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轉瞬三日,徐來登山過半,坐在山腰處的一塊平整青石上休息,趁著還有空閑,從懷中摸出幾塊炊餅,疊在一起,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等填飽肚子,養足精神,徐來並不急著等山,而是好整以暇,俯瞰山下風景。
就是累死,也得死在山巔?
徐來忍不住大笑起來,終究是師傅百密一疏啊!
她徐來雖然還沒有真正修行,但隨師傅走南闖北,足跡遍布東荒,練就一副好體魄,且韌性十足,登山一事,不算太難。當然,這並不是說她徐來可以一鼓作氣登頂不周上,而是今日千丈,明日千丈,一千丈又一千丈,只要山不見長,她徐來總是能到最高處去的。
只是如此簡單,就能等頂,當真是師傅所願所想?
徐來搖搖頭,師傅做事,每每都有深意,那怕吃個炊餅,都有一番大道理,故而登山一事,不止是登山,應當大有深意。
記得師傅曾經說過,凡是都有因果。那麼就登山一事,何為因,何是果?倘若不知因果,那怕到了山巔,也要從頭再來,還要讓師傅失望。
徐來索性不去想登山的事情,雙手撐著下巴,腦袋轉的飛快,琢磨陸玄樓的用意。
「怎麼不動呢?」
不周山巔,青詩疑惑不解。
「笨是笨了些,還不算蠢!」
陸玄樓卻是拊掌而笑,露出滿懷欣慰的神情。
聞溪清冷問道:「你沒告辭,此番登山用意?」
陸玄樓輕笑說道:「天下掉餡餅,也得自己伸手去接,難不成真要讓餡餅落在地上,沾了泥土,再撿起來吃?」
聞溪不以為然,搖頭說道:「氣運一事,那怕是我等,都不能大徹大悟,你指望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自己領悟,能有多大收穫?」
「有所領悟就行!」
陸玄樓笑道:「登山一次無所獲,那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成,就百次,千次。不周山就在這裡,她可以登山千萬次,東想想,西想想,千想萬想,總能想到恰當處。」
「多此一舉!」
聞溪輕輕搖頭,這位年輕帝王明明可以將東荒氣運盡數強加在徐來身上,卻偏偏畫蛇添足,借登山一事憑她自取,「你就不怕被人截胡,空歡喜一場?」
天命有數,也無定數,那怕有這位年輕帝王辛苦謀划,東荒天命也未必就真能落在徐來身上?
譬如現在,東荒氣運猶如絲線,遍布山河之間,只要有人瞧得見,然後輕輕伸手一握,就能據為己有。
陸玄樓將攏在袖子里的雙手抽出卡,背負在後,挺了挺身軀,目光掃過偌大的山河,然後這個東荒的山下修士、江湖野修,不管瞧不瞧得見那密密麻麻的氣運絲線,心湖之中,都響起一道聲音:
「朕不允,哪個敢伸手?」
大梁城中,青原眼神率先暗淡。當初在南域氣勢正盛的時候,離黃泉強行聚攏南域半數氣運,施加在他身上,才有他一夜破七境,才有他順風順水的破境登高。倘若他再得東荒兩三成氣運,同時兼顧東荒、南域兩域氣運,然後只需一場生死廝殺,就能厚積薄發,躋身絕巔巨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這不爭也要爭的時候,他偏偏不敢伸手。
因為大魏皇宮中,就在那座長秋宮,有位女子大劍仙,已經祭出兩柄本命飛劍,誰敢伸手,就就先死。而就在這庭院中,還有一位在界關城頭捨命遞拳而不死的十境武夫,曾經的大魏三傑之一,而今的大魏君侯,陳凶,只要他敢伸手,陳凶就要遞拳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青原輕嘆一聲,看著氣運絲線將那位年輕女子繪畫的栩栩如生,心裡沒由來的升起對那位年輕帝王的怨恨!
那位年輕帝王寧願成就一個資質極差的野丫頭,也不願成全於他,難道只是因為他是山下修士,而不是混吃等死的國舅爺?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看似去了高處,實則流向低處。」
青原沒有伸手,陳凶不用遞拳,順便與他言語兩句,「我大魏一國即是一域,山下修士不過是我大魏走狗,哪有國舅爺來的自在?」
青原冷笑說道:「拳腳功夫極高的十境武夫,大可以叫板絕巔巨頭,卻只是君侯,而非王侯。我在地處,你就在高處?」
「一步錯,滿盤輸。」
陳凶搖頭說道:「有些人那怕殺力再高,成為大魏隨軍修士,沾不到王侯的邊,頂了天就是君侯。譬如我陳凶,又似你青原,還有曹駿、曹慶之等山下神仙。」
青原想了想,撇嘴說道:「小氣!」
「帝王榻側,豈容他人鼾睡?」
陳凶則是說道:「陛下那等霸道帝王,允許爾等立足山上,已是大氣。」
不周山巔。
東荒氣運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卻無一人敢伸手,憑白讓陸玄樓得意。
聞溪冷笑一聲,伸手一揮,扯來氣運絲線,曲指輕彈,沒入聞照古體內,滿臉戲謔的看著陸玄樓。
這位女子大劍仙向來清冷,不成想竟然也有這般俏皮的時候!
陸玄樓啞然失笑,輕笑說道:「若非朕氣力不濟,遠不在巔峰,定是要與大劍仙問劍一場的。」
陸玄樓頓了頓,重新將雙手攏在袖裡,淡淡說道:「下不為例!」
聞溪皺了皺眉頭,沒有繼續挑釁這位年輕帝王,只是問道:「為何是徐來?」
陸玄樓不答反問,「為何不能是徐來?朕都說了,朕是護短的人物。」
聞溪說道:「徐來的天姿不算好,即便有東荒天命在身,將來的成就也可預見。反倒是劍夢、顏沉魚之流,大道將來,無可限量!」
「天姿嗎?」
陸玄樓輕笑說道:「朕的天姿也不算好,但放眼兩座天下,除了大劍仙,誰敢與朕說天姿?」
聞溪想了想,說道:「倒不是我瞧不起徐來,我只是覺得,造化說盡,也只有一個陸玄樓。」
「大劍仙難得夸人,朕坦然受之。」
陸玄樓笑了笑,輕嘆說道:「先有千年前的人族始帝,然後有千年後的陸玄樓,憑什麼就不能再有一個徐來呢?再說了,朕從來都沒指望讓一個小姑娘替大魏撐起一片天來。」