢？」

「無事，不會完全到台前的，你們還是可以穩坐釣魚台，我個人的事罷了。」

「如此就好，適才有冒犯之處還萬望贖罪。」李玉泉深深下拜，要不是李長思虛攔一下，怕不是要跪下。

看著李玉泉走後空蕩蕩的后廳「以眾生運入道，斬去一切前塵枷鎖，也不知難度幾何？」

「能成仙的常識，算常識嗎...」閑下來的李長思又開始想這些問題，他擁有的常識真的很有意思，除了該有的沒有以外真的什麼都不缺。

現在他的做法是這一堆常識里最適合目前境況的，在一個靈氣稀薄到花了幾年時間都無法生出氣感，一切輔助手段，陣法符籙皆不能用的天地，借運就是最好的辦法。

其實他也可以選擇走帝王道，只是常識中的知識告訴他這不是好選擇，他選擇聽自己的，聽人勸吃飽飯，聽自己的勸也差不多。

李長思有預感，自己入道以後這些常識應該就能徹底為自己所用，至少可以徹底融入己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電影翻書一樣的去閱讀這些記憶，反倒像個圖書館中的借閱者，雖然他不清楚這是怎麼實現的。

腦海中突兀閃過一段畫面，偌大的都城之下，昏暗的林中，雜草叢生，墳塋處處，枯骨遍地。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莫名出現的啃噬磨牙聲讓人遍體生寒，只有一柄柄木劍懸於半空，微弱的光芒驅散著一切寒意，能讓人略感溫暖。

這是李長思打算借運入道后就時常出現的畫面，隨著他準備的深入，這些畫面的出現也越來越頻繁、清晰。

這讓李長思堅定了一個想法，只借運入道，絕不以此修行，這樣做在前期弊端太大，李長思不喜歡被束縛在一域的感覺。

畫面一閃，金色的閃電擊中墳塋，黑霧在侵蝕一切，浮空的木劍所散發的幽光已經無法阻擋煌煌大勢。

「時間不多了...」李長思很確信一點，如果自己在黑霧瀰漫到四野之前不能功成，那一切就都晚了，自己只能從凡俗君王開始一步步建立仙朝才可以超脫而出，時間很緊迫。

這種認知來的很奇妙，李長思毫不懷疑其真實性。

於是作為主宰王朝的幕後宗族之一的執掌者，直接見到當今無疑可以加快這個進程，哪怕這種行為在大家看來是破壞默契的。

固然可能導致家族受損，但李長思並不在乎這些，只要自己能夠成功，隨便遺留下一些什麼也足以彌補這些，而如果自己失敗，那宗族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吩咐身邊人去催一催李玉泉，三天之內他要見到當今，必要時刻可以和其他幾家達成一些妥協，李長思莫名感覺時間更加緊迫。

一枚丹丸入口，苦澀不堪，勉強嚼咽吞服，李長思深呼口氣，用手邊的茶漱漱口，繼續耐心等待。

身體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如饑似渴的吸收著，氣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只是神色和目光卻更加暗淡。

這當然不是仙家丹藥，只是凡俗名醫聖手煉製出來強身健體的罷了，配方由李長思提供，只是作為凡俗手段做到這一步難免要付出些代價。

這丹丸讓他不必日日卧床，在李長思取代原主后，也不知是不是身神不夠服帖，還是前身死過一次導致徹底的油盡燈枯，他的狀態比之前更加不好，連基本的行走坐卧都受影響，只能用未來換現在。

所以時間更加緊迫，再有最多半年，他就該壽終正寢了。

如果不這樣，用盡手段到也能再多活一二載，但一直躺著又有何用？很多事是必須自己去做的，給任何人他都不安心。

「先生，人帶來了，現在正廳休息。」

「好，告訴玉泉族老，讓他先招呼，我稍後就到。」

這些稱呼他先生的大多是李長思到來后再培養的，談不上多可靠，不過用起來順手不少。

微光從天際滲出，至少在李長思看來天馬上就要亮了。

「好得很啊。」

招呼左右，一隊人擁著李長思到了正廳之中。

只見一個青年模樣的男子坐於主位，沒什麼特殊的氣質，只是舉止之間帶著一股被人伺候慣了的姿態，正是這十萬里天地名義上的主人，皇帝「陸晟瑞」。

「草民李長思，見過陸皇帝當面，這裡有禮了。」李長思說是這麼說，可並沒有見禮，只是在下首找了個位子自顧自坐下。

陸晟瑞神色有些閃爍，不過並沒有說什麼，見場面似乎有些僵持，李玉泉連忙打了個圓場，只說是家主身體欠缺，無法施以全禮。

同時他也有些埋怨李長思，急急忙忙把人家找來，有如此作為，實在是讓他難做，好歹面上得過得去不是。

有了台階自然得下，陸晟瑞一笑也就算過去了「倒是不知道長思兄身體不適，未能帶些御醫來，就是不知長思兄如此著急見孤又是何事？」

李長思其實也不是故意給人家難堪，首先自己以前從沒有給人見禮的習慣，前世的經歷完全沒印象，到了這裡又是常年的高高在上，人情世故自然差了些許。

今天這一幕也讓他明白自己到該改一改這些習慣的時候了，畢竟入道之後自己可就從現在的頂層躍升到另一個底層了。

對於陸皇帝的直接他是喜歡的，雖說這個直接來源於皇帝好像有些生氣，不過他也不在乎。

「皇帝當面，我也就不繞了，此番請皇帝來是想求皇帝一件事。」

陸晟瑞沉默了，一般來說應該是自己低聲下氣去求這些大宗族才是，他們怎麼會找自己辦事，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長思兄請講當面，孤若有十分力，自當取九以助。」

「我想讓皇帝當真正的皇帝，不知陸皇帝以為如何？」

陸晟瑞有些氣急，半逼迫的叫自己來就是為拿他開玩笑？

有心拂袖而去，將李長思滿門抄斬才能解心頭鬱結之氣，可是他不敢，李府養的十萬甲士不是他的御林軍能對付的。

「長思兄莫要消遣我，有事直說，若是你想當這個皇帝開口就行，何必如此折辱於我。」

「陸皇帝誤會了...」

李長思將他的想法緩緩道出，陸晟瑞的面色開始變幻，很明顯這個陸皇帝養氣功夫不到家。

李玉泉在陸晟瑞起身去偏房安歇考慮的節骨眼，顧不得尊卑有序，直接了當的問李長思「家主到底意欲何為，這樣做可是把整個家族賭上去為陸皇帝鋪路，我們能得到什麼。」

看著焦急的李玉泉，和周邊陪同的聽到自己講話后同樣渴望一個答案的其他族老，李長思不急不忙開口解釋自己的用意，同時拿出了幾粒丹丸。

雖然半信半疑，但在感覺到充滿活力的軀體后，族老們同意陪李長思去夠一夠仙門，當然，突然出現的甲士首領對李長思稱呼的變化也是他們改變想法的原因之一。

其實李長思的想法很簡單，把陸皇帝徹底推成人皇天子，用人皇之位借眾生運，以天子之位借天地運，此二運足以讓他入道前往新天地的同時斬去一些束縛。

至於族老們的丹丸自然就是李長思同款，反正自己失敗了他們也是死在自己後面的，何必在意這些，成功了更是不必說，這些俗物是完全沒有價值。

況且這些高高在上的族老死的這麼享受可算是好結局，不說被他們奴役的下仆，就連李家自己人被他們搞得妻離子散的難道少了？

李長思看在他們不過界的份上沒有管過，也可以說他管不了，以他的身體狀態能關注的事不多。

入道的事牽扯了李長思大半精力，剩下的基本都留在維繫權勢地位上，畢竟暫時還離不了家族之助，自找沒趣不是他的性格。

不過要是他們辦事得力，最後給族老他們留些東西也無妨，他們本人損失的壽命李長思是沒辦法，但給他們後輩一個希望依憑還是可以的，這交易李長思覺得挺划算，就替他們答應了。

帶整個家族成為仙門世家自然也是說說而已，自己壓根沒本事帶整個家族去新天地，而這裡的環境又養不出任何修士，這只是給這些族老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罷了，李長思不想在這時候還得先清理內部再去做正事。

站在中庭中央的他，突然感覺自己異常渺小，就像遊離於天地萬物之外，和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疏離。

已經過去幾年時間，但對於這個世界他還是生不出歸屬感，也許入道之後能夠改變吧，畢竟算是真正開始人生新的階段了。

一輪紅日從天際緩緩升起，大日普照之下暖洋洋的感覺讓李長思不再思考這些煩心事，心神放空，渾然無我，堪入真道，不過還差一個契機。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